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你就再未娶亲？”残雪登时想起了吴府小厮的奇怪之处。
“是。”
听着吴启仕的回答，残雪似是明白了小厮们的心情。对此自己却生出一丝惭愧，恐怕日后要让他们的期望落空了。
“若是再娶，定要找个两情相悦，一心一意之人。”
吴启仕说这句话时一直凝着残雪，只不过细思中的她并没有注意到。
见她不在意，吴启仕又说：“方才你说我要杀你，试问这一切与你何干？我又为何要杀你灭口？”
“你真的不会杀我吗？”从刚刚吴启仕救她上来，她就知道他不会杀她，但是她仍想要再确认一下。
“不会！”
两个字，让残雪心中舒了一口气。
“除非你会背叛我。”
七个字，残雪舒缓的心又滑过一丝凉意……
“可我毕竟是外人，揭你旧创，知你族内丑闻，我于你来说终究是个隐患。若我是你，定不会留下一丝隐患！”
“为何你这话里话外尽是些想让我杀你的意思？”
“这是最干脆的方法呀。”
吴启仕盯着她，“第一，我并不是你。第二，化解危机并不是只有杀你这一个方法。”
“还有比杀了我更好的方法吗？”残雪不觉得还有什么办法比杀了她更直接的。
“让一个人闭口不言，就是让他死嘛。”残雪说完，好像想到了什么，她张张口，“你，你莫不是想把我做成人彘吧？若果真如此，我情愿你一刀杀了我！”
吴启仕暗自笑着，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这么残忍的办法也亏你想得出。不过，为何你偏想要我对你这般残忍？”
残雪没有回话，她倒是很希望吴启仕可以对她残忍，无情些。
对于吴启仕的询问她避而不答，“想不出更好的应对之法了。”
吴启仕笑意浓浓，“把你娶回府里，不就皆大欢喜了？”
残雪思量片刻道：“确实如此。与你同姓，共存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个可行之法！当真是比我的办法好！”
吴启仕很满意残雪的反应，双眸微眯，坏笑从他的那颗泪痣扩散到了整张脸上。
见他这种神情残雪恍悟，她翻身坐起，手握成拳捶在了吴启仕身上，“你，你竟如此厚颜！在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面前谈及此事，真是不知羞臊！”
吴启仕疼得咳嗽了起来，残雪想起他身上有伤，自知方才莽撞了。她慌张地伸出手查看他的伤势，“我，我并非有意，你现下伤势如何？让我瞧瞧！”
吴启仕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战场上这样的伤见多了，没什么大碍。就是疼，真的很疼，但我却很乐意这样疼着。”
吴启仕用双手将她的一只手扣在自己的掌心，“那我就等，待你十五岁我再和你说。不过那时，请你务必答应我。”
“我……”残雪不知道作何答复。
“许是这次见你遇险；许是春祭大典你护我出头；许是花满楼中你我初次相识……我知道，这一生我唯你无二。现下表明了心意，你若不应，我便一直等，等你接受我的心意。望卿今生今世亦唯我无二，可好？”
他字字深情，残雪凝着他，心跳不断加快，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催促她：应他，快应他！
良久，良久。残雪手握成拳，抓得罗裙紧皱。
她深吸一口气，粉唇微启，“不好！”
“为何？”吴启仕慌得起身，与她相对而坐。
残雪抽回自己的手，扭过身背对着他，“你我并非一类人，你我终不会有结果的。”
言尽时自己不禁吓了一跳，她竟会将真话对他说出来！
“你就那么在意世俗的评论？”吴启仕挪身到她面前。
听他之言，残雪知他是领会错了。不过这样也好，不需要她再找什么理由来圆话了。
“不错！一入风尘，便永远都会打上这个烙印，我与你终不是一类人！”
“那我就让你和我成为一类人！”浅浅的月光下，吴启仕面色严肃。这是他这一生第一次向一个女人立誓。
一阵夜风拂过，残雪的心皱起了涟漪……
就在残雪为着吴启仕的话无法抉择，备受煎熬的那段时日里，秋萤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静静养伤的日子着实无聊，除了晚上能够溜进蒋温的药斋，她白天大多数只能在院子的藤椅上晒太阳。
