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饶歌殷若离有过那番对话，二人之间的气氛委实不一般，多了些暧昧的味道，相处中都透着一份和别人不一样的亲近。

饶歌平日称呼殷若离就从“殷同学”变成“阿离”，殷若离叫饶歌为“饶兄”。

饶歌看着阿离拿的书，问道：“阿离，我见你看这本书已经几天，仍翻在第三页，这是何书，如此难以理解？”

若离翻出书皮，饶歌看到书籍封面上东一道西一圈的鬼画符，像是一些记号，却并无文字，书的内容也是一些横横竖竖方方圈圈的符号。

“藏书阁借来的，无名书。”阿离道。

“藏书阁？是玄机阁的藏书阁吗？”

若离点点头。

饶歌默然，藏书阁处在玄机阁，被传得神乎其神。他曾听闻藏书阁内的书籍，除了玄机阁的人和常薇书院的老师，并不外借。难道常薇书院的学生可以去借书吗？如果不能，为何阿离能从藏书阁接到书呢？

你究竟是何人呢，阿离？饶歌在心中问。

这句话没有问出口，可是阿离微笑地看着他，仿佛已猜透他的心思。只是，阿离却不想过多纠结这个话题。

“饶兄是否想进入玄机阁呢？”饶歌听到阿离问。

饶歌有一丝犹豫：“听说那是个了不得的地方，班里的学生都想去，可我并不了解，不知道进去之后能学什么。”

阿离微微一笑：“玄机阁还不错，玄机阁的弟子只要有天分，想学什么就可以学什么，也出过一些还算有名的人物。它之前没有从常薇书院挑选弟子的先例，今年破格挑选弟子，也算是常薇书院学生的时运，值得争取一进。”

“玄机阁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交谈中突然加入了单涛的声音。饶歌扭头，看到不知何时单涛美人铭刻都围在身边听他和阿离讲话。

不过他可没闲工夫搭理他们，他也想听殷若离怎么说。

“玄机阁主院建在常薇山中峰薄日峰，阁中学子从小求师于此，文治武功、仙法道术经过玄机阁系统的培养，不是常薇书院的生员可以比拟的。只有玄机阁的弟子才是正宗的常薇山弟子。常薇书院的学生见到玄机阁的弟子，无论对方多小，都要尊称其为师兄。”

“还要我称师兄？”铭刻不满地叫道。

“玄机阁规格这么高，我们没有考取的希望吧，据我了解，在殷墟能进常薇书院学习的学生已是人中龙凤，玄机阁既然比常薇书院还好，能进玄机阁的都非等闲之辈吧？我们只是凡间的初学者，对这个世界的法则不甚了解。凡间几十亿人口，求学的人数量也非常庞大，我们能突破竞争，来常薇书院读书，已是幸运，现在要和几百位人中龙凤进行PK，进入不对外招生的玄机阁，对我们来说，实乃天方夜谭啊。”饶歌试探道。

“此言差矣，不试一试，又怎能断定自己不行，你们已经创造奇迹来到殷墟常薇书院，又何惧和书院中具有龙凤之姿的人物一较高下，再创奇迹呢？”

不等他们答话，阿离继续说道：“各自归位吧，巫兆从后窗走来发布任务了。”

话音刚落，饶歌几人看到巫兆在后窗出现，他们的目光正好和巫兆对上，几人赶紧回位坐正。饶歌斜看阿离，后者手拿着书本，眼神却已放空，意识显然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

巫兆进入教室，用教鞭敲击讲桌，待声音安静下来后，才说道：“为进行玄机阁选拔，即日始，天地玄黄四个班要共同做早课，早课改为武学，现在黄班所有同学要到教武场进行洒扫，申时和天地玄三个班并听风院、云商院的学生同在教武场听候安排。”

任务分下去之后，巫兆甩袖离去。

饶歌心内却又暗暗活动。

巫兆乃当代武学大家，传闻修为极高，走路悄无声息。教室中如此热闹，阿离却可以听到巫兆院长自后窗走来，并能准确说出其所来目的，这个阿离，真不一般啊。

到了教武场，饶歌几人领了任务，又各自在场边领了洒扫工具。美人和铭刻的任务是扫地，单涛和阿离的任务是洒水，饶歌的任务是检查刀剑工具。

饶歌铭刻美人单涛四人，虽然来自凡间，但都是家中的少爷，打扫从不是他们喜欢也不是他们愿意干的活。常薇书院教武场面积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扫地两分钟，铭刻就有意见了。

“这么大的教武场，只有我们这点人打扫，何时才能扫完，为什么天地玄三班不来劳动，书院是不是欺负我们黄班？”

