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戴的久了，我还真当自己是个正人君子！罢了！我本身就是个笑话，被人利用的棋子，还有什么好在乎的！”他不想岳父看见他的不堪，扶着桌子坐下，低着头自嘲的笑着，末了却只勾了勾嘴角：“岳父呢？势利商场呆的久了，是不是也只是唯利是图？”

自己的孩子做父母的没有不心疼的，虽然陆珏只是与自己女儿定了亲事，这么多年了，周文丰何曾没付过真心对待！

　　面对他的反问周文丰并没有着急辩解，而是微笑反问：“我想，你现在最想问的应该是这场刺杀案我究竟有没有亲身参与！”

闻言，陆珏抬起头，凄凄一笑：“就算小婿问了，岳父就真的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文丰挑了一下眉角，虽然没有说什么，已经不知可否。

　　良久，周文丰极其平静开口说话：“这一切告诉了你，你又能如何！此时并不是说清者自清，就可以获得信任的。现在我说我与此事无关，你会相信、三司会信、皇上会信？如此这般说不说还重要吗！”说罢他似笑非笑的瞧着陆珏，似乎不在乎他会如何想，就把难题又丢给了他。

这话虽然残酷，但这就是事实！

　　陆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双眉蹙起一脸愁容：“身为儿婿不管岳父言何，必当深信不疑；可如果是身为官身的陆珏，自然想要的是真相。子钰虽然在这污泥之中已沾染尘埃，可还没到对所有人都耍手段的地步。小婿也不会说清者自清，只一句无愧于心便可。”

　　几句话发自肺腑，那种尔虞我诈的地方呆的久，别人会不会改变他不知道，但对于陆珏来说亲情最是弥足珍贵的。如果真让他选择他愿意相信，哪怕对他讲的是假话他也愿意接受。

　谁知听了这些慷慨激昂的话，周文丰未曾感动反而嘲笑一声，他摇摇头道：“先别谈我认不认识他们；也别谈我是否与此案有关，单单十年前的那一宗巫蛊之案都很难查清，更何况又牵出二十几年前的旧人。朝局政纲你比我懂，东宫不稳争斗夺位迟早会起。dong乱一起会让谁有机可乘，所以，这件刺杀案究竟会如何，不必多去费神，它只不过是给所有自欺欺人的人，敲响一个警钟而已。”

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陆珏再不明白就有点蠢了，说白了这件案子就是一个引子解不解决都是一个结果。可是还有些疑惑要问个清楚，这个疑惑也只有周文丰才可回答。

　　陆珏不想岳父看出自己的算计，移动目光看着自己在桌上轻叩的手指：“让程冲于我传话，让我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的人，应该是岳父吧！那么岳父与周潭，还有本该死了的元故是何关系？”

姜依旧是老的辣，这么多年的翁婿，周文丰清楚陆珏的动心思时的小动作！

　　他深深一笑，并没有揭穿：“有些事不告诉你并不是刻意隐瞒，你身边有多少眼线不用我说，你最清楚。隔墙有耳，不是为了防你，而是为了你的安全与朝廷稳固，此事不让你知道，绝对是为了你好。”

陆珏轻叩桌子的手指顿了顿，慢慢收成拳，也就收套话的心思，开始点明里面的厉害：“这件案子要解决并不是一件难事，可还有一件明摆的事岳父必须要知道，那就是程冲必须弃掉！”

“怎么，心慈了！哼，现在不是讲道义的时候。”见他沉默，就把他的心思猜出几分，敲了敲桌子，提醒他有些问题不是置之不理，就可以当它不存在。一语点明：“不是我要弃卒保帅，而是形式所迫！你是什么身份朝野皆知，可有些事也是明摆着的，那就是，你虽有太子之衔，却未被正名只是虚玄。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巴不得你出些什么事，让他们抓住你的什么把柄，对你可不会手下留情、心存慈善！”

作为一个局外人都对自己，那个不可告人的身份都已知晓，更何况是朝上那些虎视眈眈的人。

　　看来有些事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末了只是自己一叶障目、掩耳盗铃而已！

　　陆珏微微咬紧牙关，凝视着周文丰有些苍老的双眸，义愤填膺道：“身为朝野外人这些秘密之事岳父怎会知晓，还是说有些事会与岳父有关，与他们一般岳父也是机关算尽。我知道我是一枚棋子被所有人利用，可您是我的亲人，我不想被您利用了，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周文丰怔怔的望了他片刻，才低下了头，避开他的目光，眸中更是一片恻然。

