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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谈河滩色变
作者:云梦花开本章字数:3642更新时间:2018-10-31 20:19:48

第二天,早早吃过早饭,魏氏挎着一篮子鸡蛋,带着两房媳妇坐上大金赶的牛车出门了。

周氏担心三个儿子,但又记挂着黄疙瘩,最后狠狠心,还是坐车走了。

她们一出门,杜梅就把厨房交给杜樱,她背上竹篓,拎上小水桶往河滩上去,昨夜下了雨,说不定能捞到鱼。

河滩上一片狼藉,芦苇和蒲草烧的黑灰,被雨淋得变成了黑糊糊,淌得到处都是。还有些没烧透的,残肢断臂地站着,被风吹得簌簌地响,仿若悲鸣。

杜梅从路边拔了两把枯草绑在鞋底,捡干爽的地面走。

浅滩上的水涨了,有几个水窠子冒着泡,杜梅心中欢喜又激动。她麻利地把一只袖子往上卷,伸手探向水窠子,水漫到了大臂,却还触不到底。

湖水冰凉扎骨,杜梅又没有其他家伙什,想要捉鱼,必须下到水里去。杜梅摇摇牙,弯腰挽起裤脚准备脱鞋。

“啪嗒,啪嗒。”急促地蹚水奔跑的声音,黑妞兴奋地简直要四爪飞起了。

接着是杜树的声儿:“梅子……”

杜梅直起腰,看着一人一狗向她跑来。黑妞在她身边蹦来跳去,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站起来搭在她身上。

“这水多凉啊,别把你冻病了。看我的!”杜树挥挥手中的铁锹。

杜树熟练地挖起土块扔到狭窄的河道上,不多时就垒出了一道小坝。他拿起杜梅带来的水桶,不停地往外舀水,杜梅也跟着帮忙。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小坝内的水就见了底。水窠子里的鱼已经开始扑腾起来,大多是一扎来长的鲫鱼。

杜树不让杜梅下水,他自己脱了鞋,卷起裤脚,踩到稀泥里,把蹦跶的鱼一条条捡到水桶里,大约有十来条。

黑妞站在对面的河埂上汪汪大叫,两只前爪一蹦一蹦的,仿佛随时准备扑上去战斗。

杜树踩着稀泥趟过去,水窠子里连个水泡都没有。他皱皱眉,犹犹豫豫地伸手往水底一摸。

“哎呦。”杜树触手滑溜溜的。潜伏在水底的鱼一下子犟起来,劲很大,杜树一下子居然没有抓住。

杜树把两只袖子往上撸撸,手上攒着劲,往水底一抓又一提。“哗啦”杜树这才看清,手上居然是一条一尺长的大乌鱼,足有两三斤!

乌鱼的力道很大,它在杜树的手上挣扎着扭来扭去,杜梅赶忙把水桶递过去。

“扑通”乌鱼在水桶里溅起很大的水花,水珠飞得黑妞满脸都是,黑妞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杜树和杜梅看着它滑稽的样子,哈哈大笑。