自上次听曲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燕逸南了，许是上次她的杀人之举让燕逸南生厌不再理她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她的任务是无法完成的。她心中自问：难道真的要改变自己的信条吗？
静思之时，树间出现异动。她长睫忽而张开，旋身上树，上次逃掉的三花小猫近在眼前。小猫惊慌欲逃，秋萤暗刃一出，小猫便直直摔下树去。
待她跃下树来，正和燕逸南打了照面。
燕逸南心中暗痛，但并没有说什么，上前拉起她就往蒋宅外走。
“去何处？”
“到了你就知道了。”
沿街的美景无暇欣赏，她由燕逸南拉着来到了一个小庄子。进了庄，她便被带到了一处居所之前。
乌木门上悬着一方匾额，上刻“安乐斋”三个字。
他们就站在安乐斋外并没有进去。秋萤看着有人不断抬着寿枋进到这斋所之中，她略算一下，不到半盏茶功夫，已经抬进斋内十几副寿枋。
“近来道启多地出现疫情，为此劳神了多日，故未能来看你。”
秋萤看着他有些惊讶，燕逸南并不理会继续说：“这些都是灵柩。即便是不出现疫情，每天仍会有许多人离世。离世之人我们已经无法挽回，那我们能做的就是去拯救在世之人，不是吗？”
秋萤扭过头，知他带自己来此的目的。她未言一字，转身走开了。转身之际她双眼已经红涩，落下两滴清泪，忽觉自己脚下的路竟生出光来。
“我知道你并不是想杀人，只是习惯了杀人而已。”燕逸南喃喃自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秋萤和燕逸南分开后就回了白薇斋，她细细研好草药给那只三花小猫敷上。还好她赶回来得快，不然这只小猫就要魂渡奈何了。
小猫现在很虚弱，为了让它舒服些，秋萤将它放到了自己的床榻上。
“你是第一个，谢谢。”她抚了抚小猫，与它同眠。
第二天一早，秋萤正在给三花猫换药，房门便被急促地拍响了。
“宋秋萤！宋秋萤，你给我出来！”
她闻声开门，见蒋温怒眉冲天。
“何事？”
“我所为何事你能不知？你说，你用什么伎俩迷惑了燕王？他竟然要召你进王城？”蒋温质问她。
他本想找个由头让燕王赶她走的，若是她进了王城事情就不好办了。
“不知此事。”她又补充了一句，“若真有其事，全当是结草报恩。”
蒋温瞪着她，很显然对她的话毫无半点信任之意，“这世上以怨报德的人并不是少数！”
“燕王之恩定当铭记，你若不信便算了。”
“好，我蒋温就拭目以待，且看你如何报这份恩情！”蒋温丢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他觉得此事要从长计议，她若是有心接近燕王，就算是来质问她是没有用的，他心下决定告诉萧俊凡，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应对之策。
萧俊凡在王城中当职，消息自然是灵通的，蒋温还没给他传消息，他就已经知道了。此时的他正在文涛殿竭力说服燕逸南。
“燕王，此女实在可疑，虽说女子会些功夫并非鲜闻，但是功夫达到她这种境界的实在罕见。若真她为有意之人训练后安插在道启，臣恐后患无穷啊！”
燕逸南端着书简并不回他。
“燕王，之前您同她听曲救人的事臣已听闻，如此狠戾凶残之人安放在身边，实是养虎为患啊……”
“俊凡，你不懂她。”
燕逸南被他唠叨了半天脑仁儿疼得厉害，这下又将秋萤说得这般不堪他心中不悦，只好放下书简来应付他。
“她曾告诉我，‘杀一人必救一人’那就是她。”
“哼！先杀再救，她那是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在给自己赎罪！”
“你说的不错，可也不全对。”他怕萧俊凡又滔滔不绝，就不给萧俊凡说话的机会，“你们都只看到了她救人是为赎罪这一个方面，殊不知她其实也是为救更多的人。”
“燕王，此话何意？”
“她救人是要告诉她自己，她不只是杀人的刀，也是救人的手。让她不会陷进嗜杀成性的泥淖而引发更多的杀戮。她心中的苦你们并不知晓。”
他说得口干，端起杯盏呷了口茶。说是茶，其实就是白水而已。
“即便是如此，那她仍是疑点重重。一个女子有那么快的身手，臣就疑她是敌国安插在道启的内线！”
燕逸南看了看他，又捡起了书简，“既然你不信她，那她入王城之事就全权由你负责。”
明明知道自己不信任宋秋萤，燕王还安排他处理这件事，这能说明什么？萧俊凡心中不言而喻。
他大喜忙应，“是！”。
这次是燕王发话，他一定会好好“安排”秋萤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