美人则斜倚着扫帚，甩甩肩膀，抱怨道：“累死小爷了，这么大一片教武场，来了这个破学院，整天不是吃苦，就是受累，早知道，就不接收那个通知书，老老实实在凡间读一个普通大学，国内的也好，国外的也好，总强过在这里五更起三更眠的。”

饶歌看到周围其他同班同学和听风院贺兰院黄班的同学也暗暗休息，并对铭刻的观点深以为然的样子，猜到大家都对这项劳动不甚满意。他们虽不像铭刻那么夸张，但也表现得有气无力，总归是不想做这个粗活。

还真是可笑，土著学子和凡间学子之间观点的契合，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达到短暂的高度统一。

饶歌又向阿离看去，她正端着个洒水壶，兴冲冲地四处洒水，一副顽童戏水的样子。她腰间一直挂着的红色铃铛仍是奇怪的未发出声响。

饶歌曾仔细看过她的铃铛，下面有铛珠连着玉铃，按理说晃动间是会叮当作响的。饶歌想不通为何如此，提醒自己需找个机会问问阿离铃铛不响的原理。

阿离洒水时，用力均匀，每次洒水的图案面积一样，水滴也一滴不多，一滴不少，颇有章法。饶歌暗暗称奇。

仔细观察，饶歌发现阿离洒水的图形形成了一朵硕大的常薇花。

常薇花是殷墟的荣誉之花，只生长在这座山上，故此山名为常薇山，传说创造殷墟的花神（一直被称为创世神或者天地灵主）本体就是一株常薇花。

当初那张入学邀请卡底纹的花朵，也是常薇花。饶歌是来到常薇书院见过常薇花之后才知道的。

饶歌不知的是，阿离自打出生，吃过离别之苦，受过生死之痛，但一直不事生产，打扫这件烟火事，还是第一次干。所以别的同窗都设法偷懒，她却兴致盎然，不觉劳累，只觉好玩。

申时，全院大扫除结束后，听风院、贺云院、紫竹院三院元翌季三级天地玄黄三十六个班四百五十四人在教武场集合，听站在教武场前高台上的山长弦歌讲话。

听风院院长夜阑，贺云院院长乾堃，紫竹院院长巫兆并肩站在弦歌身后。一众讲师在高台左侧，台右侧则站了二十多位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们束发白袍，宛若道童般打扮。

山长弦歌并未长篇大论，公布了台右侧的二十四位少年皆为玄机阁的弟子，所有人要称他们为师兄，玄机阁选拔结束以前，由这二十四位玄机阁弟子负责书院所有学员的武术课，并负责考核记录他们日常的课业和德行。若有课业不认真和德行有亏的，会有相应的减分。认真修学，德行兼备的，会有相应的加分。

弦歌说完，平日里负责维持书院纪律的老师拿出一张长长的纸，开始念加分减分的具体细节。

对于称师兄这件事，其他人没反应，但饶歌四只，是不大乐意的。（用“只”称呼人，是铭刻从凡间带来的习惯，其余三人一开始觉得挺逗，现在也习惯如此称呼了）

他们从小生活在等级观念不严重的环境里，处事方面对人的尊称程度的依据，除了礼貌就是年龄了。现在他们几个即将出炉的成年人要称这些毛头小子为师兄，在年龄上，他们总觉得受了侮辱。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铭刻美人碎碎念了几句，这事也算是接受了。

四百五十四位学生，被分为二十四队，每队十九人，因少两位学生，有两队编制为十八人。殷若离并饶歌铭刻美人单涛在一个队，教练师兄是一个十一岁名叫云巅的少年。生得眉清目秀，身体细长，因年岁小，脸部还有点婴儿肥。

铭刻看到这么一个娃娃，绷着个脸，严肃地给大家训话，觉得颇有喜感，忍不住想逗逗他。

所以云巅师兄在讲话时，铭刻除了闷闷地笑，又如鹦鹉学舌般一句一句地重复云巅的话，还不断地向饶歌几人做鬼脸。

饶歌仔细观察云巅的反应，觉得要坏，正设法想提醒铭刻，云巅却突然叫道：“赵铭刻。”

铭刻被点到名，一激灵，答道：“到。”

“把我讲过的话完整地重复一遍。”

“啊？”

“立刻。”

“是！”

“即刻起，你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包括修习的各门课程，都纳入考核范围。每日早课，修习前天下午学习的武术功课，晚课复习上午学习的六艺课程。额……这一年半以内，由我负责监督你们功课和德行，所有评分，由我来完成，……如有……如有，额，额……”卡壳到这里，铭刻实在说不出来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报告师兄，下面的我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