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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分歧与底线
作者:阿葚本章字数:3104更新时间:2019-07-09 10:43:17

刘源彻的府上,好吃好喝的日日都来,只是他本人再不曾踏进过后园一步。

琉玥白白与我告诫半日,最后刘源彻根本没有功夫来询问我什么时候嫁于他。也没有时间想起后园的客房里还有一个向十一。

更可笑的是,大雪已经封了城,就连离开都无从抬脚。

我再一次见到刘源彻已经是几日之后,而"凌阳王之子"现身长安的事此时已经被街头小巷的商贩路人传播的沸沸扬扬,听府上的小厮闲聊时说起过,"凌阳王后人"已经拿着已故太上皇曾传位于凌阳王的圣旨作为信物于朝堂上立了足,作为宽心仁厚凌阳王的后人更是被一众朝臣推崇,大有压过夕颜之势。

凌阳王之子,也就是南秋,他的出现使刘源彻多了一个对敌,然而我见到的刘源彻却异常平静,甚至还端坐在膳厅与他的王妃正在一同进食,连见我在玄幻处站定,他都只是抬头随意瞧了我一眼,之后继续认真的为亲自为琉玥布菜,而此时琉玥身后的侍从突然尖声的破了这尴尬,"放肆!见到王爷王妃还不行礼,杵在那边成何体统?"

破了尴尬,却更尴尬。

琉玥抬头,佯装才发现我的存在,回头斥责随从道,"不可无礼,向小姐如今是贵客,你如何能这般与她说话?"

"什么贵客……日后不还是小小侍妾……"那侍从小声嘟囔。

"玲珑你如今是越发不像话了,这府上的主子无论侍妾还是主家,你都要尊敬些,可记住了?"

那侍从极不情愿的答了是,琉玥这才起身上前拉我入了座,"妹妹不要介怀,玲珑跟得我久了,脾气都被我宠大了,如今竟还要越了你去,你万万不要为此生气——"

"不会的,不知王妃今日唤我过来所为何事?"我一边拍去肩头的雪花一边问道。

"也没什么别的,只是别日王爷回来的晚便直接在我这睡下了,今日早了些,我想着你多日未见王爷,也该有些思念,便请你过来共进晚膳,却不知如何这样姗姗来迟?"她细心周到的递给我暖手的水炉笑问道。

这样宣誓主权与宠爱,像极了炫耀糖果的孩童。

我向刘源彻瞧过去,只见他仍低头进食不发一言,并眼睁睁瞧着那主仆二人对我一边言语羞辱,一边大秀恩爱。

"王妃替十一着想,十一感激不尽,只是原不必如此为十一费尽心思,我与王爷,也不过萍水相逢,哪里来的那样多的思念情意,况且,我已经打定主意,等停了这大雪便离城,在此祝王妃与王爷……一生喜乐……"

我这样一番话惊了一堂人,刘源彻持筷的手停了下,复又如常,"你打定主意?何时打定的?"

"此时此刻——"

他抬眼瞧我一眼,良久才挑眉道,"随你——"

我此刻的心情真的是犹如洪水决堤,火山爆发,天开河口。

我耸肩而后随意吃了几口,谢过款待便踏着大雪离了这膳厅。

院落被纷飞的雪花照的亮如白昼,我的心情却糟糕透了。他们二人一同进食的场面在我的脑海中如何也挥之不去,我终究还是不懂刘源彻怀揣了怎样的心思。

"我今日的表现如何?这样可还薄情?"

我正对着烛光呆愣的时候,刘源彻推门进了屋,直到传来他清冷的声音我才回过神。

"这话你怕是问错了人——"我扭过头,看着他回道。

"是么,"他踱步到我的跟前,低声道,"那我便问一个问对人的问题——你说的要走可是真心话?"

"你若足够了解我,便一定知道是真心话——"

"你是一向有底气,还是只今日这样有底气?"他闷声再问道。

"一向如此。"

"是啊,一向如此。你洒脱惯了,从来都是说走就不留,说东就绝不是西——"他话毕忽的弓腰捏起我的下巴,厉声道,"那你今日这样尤其有底气,是有了什么后路么?"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哼,不懂?你前几日不是一直同南秋在一起么?既然如此,也一定知晓你的南秋,已经不是那个南秋了——他或许就要是朝堂上主导风云的人了,你不替他开心吗?"

"你与他……见过了?"

