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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作者:朝雨本章字数:3589更新时间:2018-10-13 19:55:37

“参见皇后娘娘,婕妤娘娘,昭德公主。老奴奉皇上之命,请昭德公主移驾。

“母后,婕妤娘娘。儿臣告辞。”蓝雨晞行了礼随传旨公公离开椒房殿,“公公请。”

传旨公公领着蓝雨晞穿过大半个皇宫,来到一片竹林前,止了步子。“公主便进去吧,杂家在这候着。”

青石小路穿竹林而过,尽头接着一座雅致的小院。小院依河而建,摒弃了与宫中的其它楼宇相似的富丽堂皇气派,一砖一瓦都透漏着古拙之气,便是那梁柱、门窗都是用了色彩最淡的南曦沉香。

竹林深处,小桥流水有人家,在吞噬了无数光阴与罪恶的宫禁深处,算的上世外之地。小院门前枝叶繁茂的柳树下,东祾帝静静的立着。深朱色的朝服在一片绿荫中尤为惹眼。

“儿臣参见陛下。”

东祾帝转过身来,居高临下望着面前人。“免礼。”

蓝雨晞直起身子,眼帘依旧半垂着。

“你这丫头,朕总以为你是不同的。”东祾帝望着她的模样,忽然笑出声来。蓝家女儿一贯是胆子大的,便是朝堂之上,也见不得她怯懦,唯独每次单独面见他,都是一副低眉顺眼模样。“你可知朕为何唤你来此。”

“儿臣愚钝。”谁能猜透帝王心思,蓝雨晞轻摇了摇头,不愿多作揣测。左右他传自己来不是赏景谈风月便是了。

“蓝家养的女儿哪里会是愚钝之人。神女祭你究竟怎样活下来的朕不介意,国师有否助你朕亦不介怀。既如此,朕想让你做的事情,想必你也不会推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儿臣定遵圣命,请陛下下旨。”入朝为官,她已自愿入局成了他手中的棋子,做皇子诸臣都不能做的事,为他排忧解难,必为之事而已。

“甚好。朕要你立誓此生无论死生,不出东祾半步。”

东祾人敬天畏神,尤重信誓。像东祾帝这般冷血无情的人,也不能避开吗?蓝雨晞诧异了一瞬方才应“诺。”然后跪在翠色青葱的草地上,抬起头,指天起誓“信女蓝氏雨晞在此立下誓言,无论日后遭遇如何定不背弃东祾。”

“朕希望你好生记得今日的誓言,做好臣子的本分。蓝家的命运,阮氏余脉的命运,都在你手里。”东祾帝抬手示意蓝雨晞起身,清风徐来,软玉温香,莫名的念头撩拨着他的心弦一闪而过,许是血缘相近的原因,除却五官这孩子的气息也多少有些像她。

“诺。”蓝雨晞起身抚平衣裙,温顺如常。世人既认她这个神女,她便是,东祾的江山社稷需要神明保护,她便做这个神明使者,一个被东祾帝掌控的神明使者,也无妨。

“送公主。”东祾帝摆了摆手,入了别院。

“儿臣告退。”

“奴叫小策子,公主请。”蓝雨晞望着从不远处跑来的小太监生得有趣模样,方才的压抑的心情散了许多

“高欢,你还记得这的主人吗?”

“老奴当然记得明烈皇后。”

“朕也记得。”东祾帝摸着院中的湘妃竹,忽生感慨。“如果朕当年晚些娶妻生子,倒是有资格与皇弟一争,造化弄人啊。”

“斯人已矣,陛下不负了今日良辰才是。”

“良辰美景?”东祾帝忽然笑了“她走后,世间再无美景,朕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十四年,却不知是谁人害了她,你知道为什么吗?”

高欢摇了摇头。

东祾帝接着道“因为朕不敢查。”说完东祾帝留下一脸错愕的高欢头也不回地远了。

东祾能让他忌惮到这个地步的人只有一个,那个人高欢想连都不敢想。

出了竹林,便少了御前侍卫的身影,稀稀落落几对,也是巡逻侍卫,小策子引了蓝雨晞径直走向御花园,七折八转间已是到了群芳深处一石林横陈的园子。

“公公某不是走了近路不曾?”来时走过的路,她倒是刻意记了一下,并未经由此处。蓝雨晞缓下步子,抬眼环顾四周,人迹罕至,怪石林立,便是从远处往这石林看来,视线也多被遮挡,的确是个突然发难的好地方。

“公主比奴想的聪明些,这么快就发现。”小策子回过头,只浅浅地瞥了蓝雨晞一眼,目光便落在石林深处。“虞侯爷,您还等什么。”

“拿着,这是爷赏你的。”破空声袭面而来,小策子神手抓过面门前的钱袋,面上笑意盈盈。“多谢爷。”小策子拿了钱袋,转身便离开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自然省得。

石林深处锦袍男子越走越近,“虞侯爷。”

锦袍男子走的近了些,近到足以让人看见他硬气俊朗的脸上浮出的算计,甚至压过了眉宇间的杀伐之气。“公主。”

“侯爷有何指教?”

“若是无事便不能见美人了吗?”虞候探着身子缓缓靠近她,堪堪把脸停在了她的面前,一寸之遥,气息相通。

蓝雨晞静静地立着,未曾后退,未曾别过脸去,只是在面前人的气息喷到自己脸上时,厌恶地皱起眉头。“侯爷若是有事相寻,自可投了拜帖,本宫必会好生迎接。”

“便是谈婚论嫁也可吗?”