　　片刻，抬头看着他，紧紧抓住陆珏肩膀，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子钰，你听我说，有些事在处理上为父也许存在问题，但你只需记住一点，那就是血浓于水！也许他人会视为无用，可我为了我的女儿，永远也不会背弃与你！刀山火海，我势必做你的马前卒，为你披荆斩棘，不会存半分虚假之心！”这些话虽然无奈，但也真诚。

此话让陆珏身躯一颤，双眸一暗，满是愧疚。抬手按在锁骨之处，他穿的衣服布料柔滑，在他按着的地方明显出现一个圆圆的指环形状。

　　他低头看着自己泛白的手指，声音轻颤问：“……，水，水儿这几年过得可好。”从怀中取出葫芦玉坠问道：“是不是因为我……”接下的话陆珏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讲下去，这似乎是他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周文丰苦笑一声，心中气愤，自己女儿无端被拖沓三载，深受流言蜚语，搁谁不生气才怪。此事不提还罢，一提就怒从心生，说话也满是讥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无过错擅自退婚牵关律法，我周家乃是布衣吃罪不起。水儿自归家以来，每日必读《女诫》知道何为从一而终、三从四德，只要夫家没有退亲文书，不管几年矣等之。”

这话让陆珏更是无地自容，负心人自古以来就是贬义词。

　　可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陆珏站起身，跪拜在起，于周文丰行了个大礼！

真情假意周文丰已过知天命之年怎会分辨不出，注视他许久，弯身扶起他：“子钰，不妨告诉你，要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确是我的意思，身处无奈只有借他人之口转告与你。十年前的旧案、二十几年前的异常，全都堆在此时激发，一切的后果可想而知。说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了朝廷百姓，你也应该以自己的安全为重，听为父一言马上离开京城。”

已经言尽于此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陆珏也就决定给周文丰一剂定心丸，微微一笑道：“小婿省得，岳父可以放心，这件案子解决以后孩儿自会离开京城。“

周文丰沉默一会儿，扭头注视别处，莫名奇妙的问了一句：“你，你可有想好如何处置程冲？”

看来谁也不是天生的坏人，陆珏心怀坦荡的笑了笑回复：“用人不疑，既然岳父要小婿来解决，为何就不信我会有两全的办法。”

“为父多心了。”说罢周文丰稍显尴尬的笑了笑，沉默了片刻他斜眼瞧着陆珏，又有意说了一句：“你可想好以什么理由离京了吗？若是理由不当，定会让他人起疑！”

　　话虽然讲的不明白，却足以表明一个父亲的心思。

　　与聪慧之人谈话就是不必费心，话虽然没有讲明，挡不住陆珏听明白了，他笑了笑说：“婚期将至还有比这个更合适的理由吗？”

　　周文丰入京数月，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以此时的朝局势力，以及周文丰太多的难言之隐，什么也就一清二楚了。

　　再说他本来就已经有了这个心思，也就没什么犹豫的了。

“为父多心了！”此人如此聪慧周文丰深感安慰，走到桌前斟了两杯茶，一手一杯道：“以茶代酒，祝你我二人可以心想事成。”将手中的茶杯递给陆珏。

陆珏挑了挑眉毛，接过来，自信满满道：“那是必然。”与周文丰轻轻一碰杯，一饮而尽。

入秋之后昼短夜长，一天时间就这样晃晃而过，转眼又是日落西山月挂当空，皓皓圆月下一顶简易的轿子，吱吱呀呀的来向一家酒楼前。

　　轿子停稳后身着便衣的大理寺少卿姜焕走去轿子，与轿夫吩咐一声后，就直接进入酒楼上了顶楼。走到了最里面的一间雅间停了下来，敲了敲门，便十分恭敬的等在门外，等了些许时候里面的人没有应声，他方才推门进去。

在室内靠近窗前的榻上坐着一个身着一套很旧的灰色布袍，面容面容凝重大约四十六七岁矫健有力的男人，倚在榻边托着下巴瞧着窗外。

而他所瞧之处正是陆珏的府邸。

姜焕并没有着急出声去打断他的思绪，而是轻轻上前几步，也瞧向窗外陆珏府邸的正门。

　　紧紧关闭的大门之上挂的两盏灯笼，随着微风轻轻摇晃，好似它主人的命运坎坷摇曳。

　　瞧了一会儿，他扭头看看男人凝然不动的神情，叹了一口气，便出声打断他的思绪：“王爷这次可以放下心了，大人已经将刺客移出了刑部。”

男人的神情微微动了动，并没有收回目光，嗯了一声，又过半刻缓缓开了口：“看来他已经不想坐以待毙了，很好，如此我便可少牵挂一件事了。别站着了，坐吧。”

　　洛王朱桢手握重兵百万，可如今一身简朴装扮有谁会想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