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金贵’！”齐轩宇小声重复道，“人生难能可贵是自知，若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何金贵，若怎么能怜得他人疼惜？”齐轩宇把桌上的一张宣纸拖给她，“看看这个。”

柒荞荞接过宣纸，上面用小篆写了两个字“知命”，抬头一挑眉道，“这算什么？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活个半辈子，再不通人事，这世上的事情也知道得七七八八了，何必强求一时。”

齐轩宇并不反驳，但也不附和她，转口风道，“这些日子，你待在屋子里也乏了。我听阿婆说，旁边有个博物馆，过几天去逛一逛？”

“那好啊！”一听要出去玩，柒荞荞不知道多高兴，“我要去挑衣服，你说我是穿襦裙，还是穿直裾，袄裙或者立领马面会不会更大气点儿？嗯……我那些衣服好像都穿了好多次了，你说我要不要再去买一套？牧谣那个鬼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要是她的话，肯定会陪我一起穿汉服的。”柒荞荞说着，瞥了他一样，灵光一闪，又道，“对了，轩宇，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穿汉服出去玩儿啊！”

“我？”齐轩宇指了指自己，他还完全没有反应过阿里，脸上惊疑不定。但是看柒荞荞这一脸期待，还是不好太过果断，道，“会不会太麻烦？”

“哪有什么麻烦的，我自己以前设计过汉服。背着我妈放到工厂去做了几套样衣，就是没有投入生产。现在那几套样衣就在我房间，要试一试吗？”她指了指自己的房间，想了想，又道，“我还是自己去拿吧！”说着便要起身去拿，却被齐轩宇拉住了，嘴上缓缓道，“你坐着，我去拿！”

柒荞荞没法，俗话说得好，睡好的眼睛坐好的腿。有人愿意帮自己走这一遭，干嘛还要去当个冤大头去瞎凑合一场，便也不阻拦，只是道，“就是我柜子最上面的那层，应该有一件大袖衫、一套衣裳还有一套短褐。”

不多时，齐轩宇出来了，他只是站在门口，一只手扶着门框，另一只胳膊挽着那几件衣服。发觉柒荞荞已经看到了自己，他抬了抬胳膊道，“是这几件吗？”

“对！”柒荞荞点点头，道，“要不你现在就试一试吧！如果不行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你改一改。”

没想到齐轩宇这人真是没品得很，一试衣服就试了那一套皂青色短褐。那套短褐可是完全丢在一般店铺里卖不出去的，实在是太素了，没有一点儿绣花。不过还真是应了一句话“颜值即是正义”，齐轩宇的眉宇是温柔中透着一点淡淡的刚毅的那种，穿着一身皂青色的短褐也并没有觉得很寡淡，倒是压了压他偶尔从眼中流露出来的戾气，多了几分出尘。

可能是第一次尝试这种衣服，他有点不习惯，脸上竟然也泛起一层淡淡的粉红，连穿着它走出来给柒荞荞看，都是同手同脚地走出来的。

“你怎么试这件短褐啊！”柒荞荞不解道。这件短褐是她设计的第一套男款汉服，当时对于男款汉服了解不多，所以这一套款式是真的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素到不能再素了。而且很多店铺都有类似的，即便是想到以后要开店，她也没打算把这一套放上架。可是那套衣裳就不一样了，那时虽然了解也不是那么深入，但是也好歹知道可以设计几个简单的花样了，所以在袖口和对襟和腰带部分为了趁上自己的名字都绣了荞麦花，也可以和那件大袖衫配套。

“你是说那套‘荞麦花’吗？”他挠了挠头，半天才支吾道，“会不会太亮了？”

“噗嗤！”柒荞荞看他这副模样，算是难得的出了口气了。要知道这人老是跟个老妈子似的。在他当男奴的这些日子，柒荞荞做这也不行，做那也不让。还非非事事都被他做得妥妥当当，让人挑不出毛病，有气也硬是被他给压得发不出什么脾气来。

看柒荞荞笑得这么花枝乱颤的，齐轩宇的脸更加绯红了起来，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是不是很奇怪啊！这么久没有在你面前穿过这种衣服了，很奇怪是吧！”

柒荞荞笑得恨不得直接躺地上翻两个滚，摇摇头道，“你怎么一到试衣服这方面就那么怂啊！我买衣服时你那不容辩驳的眼力劲和口才呢？”

“我不管那衣服好看还是不好看，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你戴着那些戾气重的东西在身上。”齐轩宇还红着个脸，扯了扯衣服的袖子，看了看，又缩回房间。不一会儿，他又换回了平时穿的白衬衫和休闲裤，清清爽爽的走了过来。又在旁边倒了一杯茶，道，“我看我还是穿这身去吧！”

“别啊！”一听这人要反悔，柒荞荞哪里还受得住，连忙解释道，“你穿短褐挺好看的，真的，就是太素了点。不过我说，你是真的是‘直男审美’，还是装的‘直男审美’啊！”

“‘直男审美’？”齐轩宇不解道，“什么是‘直男审美’？”

柒荞荞却摸着下巴打量着他，“说你品味low吧，品时看你穿着装束方面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而且你还能发觉我喜欢红色；说你品味好吧，这么好看一件大袖摆你面前你不穿，非要穿那一件短褐。你说短褐朴素是朴素吧，那也太素了。”

