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约太惊人（2）

杜衷摇摇头，“我倒是觉得，正是因为掺了你我的关系，这事更应该找我才对！”杜衷夹起一小块凉拌青瓜放进嘴里，咀嚼了几口缓缓道：“搞科研，究竟是为了什么？往大了说，从古及今，科研人员遵循的，大都是探索世界，造福于民的初心，往小了说，是为了自身专攻术业得到进一步精益。那些都是冠冕堂皇的说辞。社会发展到如今，原本的初心早就走了样，有哪所科研机构没有与名利挂钩？但凡有点本事的科研团队，都卯着劲的找销路，就我下边，还排着五六个团队的自荐书呢！含辛茹苦数十年，到头来名声没博来，钱财也没捞到，换谁肯干？” 杜衷顿了顿，接着道：“但景从洲不一样，他若拿着惊世成果来找我，首先凭着你我的关系，我断不会斩断性压价。其次，只要他开口，以我申川总经理的名号往业内渠道散布些消息，他名声必定锦上添花。他拿着成果找了楼智安，价格压下去不少，名声也得不到传播，这样不为名为利，他想以身撑起科研界的典范？”

李骁飞低下头来。他不是听不出言语间杜衷对景从洲的嘲讽，只是他也迷茫了。杜衷说的对，照理说这事最好的途径确实应该去找杜衷。避开了杜衷，所能获取的名利显然是打了不少折扣，若真潜心研究那么多年，最终却奔着这打了折扣的结果而去，这确实说不过去。

如果说景从洲真一心忠于科研，舍名去利，那么他之前与申川药业签订120%~180%的收购价，不是与初心背道而驰了么？更别提这次签订的十二倍高价。

瞧着李骁飞一脸愁思状，杜衷似看懂了什么，道：“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楼智安嘴严，平常公事公办惯了，一下子还真问不出什么名堂。我倒是很想知道，景从洲拿了什么了不得的科研成果，竟能在楼智安这里讨到十二倍高价来！”

十二倍的高价，李骁飞也疑惑。

但说到底，找杜衷或是找楼智安，价格十二倍十三倍，都是景从洲自身的事，于他李骁飞，又有什么干系呢！没有哪个老师办自个儿的事，巴巴去向个学生解释缘由的。而且作为学生，他也没有去问的立场。

于是顾自夹了几口菜，道：“这事说到底也不关我的事，我也不好去探究景老师私事。”

“唉！”杜衷摇摇头，抿了口茶，自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没有意义，换了个话题又接着道：“你同景从洲的女儿，有眉目了吗？”

这不问还好，一问，李骁飞的脸色更加黯淡了，连带着语气都萧瑟起来：“我和景婕之间原本也就没什么交集，偶尔几次碰面也都是以朋友相交，再说也实在是挤不出时间安排自己的事。很多事，就顺其自然吧！”

杜衷不明白，李骁飞再明白不过了，景从洲在景婕这件事情上是起推动作用的，要怪只能自己不争气，得不了对方青睐，导致长久以来二人关系都在原地踏步，这怪不了别人，只能怪他自己！

李骁飞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但杜衷显然并不打算让事情顺其自然下去，就听他接口道：“当初我与景从洲相交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说的！”

“景老师是怎么说的？”李骁飞抬起头来。

“你是他得意门生，景从洲只有一个女儿，你们两人，不管在外表上，还是学识上，都是登对的。虽说在家世上，比不得他世代书香门第，但你这个年纪，就能有这番作为，加上我在业内的说话分量，说是同他景从洲平起平坐，也是没有异议的。所以他先前也跟我提过，等他女儿大学毕业，工作落定了，就着手办你们的事。眼下她女儿大学也毕业了，你二人却没个头绪，他这竟是空口白话？”

李骁飞眉眼低了低，眼底透露出一丝失望的情绪来，他还以为景从洲是给过杜衷什么承诺呢！这样场面上左右逢源的话，听听过就作数了，能当真？古时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女们领着命，也就安心结合了。如今这都还只是一个不太健全的“父母之命”，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丝丝无力感袭上心头，怕杜衷再说出些过分的话来，李骁飞道：“算了，这事讲求缘分，强求没有意义。”

李骁飞这样一说，杜衷也就卸下阵来了，犹自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一顿饭，有的没的闲聊几句，也就过去了。

十月金秋，风卷枯叶漫天飞扬。景家不大的围墙内院秋风萧萧，落叶纷纷。

围墙灰砖红瓦，外观尽是沧桑岁月的刻痕。墙内栽种了柚子树、无花果树、枫树共三株树。除了枫树枝干细细长长，其他两株皆枝粗杆壮，枝繁叶茂。春季枝芽吐蕊抽新之时，院落里头看着倒是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象，秋季一到枯叶便开始纷飞，满地的落叶滚满尘泥，很是让人头疼。面对着满院脏叶，对于偏爱洁净的景婕而言，心中断不会引发“榈庭多落叶，慨然知已秋”这种闲来无事充满情怀的感叹。如何将里里外外的枯叶扫尽且保持院落整洁，才是作为半个女主人的她首先要考虑的重要问题。她和李嫂每日早晚各一扫，依旧在频频凋零的枯叶面前无可奈何。柚子树盛花后大约是授粉不完全，秋雨之后便频频落花落果；无花果树和枫树呢，本就是秋季落叶的植物，每每入秋自然而然便开始落叶纷纷。

一大早连扫了三簸箕落叶，景婕托着腰靠在墙边，手臂倍感酸麻无力。

已经接连一周每日早上连扫七八簸箕落叶，再看那无花果树经风轻轻一摇曳便脆生生掉落一大堆枯叶的模样，她感觉自己的辛劳似有绵绵无绝期之兆。

“喏！”有气无力的，她把扫把递给抬脚刚刚迈入院落的苕尉，“你扫会吧！”

扫把没有被接过去，她举着扫把的手僵在半空。

僵了片刻，她意识到不太对劲。抬眼往门口处看去，哪还有人在，只见那刚走进院落的人，小溜了一圈儿之后，早已折回去了。

“唉！”她叹了一口气，瞅着一地的枯叶，揉捏了会酸麻手臂，无可奈何的，再一次迎难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