雷霆司。

水牢。

阴暗潮湿且冷的刺骨，幽暗的水牢中，掩藏着死亡的气息。

水潭的正中央，被铁链拴住四肢的不正是那日的黑衣人么？水没过他的胸膛，皮肤被水浸泡的发白，伤口也慢慢化脓，血肉模糊，甚至可以看见细小的腐虫啃烂肉，头发凌乱不堪遮住了脸，感觉不到一丝的生气，要是寻常人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可偏偏落在宁渊手上，这个最仁慈但又最残忍的王，为了不让他死掉，可以费了御医不少功夫呢。

“审问的如何？”宁渊冷冷的问道，要知道他是从来不会踏足这种脏污之地的。

“回禀王上，此人嘴硬的很，一言不发，很是棘手。”雷霆司廷尉游津云以额贴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哼！就这点能耐，要你何用？我看你是官位越高越发的无用了。”

“王上息怒，属下该死……”，这个游津云做事一向稳妥，看来是真的棘手吧。

“幻羽，你去！”幻羽是宁渊的贴身侍卫，功夫了得，手段更是一流。

幻羽走近水池，一掌激起水花拍打在黑衣人身上，黑衣人顿时清醒，尖锐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呻吟着，“黑风，你既已落在雷霆司，也就不用想着出去，当然，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只要你如实招来，受何人指使，方可少受些折磨。”

“呸，技不如人死又何惧，不过看着某些人这么痛苦，一切都是值得的，哈哈哈哈……”，他几近癫狂的大笑着，宁渊微微蹙眉。

“黑风，我们早已查清你的来路，现在不过是给你一个自述的机会，虽然你的妻儿在逃难中遇害，可是你还有一个年过七旬的老母亲吧，虽然你安置的极为隐秘，但还是让我们在燎原村山脚的小木屋找到了……我看着老人家身体康健，不过你知道的，这山上呀，有野兽，木屋旁的河水在雨季也变得湍急了，这很难不出现意外呀……”，幻羽说的云淡风轻的，却让人恨得牙痒痒。

“宁渊，你不是一国之主么，难道也这么卑鄙。”黑风厉声道。

“我们主上自然是光明磊落，可我就不是了，低劣的手段我用惯了”，幻羽轻声细语的说道，任谁听着都有种说不出来的阴险，“现在交代还来得及，我们会留你全尸，不过你若不说，我来替你说，后果你是知道的”。

“此行我早已经把生死看淡，但是你们不能伤害我的母亲，我已经很对不住她了……呜呜呜……是我不孝……”，黑衣人哽咽着，他抬起头长叹一口气，“一切要从我离家修道的时候说起，当年我在练功的时候受到了反噬，奄奄一息，是秋小姐给了我一颗丹药，救了我一命……为了恩，我便一直跟着她，做了她的护卫。”

“你说的秋小姐可是狄秋娘？”幻羽问道。

“是，我先前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以为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后来才知道他是火荒族的公主。”

“所以你是她派过来行刺的？”幻羽厉声问道。

“不是的，跟公主没关系，是我自己恨透了宁渊，要来找他索命。”黑衣人明显不想供出公主，但是他怎能让自己的老母亲置身危险之中呢。

“哼，我就知道这事儿跟狄秋娘脱不开干系，这笔账我迟早跟她算清楚。”宁渊眼瞥一眼黑衣人对幻羽说道，“处死，把尸体送给她！”

初春的荷塘，弥漫淡淡的香气，春天的气息带着丝丝凉意撞了个满怀。

月明坐在池边，将鞋袜脱了，小脚泡在水中，春天的池塘，池水还是冷的刺骨，但是她却跟没事人一样，静静的坐着，不言不语的看着远方。幽深的眸子，映出粉嫩的荷花，这孩子浑身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忧伤，仓棘鸟立在月明的肩头，眯着眼小憩，好一副和谐的画面。

由于景灵的离开，宁渊就将她带进了皇宫，住在这倾月宫，这里是离正殿最近的宫殿，方便他处理国事照顾月明，月明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大哥叫海月央，二姐叫海月芙，但是她从来没见过，她害怕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她，更讨厌别人同情她，所以每日除了学习读书，便是修习功法，其余的时间就是默默的发呆了。

“月芙……你慢点，等等我呀！”一个及其清秀温润的男孩子，一遍喊着，一遍追着前面一身红裙的小丫头，男孩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女孩差不多十来岁的样子，但看得出来两个孩子容貌出众，很是讨喜。

