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你是妖
不问世俗无忧无虑
我愿你是桃花
绽放枝头笑看苍生
独独不愿你为神
……
解梦不成,反被苍旻讥讽,我左右安慰还是觉得憋屈无处释怀,便对陬月生了嫌隙。葭月憨憨一笑:“小夭仙子莫不是气糊涂了?生殿下的气,找陬月麻烦,这种解气法子葭月闻所未闻。”
说罢,将我手中的书简单手接了过去,再将另一手上捏得死死的柳树枝与我递送过来。
我默了默,一手接过。
昨日不知是动了什么心思,与皋月提及云澜阁的紫云池太过简陋,想在池边栽一棵垂柳装点装点,皋月嫌弃柳树爱生虫子,一口回绝,便是在那时,我偷偷在心里又对皋月记了一笔。
葭月正好路过,想必,他是那时听进心去的。
倒是个有心人,只是不够通透。
我捏着杨柳转头沿长廊碎步前行:“如果皋月仙官使绊子,让葭月仙官受了苍旻的气,葭月仙官是选择怨皋月仙官,还是苍旻?”
葭月缓缓在身后跟来,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怨皋月。”
“就是这个理呀。”我摇起杨柳枝,轻轻与他肩头拍上一拍:“所以小夭才要生陬月仙官的气。”
葭月眉头凝了凝:“小夭仙子可要斟酌再下定论,毕竟,陬月是一个从不使绊子的神仙。”
我叹了叹,与他说话为何如此累?
若能出去~
想到这个,便是低眉瞄了瞄手上的仙奴镯。
昨日与皋月商榷完杨柳之事,他顺口又与我提了提这镯子的事。
“小夭桃花带着它不便外出闲逛,因为天庭神仙个个视力极佳且又一身正胆,断断容不得你这般罪仙逍遥法外。”
我两眼望天,文曲星君、苍旻、金乌神君、粉衣仙娥……就像一串符号,一一从我脑中闪过,很不厚道的笑了:好一个正义十足的各路神仙。
“不管是哪位神仙,一旦遇着你,见过这镯子,必是二话不说,直接将你推下噬仙湖,若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是将肠子悔青也晚矣。”
郑重其事的皋月滔滔不绝。
我讪讪一笑:“可有法子能解?”
他洋洋得意:“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便是最好的解救法子。”
我失望一脸:“那,岂不是要闷坏小夭?”
但见他笑眼弯弯,手一挥,长廊之下便多出一架秋千:“小夭桃花,如何?”
我张了张嘴:“甚好,甚好。”
“小夭仙子~”
我正想着皋月与我做秋千之事,耳畔传来葭月的声音,方回过神与他道:“吾,葭月仙官唤小夭何事?”
他盯着我手中被一折为二的杨柳枝:“小夭仙子,原来是想在紫云池边种两棵杨柳。”
我尴尬的抖了抖,将错就错:“葭月仙官果真懂小夭。”便将手中的杨柳枝挥上一挥,化作两只蝴蝶,让它们飞走了:“改日若是葭月仙官再得了空闲,还请再为小夭重新捎带两根。”
葭月憨憨一笑:“何必改日,午膳过后,葭月便去柳絮仙子的宫里再攀折两根就是。”
“那感情好。”我有心要打发了他,一个人清净清净,便指指他手上的书简道:“小夭去后院荡个秋千,这些就麻烦葭月仙官送去给皋月仙官,苍旻说了,晚膳之前,他若是不能全部誊写一遍,还将有重罚。”
葭月脸色一变:“此事确是很急,葭月去去就回。”说罢,匆匆而去,我听着他嘴里嘟囔:“皋月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漏,竟让殿下这般责罚。”
吾,错漏就是得罪了我小夭仙子。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口里说着荡秋千,实则坐在秋千上打盹的我,又被匆匆而来的葭月给唤醒了。
我揉揉眼睛,他施施然一笑:“小夭仙子,杨柳枝摘来了,两根。”
我幽幽一叹,好好的白日梦就这么被打扰了,索然无味道:“葭月仙官好生利索。”
“小夭仙子可是此刻就与葭月一道去插下它们?”他亮晶晶的眼睛里倒映出我的一脸不情愿,神色瞬间暗了暗:“小夭仙子不高兴?”
若你风趣点,若你幽默点,若你开窍点,我自然就不会不高兴。
我嘟起嘴,弯曲一指,在秋千绳上抠上一抠,客气道:“葭月仙官如此体贴,小夭高兴得很,高兴得很。”
“那仙子脸上为何一点笑意都没有?”
