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到了天玄城凌家,于主院大堂内依次排座。
上首两人,自然便是凌掌门和其大夫人玉茹妍。
左手边顺次坐着的,则是凌家的现任家主,也就是凌掌门的亲弟弟,凌熙尘名义上的二叔。
由于宗门和朝堂并非同一系统,又会相互牵制,所以这高门大户内的族长,向来不可由某位门派首领同时担任。
而坐于这位家主下手的,则是当年自东方城主府,以平妻身份嫁入凌家的二夫人,并着由她所生的,那位凌家大小姐。
这位大小姐,看上去倒是不似“二小姐”那样嚣张跋扈,眉宇之间,彰显出传统意义上,嫡女的大家风范。
至于右手边,最靠近主家位置的,是凌家现在的“二小姐”,也就是,那个冒名顶替的“凌熙尘”。
她的下手,则是凌掌门在很久以前,身不由己之时,所纳的一个妾室,也是凌家老夫人当年的贴身丫鬟。
这人在被收为姨娘之时,便由她的主子,赐了东方这个姓氏,用以提升其,在家族之中的地位。
因为那凌家的老夫人,当年也是自东方家族联姻而来,虽是凌掌门的继母,却是其弟,凌族长的生母。
这些年来,老太太一直久居后院安心礼佛,似乎从不参与家族事务,今日此时,自然也就并未出现。
而在大堂当中,还站着两个人,正是那自称扶尘的玄衣男子,与那尚不知晓身世姓名,依旧薄纱遮面的蓝衣女子。
大夫人见人都到齐了,便示意扶尘去空位处坐下,又命人奉好茶点后,才将那块青玉令牌呈给二夫人辨认。
“不错,这确实是十年之前,我身边一等侍卫的随身令牌。”
点头认下后,又看向那蓝衣女子,道。
“这东西,既是你自幼随身之物,想必姑娘,便该是我某一位下属的亲眷了,只不知究竟是谁,做下了这等荒唐之事。”
而后温和一笑,继续道。
“做了就做了吧,还不敢承认,竟将姑娘遗落了那么多年。”
表面上的话语态度,倒是颇为客气。
可她心里所想,却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就是个侍卫的私生女而已,也至于如此的兴师动众,即便认下了又能如何,最多就是给女儿添个婢女罢了。
却被大夫人适时的,将话头拦下。
“东方妹妹莫急,能证明这姑娘身份的还有一物,或许便能看出,到底是你的哪一位下属,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遂拿出那枚纳戒,呈给身边的凌掌门看过,又传递于二夫人的面前。
眼神犀利,欲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不出所料,二夫人拿到戒指后,只看了眼内圈所刻的名字,便瞬间瞳孔放大,慌乱无比。
这人不是在十一年前,处理了玉茹妍这贱人的亲生女儿之后,就失踪了吗,怎么现在突然,冒出来个戒指?
那这小姑娘又是谁,难道是真正的凌熙尘?
不,不可能是她!
一个刚满周岁的小娃娃,就算再如何厉害,也绝不可能杀死一个一等侍卫!
或许她真的,只是程行的女儿……
对!一定是这样!
而且必须,只能是这样!
“东方妹妹,这程行,我记得还是你当年,从娘家带过来的贴身侍卫,不过好像自十年之前起,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见她惊疑不定,沉默良久,大夫人再次发声,却故意说错了时间,以略作试探之意。
“好歹也是我们府上的人,我这便多嘴问上一句,妹妹当年,是给了他什么样的差事,又去往了何处,怎的竟然一直未归?”
端起茶盏,掩饰着自己的不安,害怕会证实一些,不好的消息。
毕竟女儿当时只有周岁,又哪里会是那位一等侍卫的对手。
二夫人闻言,也终于回过神来,便故作镇定的回道。
“哪里是我给的差事。十年前那会儿,这程行突然跟我辞行,说是要回乡安居,娶妻生子。我便也没有多问,给了他一笔安家费,就打发掉了。”
又将目光对准,立于大堂中央的那名蓝衣女子,言道。
“想必这姑娘,就是他后来所生的女儿了吧。”
妩媚一笑,便想要遮掩过去。
可站着的那位女子,听了这话,却是疑窦丛生。
“二夫人是说,这程行侍卫是十年之前,告假还乡,娶妻生子的?”
“正是。”
这小姑娘应了不就完了,将来自己不会亏待她就是,现在这样问,究竟是想要说些什么?
疑惑之间,却听到一句。
“可我今年一十有二,又如何会是他的女儿?”
这年龄时间,可是对不上的。
“那兴许,是在那之前就有了你,告假还乡正是为了照顾你呢。”
这样的借口……
看来你是打定了主意,要坐实这层亲戚关系,以便将当年之事敷衍过去。
可是……
“那我又为何,从小到大始终是孤儿?”
既然来了,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就放过你。
“许是他被仇家追杀,怕害了你,所以将你寄养在了某处吧。”
神情之中,渐渐的不耐烦了起来。
你这丫头,到底还有完没完!