杜树把每个水窠子都摸了个遍,除了一些泥鳅,还有一条半大的鲤鱼。

杜树把小坝铲平,水一下子涌了进来,又把水窠子淹了。

杜梅把泥鳅和鲤鱼都给了杜树,她自己只要鲫鱼和乌鱼,这两种鱼都可以做汤,而且,乌鱼还很滋补。

杜树本不想要,但经不住杜梅一再推让,他只好用柳条串着。黑妞见着杜梅,寸步不离,连杜树也唤不走它。

“明天是我爹头七,我还要挖点野菜,让它陪着我吧。”杜梅摸摸黑妞的头。

“好吧,我先回去了,我爹还等我编芦席呢。”杜树扛起铁锹,拎着鱼走了。

芦苇荡被烧的乌七八糟的,野菜自然也挖不起来了。杜梅就想到山里发现温泉的地方,那里气温高,野菜长得又嫩又大。

杜梅把水桶藏到焦枯的芦苇荡深处,用枯草盖着。黑妞见她往山里走,兴奋的在前面颠颠地跑。

昨夜下了雨,树叶野草上都是水珠,把杜梅的衣袖裙角都沾湿了。她顾不上这些,见着野菜就挖。

荠菜、马兰头、灰灰菜,马齿苋,山里的野菜品种多,长得又肥又嫩,杜梅很快就挖了大半竹篓。

她一抬头,只见一棵板栗树下,有一窝窝的白色雷蘑。她心里一喜,飞奔过去,雷蘑总是一团团一簇簇地生长,她捡得竹篓都装不下了。她最后挖了一把野菜盖在雷蘑上面。

杜梅今天收获颇丰,心里高兴,身上也不觉沁出了汗,头发都汗湿了。看日头还早,而且中午在家吃饭的人少,她就想去温泉洗一下。

温泉池还是和她上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白雾缭绕。黑妞一进这个地方,就东闻闻,西嗅嗅,低低地嘶吼,也不知道哪里惹它不高兴。

杜梅把头发解开了在水中洗涤,乌发宛如一匹上好的黑缎子飘荡在水面上。她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泡时间长,一会儿工夫就穿上衣服,拧干了头发,任风吹干,只把两只白嫩的小脚丫在温泉水里划来划去,想心事。

一大早,楚霖心里毛毛的,仿佛有一只小手扒拉着他的心肝。处理完公务,他运起轻功,几个起落,就轻飘飘站到前日的那棵隐秘的高枝上,山坳里的温泉池尽在眼前。

楚霖看见黑发披肩的女孩,赤足戏水,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山中精灵,他的嘴角弯起了笑意。

再细细端详,却又见她微蹙着眉头,像是有无尽的烦心事。他的心莫名一窒,笑容也敛去了。

杜梅无意识地划着水,心里愁肠百结,爷奶本就不待见她们娘几个,现在他爹不在了,大房更是逮着机会就折磨她们。她总不能一直靠着挖野菜捞鱼捉野鸡,这种撞大运的事情维持二房的生活。

自她爹走那日起,她一直做一个相同的梦,亮如白昼的屋子里,低徘的女声一直一直说,鸭什么鸭什么。这是她爹给她托梦,要她养鸭吗?

杜梅沉思的太久,直到黑妞一直不满的哼哼声越来越大。她转身安抚地摸摸它的头,挽起发髻,擦擦脚,穿上鞋背上竹篓走了。

高枝上的楚霖,一脸不舍地看着女孩和黑虎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到了河滩上,水桶还好好的藏在芦苇荡中,杜梅拎起水桶背着竹篓回家了,这时已经快到做午饭的时间了。

“哎呦,梅子,你这是在哪挖到的野菜?”一个到河边洗菜淘米的大婶看着竹篓里鲜嫩的野菜羡慕地问。

“河滩上。”杜梅不想说是在山里挖的,如果不被火烧,河滩一样可以挖到。

“你这桶里是在河滩捞的鱼?”水桶上虽然盖了枯草,但还是能听见鱼扑腾的声音。又一位奶奶惊异地问。

“嗯,我娘坐月子呢。”杜梅笑笑,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匆匆走了。

身后几个婶子奶奶们交换了下恐怖的眼神。

一大早,二愣子昨夜在河滩遇见杜二金鬼魂的事就在杜家沟传遍了。

现在正是冬闲的时候,村东头发生的事,不消一碗饭的时间,村西头就知道了,还能传出各种版本。

“你知道吧,二愣子昨夜里在河滩上遇见鬼了!”

“何止是遇见鬼,还被鬼踹了,腰上都紫了一大块,怕是活不成了!他娘在家门口叫魂呢。”

“要说,咱杜家沟一向挺太平的,哪有什么鬼怪作祟?”

“你糊涂!杜二金死得突然,他那肯轻易往生?还不得……”

“可不是,二金舍不得他媳妇儿女,魂在河滩上不走。该二愣子倒霉,敢找杜梅晦气。现世报!被她爹收拾了。活不活得成,不知道,反正腿摔折了筋,起不来床是真的!”