齐轩宇摇摇头，道，“不会！就是没有合适的鞋子。若是配上皂靴，样子会好点儿。”

“不晓你居然还知道皂靴。”柒荞荞歪头看着他，然后又继续道，“既然你喜欢短褐，那就穿短褐吧！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告诉我，楼上的老式缝纫机应该还能用。”

“挺舒服的，也很合身。”齐轩宇说道。

“那好吧！过几天就中秋了，我待会儿打电话问一问牧谣，看她能不能出来和我们一起去玩儿。”

“中秋你妈不回来看你吗？”齐轩宇有点好奇道。

“大哥，中秋我妈她肯定会有很多应酬的，哪里有空管我。而且我自打十岁起就是自己一个人过中秋了。”柒荞荞说这话跟个没事人一样，大抵也是习惯了这种生活。她这边说得不以为意、轻轻松松，那边齐轩宇却没了声儿，便抬眼瞥了他一眼。他微微低着头，没有说话，面色上有一抹淡淡的忧伤。

柒荞荞这才想起齐轩宇是在医院长大的，大抵是没有过过中秋节的，拉过他的手，安慰道，“你也别伤感了，今年的中秋不是还有我陪你过吗？还给你穿新衣服。”砸吧了下嘴，又没皮没脸道，“不是我夸自己，你说这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么好的主子。”

齐轩宇这才被她逗弄得面上稍稍开了些，轻轻的应了一声，缓缓道，“好！”

十五很快就到了，外公早就准备了好久，还新编了两对大红灯笼准备把那两对老旧得褪色的灯笼换下来。齐轩宇倒是没看出来还挺会舞文弄墨的，人也勤快，在外公做的灯笼面上画了几枝桂花，还在每个灯笼上面写了一个“俞”字。

“轩宇啊！你行吗？要不要阿公帮你啊！”齐轩宇正在帮忙挂灯笼，双腿跨在一个“人”字梯上，应该是平时根本不会做这些个事情，做起来并不如外公熟稔，动作略显笨拙。不过到底是年轻人，学起东西也快，身手也比老人灵活，这种爬上爬下的东西，自然还是由他担下来的。

“不用！您放心，这点小事我是做得来的。倒是阿公你，灯笼不是已经做好了吗？怎么还在破篾啊？”齐轩宇双手都抓着灯笼，脚上登着人字梯，但还是腾出一个双眼睛来看着外公这边。

“我在给荞荞做手提灯笼！”外公笑道，“以前我每年都会给她做来着，后来她被钦芸接到城里去了，从老家寄过去也怕砸坏，所以干脆就没做了。这些年也有些手生了，不知道做出来的，她还喜欢不喜欢。”

柒荞荞以前小的时候在乡下生活，那时候柒荞荞的玩伴也还是多的，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回来一次，还要拐一个人回来陪着才好。那时不管是中秋还是除夕，外公都会在那天给她一盏新作的竹灯笼。老人的审美不似年轻人这般新潮，每年的灯笼都是最为经典简单的圆柱状，下面有设支架，周围有糊油纸，可以点蜡烛，通体的大红，下面坠着金黄色的流苏，灯笼的手杆部分每次都是用的前一年刷过清漆的老料，手感上也是极佳。那时的柒荞荞只觉得灯笼好玩也喜庆，亮亮的而且很暖和。大概是知道只要逢年过节总能收到了这么一盏灯，所以她喜欢但是并不爱惜，一盏灯到了她的手里大概过个两三天就体无完肤的，甚至直接连“尸体”都没有了。

“阿公，你就放心吧！只要是你做的，荞荞肯定喜欢。就怕她倒时候老是缠着你要新的。”齐轩宇已经挂好了一只灯笼，现在人也已经下来。正在挪动人字梯准备装另一只灯笼。外公听到这句话自然合不拢嘴，呵呵笑个不停。

“谁说我那么不孝顺，要缠着外公要灯笼来着。”不知何时，柒荞荞已经站到了门口。这几天她身上的伤已经完全结痂不疼的，现在她应该是从厨房出来，虽然身上穿着一身姜黄色的襦裙，但是身上系着一条条纹的围裙显得还有几分滑稽。此刻的她右手抄着一把菜刀，双手抱在胸前。这个造型，这个动作，往大马路上一站，是个人看见都要以为她要打家劫舍当土匪了，在八百米开外就得拐道跑。

齐轩宇忙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道，“荞荞，咋有话好好说。咋们都是文明人，你说有什么事情非要在刀尖上说话的呢，是吧！”

柒荞荞走过来，把刀子往旁边一放，刀擦过地面，“噌”的一声刺耳得很，她却跟没事人一样，继续道，“谁说我不孝顺来着。”然后又像小鸟一样，依偎着外公，搞得外公不好意思的怪嗔道，“荞荞，外公身上竹灰太多了，别待会儿刮到你了。”柒荞荞却不撒手，道，“外公给我做的灯笼，我一定是要放到香案上供起来才是，这么宝贝的东西当然应该物以稀为贵啦！怎么会缠着外公一直要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