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科老师，不是我们不想让秦阳上学，只是你看我们家实在太穷了，秦阳她爸不久前才查出来结果来！我们也实在是无能为力了”秦阳妈妈蒋翠莲特意回避着“癌症”那两个字！似乎她这样的表达就能够将病痛从丈夫身上拿掉一样！

“秦阳妈妈，现在国家政策都很好了，像你们家这种情况是可以申请困难补助的。”秦阳的班主任科华生耐心地做着秦阳妈妈的思想工作！

“科老师，我们家一年就靠这几亩土地，一年的毛收入也就万把块钱，她爸这里看病前前后后已经欠下了八万多了，实在是没法啊！”眼泪已经开始在蒋翠莲的眼眶里打转，她的嗓音也变得有些颤抖起来！

“可秦阳真的是个上学的好苗子啊！”人称柯南兄弟的“华生”班主任说出这句话时，忽然觉得自己的这句话其实一点分量都没有！

“我自家的孩子我不知道么？”蒋翠莲最终还是有些愠怒了！

科老师知道这次家访自然没有取得任何效果，他扫视了一眼这整个家，完完全全就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倒是那张破旧的书桌上赫然写着秦阳姓名的一堆课本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与这个似乎穷苦到极致的家庭多少有些违和感。

里屋传出了秦阳爸爸有些凄惨的呻吟声，蒋翠莲立马朝里屋走去，科老师想跟进去，蒋翠莲却不高兴的冲着他摆摆手：“科老师，她爸得的是癌症，您就别进来了！”科华生想解释点什么，却又发现似乎解释纯属多余。于是，他只好止住了脚步。

在趁着蒋翠莲走进里屋的时候，科华生悄悄在秦阳那堆码放得整齐课本的第一本书下面悄悄放了500块钱。500块钱可不算少，毕竟在这个小县城，像他这样有着二十年教龄的老师工资也还没有超过三千块。何况，他也只是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男人。

蒋翠莲进去到里屋大约过了十分钟都还没有出来，科华生知道自己再这样呆下去也没啥好结果，天边逐渐低沉的太阳似乎提示着他这次家访的失败。于是，他走出秦阳家，准备打道回学校。秦阳家离学校不是特别远，但按照科华生骑自行车的速度还是要四十多分钟了。

当科华生一脚踏上自行车准备往学校的方向骑行时，却看到秦阳背着一个沉甸甸的竹篮子走了过来。竹篮很重，将她的腰都压弯了，以至于，这个原本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姑娘看起来比平时矮了一大截。

但当走到班主任科华生的身边时，她还是费力的喘着粗气礼貌地叫了一声：“科老师好！”

科华生立刻下了自行车双手接下了秦阳背上沉重的竹篮，放在路边的石头上。也就是在这时候，科华生终于看清楚了秦阳的竹篮里装的是一篮子红薯！

“秦阳，按照你现在的学习成绩考个二本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如果在努力点你是有机会冲击一本线的！”这话班主任科华生已经无数次和秦阳强调过了！而且秦阳的成绩在班级里从高一到高二都是前三名，在年级几百名学生里好歹也能排前二十名。

这样的成绩虽然和那些省城里的名校完全没法比。但在这个西南偏僻小县城里，三四十年过去了，都只有一个学生考上过清华大学。而且还是在省城上的学，只是最后高考的时候挂靠到学校来的！学校不外乎只是借了个名而已。

因此，在这个小县城里，能考上一专的学生在班主任眼里都不错，能考个本科在老师眼里是好学生，如果能考上二本，就是老师眼里的优等生。倘若哪个学生有考上一本的潜力，学校一定会当成尖子生来照顾有加。因为这些都是学校的宝贝疙瘩，每年需要完成的指标希望全部都在他们身上。

“还是算了吧，科老师！”秦阳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这个自然不用说，换成是任何被迫辍学的“优等生”来说，谁能够高兴得起来呢？

“秦阳，你的生活费学费都不用心焦！”这话科华生不止给秦阳也给秦阳的妈妈说了他自己都记不清的遍数了。

“我已经决定了，科老师！您回学校吧，天已经快黑了！”说完，他转身去吃力的背起石头上的那一篮子红薯。一步一步吃力而缓慢的跨进家门。

此刻，空气中传来了一股粪臭味，这是某家菜地里刚刚施过农家肥的原因。太阳已经完完全全落到了山的另一边。科华生一脚登上自行车飞快地朝学校赶去。因为，他必须得赶在天黑之前到达学校。否则，这种崎岖的山村土公路，黑灯瞎火的骑自行车可不好走。

紧赶慢赶，到达学校时却还是天已经全黑了。虽然只是短短一个小时的路程，可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已经累成狗，身上汗水完全可以当洗澡水了。

可是，无论如何明天上午还有两堂课。幸运的是课在十点以后了，早晨可以睡得稍晚点再起。

虽然班主任除周日外都需要去查学生的早课和监督出操！但最近有他带领的实习班主任小杨来做这些事，他也就落得清闲了！小杨是今年刚从省城师范学院毕业的大学生，来学校实习的。校长通过传统也最公平的抓阄方式，小杨就这样被分配给了科华生。其实吧，在中学，带实习班主任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要交代，并且告知照做就行。对于学校开说，优秀的实习生可以是未来新生的师资力量的补充！对于班主任来说，能够减轻自己工作量的免费劳动力，自然是多多益善的！

小杨叫杨刚，广东人！虽然个头不高，皮肤有些黝黑，但是比较吃苦耐劳！只是广东人，由于口音问题，他在给学生试讲的时候，最开始时常会因为“大舌头”咬字不清而惹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每当这时，他总会用同学们听不懂的粤语为自己打圆场。这个县城小镇上的学生绝大多数都来自附近的山村里，他们听不懂粤语，管叫“鸟语”。于是，学生们时常缠着新来的实习老师打趣，叫他教同学们说粤语！

除了正常的课堂试讲之外，偶尔，实习老师小杨也会毫不吝啬的教给同学们几句诸如吃饭、问好、对不起之类的粤语。在将上课气氛活跃起来之后，他便会以一句标准的普通话：“大家书归正传”开始上课。

就小杨本人而言，除了这里淳朴的学生们，他对这座西北的小县城是谈不上任何热爱的。毕竟相比较自己发达的家乡广东大城市，这个要啥没啥的小县城自然是完完全全无法相比的。

若不是因为父母的动员，他当初也不会报考师范学院的。按照他老娘的话说：“我和你爸都是小学老师，你就做个中学老师也不错的啦！”如今看来，爸妈的愿望就要一点点的实现了，但他对当老师这块兴趣并不大。虽然如此，大半学期的实习中，小杨也并没有消极怠工。这些，是取决于小杨父母自小对他的良好教育。

关于抓阄分配实习生这事，照着下面一些女老师的话说，不过是怎么分配都无所谓的事，校长却以公平起见的由头拿来走过场，简直就是无事找事！但是，也只是私下里讨论一下，无关利益的事情自然也不会传到校长耳朵里。这顶多不过是热爱长舌八卦的女老师们茶余饭后、工作之余的一点小小的谈资而已。

烧了热水洗了澡，身上总算是感觉舒服多了。想起明天想多睡一会的科华生还是多少有些不情愿的从抽屉里拿出了学生的作业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