我嘴角一扬:“葭月仙官不懂喜极而泣的道理吗?”
“哦,原是这般。”他极其好哄,嘴角复又露出一丝笑意:“小夭仙子能高兴,真是太好啦。”
吾,好纯洁的仙官。
我放下抠绳子的手,与他真心一笑:“多谢葭月仙官关怀。”
他浅浅笑过:“小夭仙子客气,葭月只是希望殿下莫要再忧愁。”
我倒是不懂了:“这与苍旻有何干系?”
葭月难得脸上露出一方深沉:“因为,小夭仙子高兴了,殿下才会高兴。”
“为何?”
这位纯洁的仙官顿了顿,一眼错乱之后,忽而举起手中的杨柳枝:“小夭仙子,杨柳枝确是要插在紫云池边吗?”
吾,顾左右而言他?蹊跷!
我飞身站在秋千上,随手一指:“何必如此麻烦……”咦?那是?再定睛一瞧,果然不是我眼花,墙角竟然真的栽着一株凤凰树。
便是忘了蹊跷,忘了杨柳枝,兴冲冲道:“葭月仙官,天庭难道也要遵循花开花落的节气时令?”
葭月寻着我的目光望去:“小夭仙子是想问,这株凤凰树为何不开花吗?”
傻孩子总算开了一回窍。
我点点头,可怜他竟一脸茫然:“葭月也很糊涂,这一千年来,皋月明明是一样侍弄它们,院中所有花草树木皆遵循着花开花败抽枝发芽的自然规律,惬意生长。唯独它,种下七百年,不见开花不见落叶。”
“竟有此等罕事?”
我饶是不信,欲要走过去仔细瞧瞧。
“小夭仙子且慢。”
葭月捏着杨柳枝将我拦下,面起忧愁:“仙子灵力弱小,此等事还是不要理会的好。”
我甚是感动,拍拍他的左肩:“葭月仙官无须担心,小夭不会伤到自己。”
“小夭仙子差矣。”葭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葭月并非担心仙子,葭月担心的是那棵树。”
“树?”
“嗯~”葭月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它乃殿下亲自带回云澜阁并亲手栽种,异常珍贵。”
我呵呵:“葭月仙官,小夭送你一句良言:不到万不得已,切莫与心烦者搭讪。”
葭月愣了愣,续而眉眼舒张:“多谢小夭仙子关怀,葭月不会计较,也愿体谅他人烦忧。”
我嘴角抽了抽,夺过他手中的杨柳枝:“葭月仙官心胸似海,小夭佩服。”
他赶紧低头与我作揖,我趁着这个空挡,飞落凤凰树五步之外,回眸与呆若的他笑笑:“葭月仙官莫要担忧,小夭决定将杨柳枝插在这里。”
说罢,后退三步,默神念了几句诀,手上杨柳轻轻一挥,即刻飞出无数艳红绚丽的五瓣之花,低起高翔,最后全部落于凤凰树枝冠,锵锵看去,就似一树红艳艳的凤凰树花开。
极美,极美。
我甚感欣慰,怎的,得意不过一眨眼,凤凰树便成了火树,烟火冉冉,等不及出手来救,只余焦黑一片。
我傻得迟钝不堪,清醒之后,葭月已不知所踪,身后站着不知何时赶来的皋月:“啧啧,本是连理枝,相煎何太急?”
我将手上未被殃及的杨柳枝捏紧来,心虚道:“小夭近来安于享受,功课有所荒废,以致灵力生疏,才失手误烧了这凤凰树,烦请皋月仙官不要混淆视听,火上加油,贻害小夭。”
“此言差矣。”皋月双手环胸,一脸坏笑:“贻害小夭桃花的,是匆匆赶去向殿下禀报的葭月,皋月只不过是借着幸灾乐祸,舒缓舒缓被小夭桃花伤害过的心灵罢了。”
我脸黑了黑。
这家伙便笑得越发的肆意起来:“小夭桃花,需不需要皋月替你在殿下面前求求情?比如说……”他还真就认真思考起来:“本想焚了云澜阁,回凤凰山去,可惜灵力不足,焚了凤凰树。”
我扶额擦汗,拱拱手:“多谢皋月仙官幸灾乐祸,小夭还是自己去找殿下解释的好。”
“哎,小夭桃花别走~”
我虚汗淋漓,不敢再往下听,默神念了个诀,化作一缕青烟,腾云驾雾里直接幻去了书房。
“凤凰树烧得可如你意?”