虞候自然瞧见了她厌恶的神色,却不肯死心的越贴越近。

“混账。”蓝雨晞后退一步,怒火丝丝浮上眼角眉梢。

“你总归是要嫁人的,嫁给本候如何不可。”

无自知之明之人不宜久作纠缠,蓝雨晞转身欲离去,却生生被虞候抓住了手腕“虞候爷,请自重。”

虞候嗤笑了声,抓着她手腕的手紧了几分,另一只手试探着,几欲抚上她的面颊。“你早晚是本候的女人,何必拘泥这些繁文缛节。”

蓝雨晞陡然使力,挣脱了束缚,“孟浪之徒。”

虞候倒也毫不示弱,抬手便是一招擒拿,朝蓝雨晞压去。她挥拳挡住攻击,提脚翻身便是一个回旋踢,直逼虞候面门。

虞候一个侧身躲过攻击,又毫不费力地拆了她下一招,缠斗之中轻松自如。“蓝家武功,不过如此。”

远处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虞候手上出拳速度快了些,倒也不曾下死手,只是竭尽全力压制她。

“虞候自然是知道本宫武力不佳,方敢如此放肆。”蓝雨晞化拳为掌,击落虞候探在自己面前的手,抬腿勾脚一气呵成。“本宫便是用寻常孩童打闹的招式,也能胜你。”

躲闪不及,虞候只觉胯下一阵剧痛蔓延全身,低头看去,锦袍上早已血花点点。她的绣鞋上,竟然有数根长针。

“兵者诡道也,虞候行伍出身,自然明白。不过那针上一刻钟便能发作的毒,虞候怕是识不得,据说有些太监受不得那净身之痛,便是寻了这毒作一副天阉的身子,用以混淆视听呢。”有些话,可真可假,她在赌他会害怕,毕竟侯府人丁淡薄,子嗣尤为重要。

“你,卑鄙。”虞候愤恨地望着蓝雨晞嘲讽的笑容,转身跃过石林,消失在宫禁深处。

“他可有伤了你。”一抹白影飘然而至,玉冠博带,色予清华。

蓝雨晞垂下手腕掩了腕上红痕。“不曾。”

楚云清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也没再追问,只是转身朝着不远处一块山石轻唤了声“恪儿,过来。”

悉悉索索声响过后,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从山石后探出脑袋,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端着步子小跑过来。

“姐姐。”

孩童的澄澈笑容一贯具有杀伤力,蓝雨晞俯下身子,温柔地抱起他,眉目间锐色尽退。“恪儿可是又贪玩乱跑了,宛夫人会担心的。”

皇家素来与蓝家亲近,寻常蓝雨晞入宫给皇后请安,遇见过他许多次,也与四皇子淳于恪结了善缘,因此承了她一声蓝姐姐。

“是云清哥哥带我来的。”淳于恪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了指楚云清。“云清哥哥说有人欺负姐姐,恪儿便来了。”

“你啊。”蓝雨晞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子,“如果方才你没有躲好,可是会被坏人打屁股的。”

淳于恪攥着小拳头挺起胸脯,“恪儿不怕,云清哥哥说姐姐会打败坏人的。恪儿要替姐姐告状,太子皇兄一定不会饶过那欺负姐姐的坏人。”

“多谢公子。”

蓝雨晞放下怀中淳于恪,曲身朝着楚云清福了福身子。自栖霞山初逢到如今,他一直在助她。今日虞候轻浮之举,摆明了是想陷害她。若是她不能挣脱,虞候的同谋必会领着旁人前来戳破他们二人的“私情。”无媒苟合,众目睽睽之下,她便是百口莫辩。虞候有救驾之功,她亦在皇室之列,处罚自然不会太重,多不过禁足而已。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维护皇室颜面,虞候她是嫁定了。然而若是能有人证明一切都只是虞候失德,她便不必受困。

便是虞候奸计不成,淳于恪的“眼见为实”也是弹劾虞候很好的证据不是吗?

“不必客气,本就是公主自己解了危局。”

怀中已没了淳于恪,蓝雨晞双手自然垂放在身侧,窄袖宫装比不得广袖裙长袖潋滟,刚好露出红肿的手腕。“方才便看到公主刻意藏起手腕,受了伤为何不说。”楚云清的目光滑过那手腕,眸里生出一片怜惜之色。

“区区小事,劳公子费心。”她将手悄悄滑向身侧,收在石榴裙褶皱之处。

说话间,楚云清已从袖袋里取了一个精致的瓷盒出来,指尖旋开盒盖,沾了清凉的膏体敷在她已被他小心翼翼牵起着的腕上。“蓝夫人一贯心细,公主仔细些。”

“多谢提醒。”

楚云清说完,她果然没有再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只是任由他抓着,由着那沾着药膏的指腹,轻轻划过腕上皮肤。

药膏均匀的敷在红肿处,楚云清慢条斯理地收回手,似想起什么一样,“三年前虞候救驾重伤,近日方才大好。陛下顾念他忠心护主,便封了侯。旧日里,他的少年将军名头不输如今蓝校尉,更不是那轻浮之人。三年的病榻缠绵,便是磨光了他的心性,也不至于此,应是受了有心之人挑拨。公主多小心才是。”

“多谢。”

那虞候挂着少年将军的名头数载,功夫自然不差,可若是解开她的每一招每一式倒也困难,想必是提前参习了许久。她今日用的两套拳法,是经由蓝承穆改良过的新拳法,尤其适合力量偏弱的女子练习,便也没在军中推广,拳谱只有蓝家人才有。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怕是蓝家所有武功谱集,那虞候都得了一份。

楚云清转身揽了淳于恪,“恪儿应当回流华宫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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