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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混沌
作者:斐为本章字数:3928更新时间:2018-12-02 23:46:48

安澜停下了脚步,对其他几个舍友说道:“我还有些事,你们先回去吧。”

周淳看了安澜一眼,那一眼带着一丝了然、一丝难过和一丝无奈,不过很快周淳的双眸便归于平静,速度快到安澜以为自己看错了,以为自己多心了。周淳瘪了瘪嘴,说了声:“好吧,你早点回来,别太晚了。”便跟卓盈盈和陈念娆继续往宿舍楼走去。

安澜在走去运动场的路上,莫名觉得忐忑不安,心口有种堵得慌的感觉。这是王子昊跟她表白后,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可是她却并没有觉得期待。相反的,她觉得恐慌、害怕、不知所措、无所适从。“这是正常的吗?”安澜不禁问自己,可是她并不能给自己一个答案,因为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安澜走到紫荆桥底,她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紫荆桥半坡路灯下、单手扶着自行车、身材高大挺拔的王子昊。安澜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10点20分。今天是周五,宿舍11点半门禁,从这里到王子昊的宿舍,骑车要40分钟,也就是说他们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独处。“半个小时……好像有点太长了……”安澜脚步缓慢地朝着王子昊走去,王子昊背着光,安澜看不清他的脸,她不知道他此刻是否正凝神看着她,她只觉得莫名煎熬。

“也许是因为没有经验吧,也许是太紧张了吧,也许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吧,所以才会这么紧张害怕。不知道男女朋友相处究竟会是怎么一个样子,不知道怎么突然和一个人表现亲密。”安澜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疯狂地快速地为这莫名的心慌煎熬难受找借口,拼命地想要让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来了。”王子昊话里带笑,藏不住的开心。

安澜的恐慌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全都消失殆尽。她变得很平静,不慌了,也不似王子昊这般的喜。她抬头,看着王子昊,这个比她高一个头的男孩啊,满脸藏都藏不住的笑意,眼里似有星光闪烁。

安澜想,王子昊应该很喜欢她吧,才会每每班级活动的时候,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她,才会总是想尽办法使唤她只是为了多见见她,才会像今晚这般的开心吧。

“今晚去哪了?消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这么晚才过来,是不是那个网编部部长又缠着你了?你拒绝他了没有?”

安澜从王子昊的语气里听到的是若有似无的责备,一贯爱捉弄她的揶揄嘲讽,和他最最关心的叶昭奕问题。好像少了点什么,他好像从来没有为她着想过。安澜不禁垂眸。

王子昊真的喜欢她吗?喜欢她为什么每次交代任务的时候都一定要让安澜奔波劳累地跑去找他,而对于安澜让他跑一趟的请求却百般推脱?喜欢她为什么每次任务完成后到了分岔路口让安澜自己一个人走回宿舍,而他却骑着自行车头也不回地离开?喜欢她为什么从来不顾及她的感受只会问她拒绝了叶昭奕没有?喜欢她为什么她却听不到爱和关心?

“今晚求索有活动,很早之前就答应了会参加的,忘了跟你说了。”安澜最终选择敷衍了事。

王子昊听见“求索”两个字气不打一处来。自从安澜跟求索结缘后,“求索”两个字便成了他们两个聊天的高频词汇。安澜的行踪开始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更令他感到不安的是短短几个星期里就有其他师兄对安澜展开追求。他喜欢安澜,他希望安澜只属于他,可安澜偏偏是一个倔强、执拗、不受控制的女孩。他拿她完全没有办法。

一小段无言的静默过后,王子昊叹了口气,然后主动地把话题移到了别处,他跟安澜说起今天下午团学的干事见面会以及今天晚上班级庆生会发生的趣事。

慢慢地,安澜变得可以像往常一样以平常的心态、平常的身份跟王子昊聊天。好像只要不去想他们在交往这件事情,安澜整个人才能变得相对放松且没有负担,才能以正常的面貌面对王子昊。

眼见快要11点了,王子昊推着车陪安澜走回她所在的宿舍楼。回去的路上碰巧遇见了班里的几位男同学,他们先是惊讶地看着王子昊:“师兄你怎么还在这?不是已经回华山了吗?”还没等王子昊开口,他们便了然地“哦”了一声,随即挤眉弄眼地看着王子昊和安澜,揶揄地说道:“你们两个这么晚了孤男寡女的偷偷摸摸地在干嘛?你们不会是……”

王子昊一巴掌拍在了说话的男生头上,“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这是有些心委的工作要交代给安澜。倒是你们几个这么晚了还不回宿舍,小心门禁了回不去。”

几个男生看了看一脸严肃的王子昊,再看了看神情漠然的安澜,两个人一点都没有小情侣的模样,这几个人心里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他们自知说错话了,嘻嘻哈哈地就往宿舍楼方向溜了。

到了安澜的宿舍楼下,王子昊突然解释道:“刚刚之所以没有跟XXX他们说我们在一起的事情是因为我想先跟莫晓说,然后再跟班里的同学说,我想隆重和正式一点。我打算今晚回去就跟莫晓说。”

就像突然迎面被泼了盆冰水,安澜只觉得头皮发麻,凉意从头顶向下蔓延至脚底。她脑袋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做,她只知道她必须阻止他。

最后,她慢慢地从牙缝里吐出了两个字:“先别。”

“为什么?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是的,她不想。

“我还没准备好。”本能的自我保护和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让安澜又一次选择了撒谎。她知道如果她实话实说换来的一定是谁也别想回宿舍的胡搅蛮缠。她觉得一切都很混沌,而混沌的原因是什么她并不知道,这让她很被动,也很措手不及。她只知道她现在很累,脑子很乱,她只想回宿舍,洗个热水澡,睡个安稳觉。