“皇兄，你快点呀，马上就到倾月宫了，我特别想看一下小妹长什么样子，难道你不好奇么？”

“我自是想看一下的，但是父皇不让我们去打扰她”，我们不能违背父皇的旨意吧。

“那我们就偷偷的看一眼，如何？”，月芙嘟嘟嘴，对着兄长一脸的谄媚。

月央无奈的叹口气，点点头。

倾月宫。

宫门口站着两个侍卫，表情严肃；月芙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但是被无情的拦下。

“放肆，我是公主，还不放我进去。”月芙气的脸颊通红。

“公主殿下恕罪，我等奉主上命令，在此看守，没有王上口谕，不得随意进入。”侍卫诚惶诚恐的答道。

“阿芙，算了，我们回去吧。”月央拉着月芙就往回走。

“不行，一个小小的倾月宫我还不放在眼里，今天不让我进，我就砸了这宫门。”月芙是火爆脾气，母亲是至高无上的帝后，所以养成了这倨傲骄纵的性格。

月央对她使了个眼色，小声的说道：“你这样无理，父王怪罪下来，又要责备你了，正门不让进，自然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进去了。”于是，二人蹑手蹑脚的来到侧面的院墙，这里正好有有一棵百年月桂树，树枝粗壮，正好延绵到院墙，伸向院墙内。两个孩子毕竟是练过功夫的，轻轻一跃便上了树，站在树上，远远的看见倾月宫内的景致，相比其他的宫殿，确实有不一样的清雅。月央瞥见荷花池旁有一个小小的粉团子，与含苞待放的荷花相得益彰，甚是美丽。

“你在看什么呢，还不快下去。”月芙好奇的问道，见月央没有回应，抬腿就是一脚。

“啊……”，只听见一声呼喊，月央便狠狠的摔在地上，整个脸埋在草丛里，“你这丫头也太狠心了吧，存心要皇兄的命呀。”

月明双眼不能视物，但是耳朵却异常的灵敏，刚刚的那一声呼喊，听得真切，就在自己的身后，而且脚步声越来越近。

“你就是小妹吧？”月芙看见这个小小的粉团子，笑呵呵的问道。

月明听见有人和自己说话，可自己不辨来者面貌，不过听声音，应该是个性格很好的女孩子吧，以前没有和同龄人一起玩耍过，一直都是仓棘鸟陪伴着，月明竟然有点紧张，不知道怎么回答。

于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你是？”

“我是你皇姐啊，我叫海月芙，他是你皇兄，他叫海月央。”说完拉着月央坐在月芙旁边。月央侧过头，仔细的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妹妹，这不是刚刚看见的粉团子么，圆圆的小脸，白皙的皮肤，触及她幽深的眸子时，不知为何整个心房为之一颤，双瞳剪水，明眸善睐，盈盈如这一池春水，可仔细瞧着眼神中带着迷离，不禁让人感受到淡淡的忧伤，可她明明是一个三岁的孩子。

风声中夹杂着来自远古的呢喃，不知道泪水中漂泊着多少从洪荒而来的脚步，更不知道眼神中迷离着多少为心灵而生的迷茫；天幕中最光洁的月亮，要是伤了风，也会坠落凡尘吧，或许她就是天上的月亮吧。至少月央心里正是这么想的。

“皇兄，你在想什么呢？”月芙拉了拉慌神的月央。

月央这才回过神来，“小妹，这才初春，你怎么把脚放在这么冷的池水里呢，这样很容易着凉生病的。”

“无妨，感知冷，才知道鲜活的存在。”月明语气还是这么淡淡的。

月央心里一咯噔，这哪像一个三岁孩子说的话，瞬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哈哈哈哈……小妹看这荷塘精致如何？我看着含苞待放，甚是美丽。”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月央转移话题说道。

“眼是盲的，五彩缤纷与我也不过是一种颜色罢了。”这话一处，月央和月芙瞬间心里一咯噔，这么明亮的眸子，竟然不能视物么，月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这眸子也为惊起一点波澜，说完起身寻找鞋袜，仓棘鸟从身后叼着袜子递给她，月央顺手拿过袜子，握着月明的小脚丫，放在手心试图去温暖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看见月明总是有一种想要去保护她的感觉。

手心的温度渐渐传到脚心，慢慢传到五脏六腑，她尽然贪婪的想要这种温暖永远伴随自己，意识到这种想法，她猛的抽回脚，“我自己来穿吧！”伸手去摸鞋袜，迅速穿好，慢慢向房间走去。。

看着月明纤弱的背影，月央内心下定决心，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守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