身子还未站稳,长案正位之上乌云密布,惊雷滚滚。
我默了默神,脑子里立马蹦出金乌神君夸张而荒诞不羁的调侃:“我果然没叫错,你就是一只小猫猫。”
不是不是,我摇摇头,我是独一无二的凤羽,我不是小猫猫,更不要变成小猫猫。
遂,吞了吞口水,闭上眼睛颤颤巍巍的胡说八道着:“其实……凤凰山也曾有过一株千年不开花的凤凰树,凤煜说,此乃妖异之兆,留不得。所以……”
“妖异之兆?”
一声嗤笑吓得我打了个冷战,脑子便清醒了:天庭之上,神仙济济,却要等着我这个灵力不堪的羽毛精来消除妖异,如此编排确实不合常理。便急急忙忙改口又道:“小夭记错了,凤煜说的是祥和之兆。”
“祥和?那你还一把火滋溜掉?”
这一问,又把我给问糊涂了。
妖异不行,祥和也不妥,那……那……我一番搜肠刮肚,却也抵不过胸中无墨的尴尬,唉声叹气里抓耳挠腮,一个激灵,陬月闲散时的那席话便涌上心头。
吾,不知灵与不灵?
偷瞄一眼苍旻,面上愠色不退,蒙混过关怕是难。低头又一细想,竟然已是词穷到无力辩驳,再信陬月一回又何妨?
嗯,死马且当活马医,试试呗。
“其实,适才那些都是借口,小夭不过是想让苍旻看到凤凰树开花,岂料,灵力太过浅薄,这才弄巧成拙,误烧了它。”
“你以为你胡诌出这么个理由,我便信了?”
“……”
“怎么不说啦,是不是哑……你……你哭什么?”一见我泪如雨下,苍旻眼神骤变,同是那两个字,此刻却多了几分温柔:“过来。”
我悻悻而去,他拉住我的手:“我可是责骂了你?”
我摇摇头。
他再问:“那我便是罚了你?”
我摇摇头。
他想了想,终于说出一句像样的劝解话来:“不哭了,好吗?”
我抽抽噎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便听他叹息一声,什么话都不再说,卷着袖子要替我擦泪。
我赶紧将他推开,一脸嫌弃:“苍旻怎么不备一条拭泪的帕子?凤煜说衣裳乃染尘之物,脏得很。”
话毕,便见那只抬起的手僵了僵,愠色已褪的脸上又生出新的不悦:“你的意思是,凤煜比我好?”
这个自然,我心里暗道:凤煜哄人的话五花八门种类繁多,听着舒服极了,哪如你这般干瘪生硬?
又恐被他看穿前功尽弃,只好勾下头轻轻道:“凤煜自然不及苍旻,只不过,苍旻若能随身携带一块拭泪的帕子,那便完美了。”
“凤煜不及我,但我又不及带了帕子的凤煜,你是没有弄明白谁比谁好,还是……永远弄不明白?”
这么深奥的问题,你问我?
我……我问谁去?
我叹了口气,默默扯过苍旻的衣袖,不管是眼泪还是鼻涕,只要是液体,一概擦之而后快。
末了,方道:“小夭不嫌弃苍旻便是,但苍旻也得答应小夭,以后不许再用如此深奥难解的问题刁难小夭。”
苍旻闭上眼,嘴角抽了抽,冷冷两个字:“出去。”
我如获至宝,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遵命。”
出门不巧撞上了葭月,他见我眼圈泛红,面上有泪痕,整个人就变得不安起来:“小夭仙子,葭月去找了陬月,请他想法子。”
我嗯了一声,将藏在袖中的杨柳枝还与他,露出一丝同情:“这可如何是好,适才皋月仙官为帮小夭脱罪,已向苍旻禀明,此事皆因葭月仙官怂恿所致,故而,苍旻并未责罚小夭,只是训诫几句罢了。但,如何处置葭月仙官,那小夭就……唉,葭月仙官,小夭话还未说完,你这般匆忙可是要去找谁理论?”
我莞尔一笑,心情便是舒畅了。
陬月极少有空闲,不是出门办事,就是写写看看,只要他在云澜阁,要逮他当真是轻而易举之事。
“如此,你我之间的嫌隙便消了吧?”
陬月淡淡笑道。
我绞着衣角:“葭月仙官的嘴好快。”
陬月仍是笑:“葭月的嘴再快,也快不过小夭仙子的泪珠子。”
我颇为得意:“这个法子忒好用。”说罢,又暗自庆幸一声:“幸亏小夭当初没有供出陬月仙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