刘源彻阴阳怪气道,"几日前就该与他见过的,只是那时实在太过担心你,不曾找人调查与你同路的是谁,私以为只是搭伙的路人,却不知那人是南秋,更是,凌阳王之子——若不是今日朝堂上相见,他顶着南秋的样貌骤然出现,给我看了你的画像,托我与堂上的人帮他寻你,我便要一直被蒙在鼓里了——你今日这样底气十足的要离府,可是知道他托人寻你的消息?"

"胡说八道,我与你简直无话可说——"我甩来开他的手,只觉莫名其妙。

"无话可说?是,我是不及他风度翩然,也不及他满堂托人寻你的郑重其事,你如今后悔了?我告诉你!你不许……不许倾心于他!"他疯了一般摇晃我的肩膀,我只觉眩晕,又觉可笑。

我叹口气,冷静道,"你住手吧。我与南秋,绝无可能,我要离开,是离开长安城,离开你。与旁人无关。我见不得你与别人举案齐眉,却也不想你薄情寡义。既矛盾又分裂。便只得离开。"

刘源彻楞在那里,嘴角弯起一抹笑,"你是在……吃味吗?"

"或许是吧。一直以来我对你的心与你对我的心是一样的。与人吃味这些都是在所难免的,但我并不愿意,因此眼不见为净,你可明白?"

"我向你保证——"

"你不必保证,你保证不了。倘若你日后得了天下,一定难免这种和亲既不劳民伤财,也不耗费兵卒的方式稳定天下。"我站起身,与他平视,接着道,"你会为了我,放弃眼前的唾手可得吗?"

"……"

"不会的,就像我也不会为了你,毫无自尊,屈身人下一样。你的底线是天下,而我希望能得一身自由,因此,我想了想,既然都退无可退,便各自上路吧。刘源彻,沈彻,趁还不晚。彼此收手吧。"

这样一番话,也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朗朗出口。刘源彻的笑眼慢慢的隐去,只剩两个皱到一起的眉,与无话可说微微张开的嘴角。

我知道,他反驳不得了。

或者,在他潜意识里,已经默认了我一直不想面对,他一直逃避的这一无法可解的分歧。

如今,我终于说给他听了。

他冒着大雪转身离去的时候,我以为这是同他的最后一面——我从未见过他这样愤然的样子,也从不知道,从前那个满脸嬉笑的人能愁苦至此。

竟莫名,生出了几分不舍。

像不舍汪洋大海中唯一的悬木,又像不舍高崖边上握着的最后一把枯草。

但其实,生死边上,那一条悬木,又或那一把枯草,它们的存在,也不过是人最后的拼死挣扎。

大约为了应承我天晴便离开这里的心意,这场大雪止在了第二日清晨。

太阳光芒万丈,融了一地冰凉。

而这样的时候,客房小院的门却加了锁,并多了看守的人。门前更是站了三个十五六岁的婢子,寸步不离的守着我,就连如厕都恨不得代替我出这屋门。

我终于忍不住问起了缘由。

她们一问三不知,只说若丢了我,她们都活命不得,求我放他们一条生路。

刘源彻果然对我"用心良苦",什么招数都使了出来。

他的"王妃"并没有因此懈怠于我,更是一天三趟的问我三安。

刘源彻仍然三五日不见踪迹,如今看来长安城内的形势十分严峻。

然而这一派宁静,仿佛除了我多了桎梏,再没了别的变换。

这几日眼见近了年底,民间的热闹却远远不及从前,或许是政权不稳带来的动荡,不少人都卷了金银细软,打算随时离开这个繁华的是非之地。

王府上下也整日肃清,小厮婢子也都愁眉苦脸,仿佛一个不小心,这些曾铁定可以鸡犬升天的人,便落了深层地狱——国不可一日无君,而从梁帝驾崩,已不知过了多少个一日,始终都是这样对峙互不相让。如今多了个南秋,更是乱上加乱。

也不怪人人自危。

然而我不曾料到的是,原是乱上作乱的事,却在刘源彻作为皇室率先承认了南秋的身份后,见了曙光。

不知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竟以迅雷之速,拉了夕颜下马,就在临近除夕的前几日,夕颜被冠以谋杀梁帝的罪名打入冷宫,那不满一周的小皇子更是一日间见识了天堂与地狱,人情与冷暖。

至此,我一脸懵的被放了自由。

而亲自来次此解这枷锁的是刘源彻。

他清退了四周的人,满面春风的向我走来,轻声道,"这几日你不止一次的让人传信说想见我,可是想我了?"

我呆愣的看着他,有些怀疑到底是我的记忆出了岔子,还是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上一次见面明明是愤然相别的,今日又怎么像什么也不曾发生那样,笑脸相见?

"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待我,刘源彻,我不是你随意圈养的阿猫阿狗——你我,放过彼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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