呵呵。
那自然是……没完……
“仇家追杀?他是您的贴身侍卫,也会被仇家追杀?那么是您的仇家,还是他的仇家呢?”
几个接连的问题抛出后,语气有所减缓,淡淡的看着那位二夫人,笑道。
“您也知道,或许这人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我总要知道是谁害了他,以后也好为他报仇。”
别抓狂哦,安抚一下。
这不是给你指了一条明路吗,只看你会不会抓住了。
“哎,你这孩子,我本来不想说的。的确是我的一些仇家,我待会慢慢说与你听。”
果然被她当成了救命稻草,顺着话头就开始想要挑拨离间。
毕竟在她的心里,要是能指使着我这个,刚刚入局的新人,去对付大夫人,倒也是美事一桩,反正就算最终败露,也可以推脱说,所有事情与她无关。
看来,猎物已经落入陷阱,鱼儿很快就要上钩。
“可您刚才说,当年之事,您并不知情?”
“不是不知情,只是不想说。”
“所以当年的的确确,是在您的授意之下,他才离开凌府的,是吗?”
“对,他也算是为我尽忠了。”
很好,你终于承认了。
那么接下来的戏,可就简单得多了。
“既然如此,民女这里还有一个物件,或许与您刚才,不愿意说出口的当年秘事,有所关联。毕竟这东西上,有着与那令牌,相同的一个图案。”
大夫人闻言微怔,旋即神情激动,忍不住插嘴道。
“是什么东西?上面竟有我凌家家徽?”
自怀中取出,而后双手奉上。
“是我小时候的襁褓,请大夫人过目。”
此物一出,这身份,便也即将归位。
却让二夫人惊恐不已。
她刚才说什么?
她小时候的襁褓,上面竟然有凌家家徽?
难道她真的是……
不可能,不可能!
刚刚才承认了,当年之事确实是自己的授意,本以为胜券在握,却……
瞬间如遭雷击,面如死灰。
而另一边。
玉茹妍接过那块襁褓,颤抖着双手,抚摸着上面的凌家家徽,和那旁边,当年由她,亲手绣上去的一个“尘”字。
旁边的凌掌门,看了这么久的戏,加之两人之前便有所怀疑,也终于明白了过来,双眼定定的看着面前的这位姑娘。
伤感许久之后,大夫人终于稍稍回神,轻轻招手,将那蓝衣女子唤到了面前。
小姑娘也并未反抗,便任由着她,摘掉了自己的面纱。
轻抚着眼前这张,和自己年轻时候,极为神似的脸,玉茹妍终于止不住,那失而复得的相思之情,欣喜的泪水,夺眶而出。
却不知这姑娘,是否同样明了,便温柔询问,也作为再次证实。
“小姑娘,你左肩背上,是不是有一块浅蓝色的胎记?能告诉我是什么形状吗?”
“的确是浅蓝色,七瓣莲花形状。大夫人又是如何知道?”
既然这是戏,那就将无知和无辜,演到底吧。
又听得她继续问道。
“你右手手腕处附近,是不是还有一颗痣?”
“是,泛着淡紫色的痣……你……”
怎么全都清楚。
“尘儿啊,我的好女儿,娘终于找到你了!”
“终于”,原来你也在找我么。
早知这样,或许一切便不必如此麻烦。
但此话一出,最为震惊的,绝不仅仅是二夫人一人,自然还有旁边,那位冒牌的“凌熙尘”。
“娘,你在说什么呢!我才是你的女儿,我才是尘儿呀!”
见爱妻情感宣泄不能自拔,凌掌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真正的女儿也找到了,有些事情,是该好好的说一说了。
“你那左肩上的胎记,分明就是后天刻上去的,当真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吗?”
二夫人闻言,猛然回过神来。
“原来你们一早就知道了!”
“不错。早在有一次妍儿帮她收拾衣裳,看到了她小时候的襁褓,我们就知道了,她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襁褓?有什么不对吗?”
“那个“尘”字的确绣的极像,不过,却有一件你不知道的事。”
凌掌门话语一顿,稍作回忆,便继续解释。
“妍儿当时生了个姑娘,欣喜异常,小女儿心态作祟,竟将我二人的合婚庚贴,缝入了尘儿的襁褓,以期女儿能够同她一样,顺利找到如意郎君,幸福美满。可你给这个冒牌货做的,里面却没有这个东西。”
“原来如此,竟是合婚庚贴,哈哈哈……”
看来你果真,从未将我当作过发妻。
而后,又听得他说道。
“还有一件事,尘儿左肩的,其实并不是胎记,而是灵力属性单一,且极度纯净之时,所凝出的标志。看似与胎记无异,但能凝出这种标志的人,又怎么可能无法修行呢。”
“原来,那就是净莲花……”
“不错,所以你现在应该可以告诉我,这个假的又是什么人了吧。不想说也没关系,直接处死吧。”
凌掌门不耐烦地一挥手,示意侍卫上前拿人。
“不要!”
却是东方姨娘,突然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