“好吧。”王子昊又一次选择了妥协,在遇见安澜以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这样包容另一个人。“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告诉我一声,我等你。”

“好。”安澜抬头看了王子昊一眼,他看着她的眼里依旧似有星光闪烁,她慌乱地闪躲开了他的眼神,逃也似的离开了。

安澜气也不喘地就往楼梯上跑,直到跑到5楼的时候太累了身体承受不住了才停了下来。安澜扶着墙慢慢地坐了下来,她急促地呼吸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后来直到呼吸平稳了,安澜也还是一直呆坐着,丝毫没有起身回宿舍的打算。她觉得烦闷,她不想以这种乱糟糟的姿态示人,她尤其害怕舍友们的热切八卦。

也许是快要门禁了,楼梯处来往的学生很少,安澜此刻呆坐的周围开始变得安静起来,除了偶尔的风声、树叶的沙沙声外和不远处的狗吠声外,几乎没有其他声响。这时安澜口的袋里的手机连续响起了几条消息铃声,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几声伴随着震动的手机铃声显得格外得响亮刺耳。

安澜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亮屏,手势解锁,然后她开始一条一条地翻看信息。刚刚连续响起的消息铃声的来源是王子昊连续发来的三条信息。

“有惊无险,赶在门禁前回到了宿舍。”

“我得赶紧洗澡才行,不然没热水了。你洗完澡了没?”

“你知道刚刚在楼下,我最想做什么吗?”

“做什么?”安澜好奇地回了句。

五分钟后,王子昊回:“牵你的手。”

安澜一个激灵地从台阶上弹了起来。她只要一想到王子昊牵她手的画面,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我根本不喜欢他呀……”安澜被自己这个无意识地、出乎意料地冒出来的想法给惊住了。

这个想法太过直接袒露,它赤裸裸地、毫不留情地、一针见血地把最真实的原因不加修饰、不加掩饰地暴露了出来。

这个想法太过丑陋不堪,它意味着安澜在没有考虑清楚的情况下就草率地接受了王子昊的表白。她羞愧于当从周淳口中得知王子昊喜欢的是她时,被欣喜和得意冲昏了头脑而导致忘了形的她自己。那时的她可耻地沉浸在对周淳残忍的胜利喜悦中,并且为了摆脱当晚的鸿门宴而选择不假思索地抓起了送上门来的救命稻草,更可恨的是她把被他人第一次直白地转告喜欢之情时的害羞、脸红心跳,和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师妹对第一个接触到的优秀的师兄的崇拜之情,通通都稀里糊涂地误以为是喜欢。她的以上种种行为无异于把他人的感情当儿戏,也等同于轻易地践踏了他人的感情,她为自己的草率、鲁莽、不认真感到惭愧、羞耻和难堪。

这个想法也太过伤人,王子昊哪怕有再多的缺点和不好,至少他对安澜的喜欢是真的,至少他为了安澜一再的妥协是真的,至少他打心底里想要对安澜好是真的。安澜曾经的一句喜欢能有让他有多欣喜,如今的一句不喜欢就能有多伤人。安澜想起他看她时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和眼里闪烁的柔情,更觉羞愧到无地自容。

安澜今晚一直在为自己的不安、惶恐、煎熬、难受找借口,就是为了避开这个答案。也许她潜意识里早就知道造成这一切混沌的原因,但她仍然天真地希望真正的原因另有其他。直到下意识毫不留情地告诉她,别无其他,她不喜欢他。她无处躲藏,她自食其果。

安澜知道,王子昊是喜欢她的,但他还没学会如何去爱她,或者说,他还没有学会怎么样去爱一个人。正如他想见安澜,却一次次地让安澜奔波劳累地跑去找他而不愿他自己奔波劳累;正如每次走到分岔路口后,他会觉得单纯送安澜回宿舍太远太累,而自己一个人直接骑车回宿舍会方便快速很多;正如安澜拒绝叶昭奕这件事情,拒绝叶昭奕是他希望能尽快实现的目的,他理所当然地以为安澜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从来没有想过安澜会觉得为难和难过。他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自私利己,甚少为他人考虑,而这种习惯早已成自然,他并不会意识到这么做有什么不妥,而这种可以说是为自己着想的本能在短时间内很难被改变。而安澜恰恰也是这样一个人。安澜太了解自己内心的阴暗面,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所以也就注定了她不会喜欢王子昊。她羡慕那些待人友善、温暖大度、会真心实意为他人着想的人,她渴望遇见这样一个人,用他温暖明媚的心灵照亮她阴冷灰暗的角落,也许他能改变她这种深入骨髓的自私自利,也许他能教会她如何去爱别人,也许他能让她成为更好的人。她由衷地希望,王子昊在未来也能如此幸运地遇见这么一个人。

“叮铃铃……”安澜手握着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来电铃声,被打断了思绪的安澜手抖了一下,手机差点掉了下去。安澜拿稳了手机后,接起了电话:“喂?”

“安澜,你什么时候回来呀?都快要11点半了。”手机那头响起了周淳关切的声音。

“没事,我已经走到5楼了。”

“那就好。怕你太晚回来没热水洗澡,我们已经帮你盛好了一桶热水了。”

“好,谢谢你周淳。”

安澜挂了电话后,楼下响起“哐当”一声关宿舍大门的声音。安澜收拾好情绪,若无其事地回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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