“你说的不对,二金是升了仙了,领着雷公电母,还有龙王。要不然,这寒冬腊月的,怎么烧了河滩又打雷闪电下雨呢。”

“对对对,邪了门了,我一辈子也没在这季节看见过打雷闪电!”

“这下,我是不敢去河滩喽,多瘆人啊。二金的坟就在那儿,没出这档子事,还不觉得。现在就是一锹能挖出个金娃娃,我都不去。”

“可不是咋的,我也要叫家里的丫头小子不要去河滩上了。”

“是挺邪乎的,前几年,家锁家的大丫头就淹死在那里。也就是杜梅胆大,又挖野菜,又捞鱼的。”

“人家有老爹护着呢,旁人火焰低的,就不要去找晦气了。”

“是啊,是啊。”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七八个婆娘凑在一处,叽叽咕咕,自编自演,煞有介事地下了个定论。这定论以讹传讹,又被无限渲染,等吃过晌午饭,就会传遍杜家沟的犄角旮旯。

河滩彻底成了杜家沟人的噩梦和禁地。

杜梅管不了这些婶子奶奶们说的神乎其神的故事,她径直回了家。黑妞也不进去,转身找杜树去了。

杜栓和杜桩正倚在墙边晒太阳,罕见的没有见到三人组里的老二杜柱。他们见她满载而归,脸上又是惊恐又是羡慕。

三个妹妹高兴地迎上来,看着杜梅一早的收获,自是喜不自禁。

这头的欢喜暂且不表,且说魏氏婆媳颠簸了一个多时辰,进了县城已是巳时初三刻。

魏氏挎着篮子,熟门熟路地走到一户大宅院的偏门,这里是专门给厨房买菜进出的地方。

“杨姐姐在吗?”魏氏不敢贸贸然进去,只踟蹰在门边问。周氏和谢氏跟在她身后。

“谁啊?”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管事娘子从一个门里出来。

“是我,杜家沟的魏婆子。”魏氏谄媚的笑容堆在脸上。

“又来送鸡蛋?”杨管事掀开篮子上的布,挑剔地看了看鸡蛋。

“我的鸡蛋保证新鲜,一共56个,6个是孝敬您的。”魏氏恨不能把一脸褶子笑成一朵大菊花。

“嗯。小香儿把鸡蛋拿进去!”杨管事往屋里喊了一嗓子。一个十三四的女孩儿答应着跑了出来,拎着鸡蛋又跑回去了。

“慢点,毛手毛脚的,摔死你不打紧,把鸡蛋摔了,主子吃什么!”杨管事喝斥。

杨管事从荷包里取了56文钱递给魏氏:“多谢你的美意,我哪能平白的要你的孝敬,只要东西好,主子高兴,你还怕没钱赚吗?”

杨管事管着厨房里十来个仆妇和小丫头,眼睛里怎么看得下魏氏6个鸡蛋?不要说鸡蛋,就是一整只鸡,她只要想,也总有办法弄来吃的。若贪小利收了这个,一来欠着魏氏的人情,二来白被有心的人到主子跟前嚼舌根。

“那怎么好意思?”魏氏有心把6文钱塞给杨管事,不料她极力推拒,只好作罢。

“你家里有鸭蛋吗?这几天天干物燥,老太太想吃点鸭蛋败败火,我想着你们乡下东西新鲜,多费些钱,也不当事。”杨管事怕厨房里和自己不睦的人看见他们拉拉扯扯,就站开一步讲话。

“哎呦,家里的鸭老了,十天半个月也不下一个蛋。赶明儿新鸭下蛋,我一定留着孝敬老祖宗。”魏氏心里那个猫抓啊,鸭蛋比鸡蛋还贵半文钱呢。

远水解不了近渴,既然没有蛋,杨管事也不想再浪费口舌:“那行吧,你听信儿。”

魏氏哪里听不出,这是杨管事下的逐客令。她忙不迭的连声道谢,拿着小香儿还回来了的竹篮,和两个媳妇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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