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当食材终成眷属之后 （三）
那碗面我吃过，所以知道自己现在不喜欢那味道。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没有第三者，没有大是大非。只有那些共同对抗生活的勇气和希望彼此更契合的希冀渐渐演变成你能不能……你怎么……你又……最后化成一句——算了！”
在说不清多少个同样一波三折的投标和成功后，公司渐渐转入正轨，田师姐迷上了油画和古筝。她送孩子去学儿童班，自己就上隔壁的成人班。周师兄也从当初的懵懂冲动渐渐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
时光推移中，一个人接不上抛过来的《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和《平沙落雁》，另一个不愿意再过问蝇营狗苟和尔虞我诈，除了谁去交水电费和接送孩子再无别的可说。
那些看到天上一片云很好看都要讲给彼此的日子被自说自话取代。不再分享、不再交流、不再欣赏甚至不再心疼，直到有一天，为成立上海分公司产生了分歧。
田师姐觉得北京公司的模式很成熟，找个职业经理人复制一下就行，周师兄却觉得上海的大环境和北京不一样，想去那里大干一场，甚至连筹备工作都安排好了。
田师姐这才惊觉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甚至是吵架了，周师兄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一切她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这是当初深爱的人吗？为什么婚姻越来越没有归属感？为什么越来越觉得孤独？快刀斩乱麻算不算始乱终弃？
“我在深夜里哭了无数次，犹豫了无数次，终于做了这个决定。说到底，他比我勇敢，敢于面对和结束这一切”，田师姐的脸上终于闪过离婚女性“应有”的悲伤，这让啾啾觉得这真不是两人疯狂较量的又一场戏码。
周师兄过来安慰他，“我们的朋友圈几乎重叠，和双方亲戚的关系早已不分彼此。即便是割舍已沦为亲情的爱情，也像生生挖去心头肉一样，疼、不安而恐惧。大家都是俗人，不是没想过分开后还能不能找到更好的，不是不害怕孤独寂寞，不是不担心生老病死时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但，人不能因为自私和怯懦就死守着困局，不能因为曾经付出就非得把对方永远牢牢钳制在自己身边。”
啾啾忍不住插嘴道，
“那孩子呢？他能接受吗？我记得他才上小学。”
“他说，‘这是你们的事儿，不用问我意见’，我担心其他小朋友会歧视他，他一点都不在乎，‘那是他们的事儿，跟我无关，我之前也喜欢坐我前排的女生，现在觉得那时候太小不懂事，这不是跟你们差不多嘛。’”
孩子居然比大人要成熟、通透这么多，可啾啾还是哭的稀里哗啦，对着“红薯男”说，
“我以为吃到初次约会时的东西，他们就不会分开了。呜呜呜呜……”
“两个成年人做的决定怎么会因为一顿饭而改变，但美食会令人想起那些曾经的幸福美好，你不像是爱看鸡汤的人，这回是关心则乱吧。”
“谢谢你，红薯哥，你手艺真好又懂我。这家店消失好多年了，可惜现在再也找不到了。”
“我叫聂桓宇。”
“谢谢你，聂红薯。我叫迟玖。”
“……”
聂桓宇抚了一下额头，随便吧。
“主人生意越做越大，看不上这种小流水的店了，所以就关门大吉了。其实有很多老食客怀念，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知道得不少。”
回去的路上，桓宇见啾啾情绪不高，半是交流半是安慰，
“我这个旁观者觉得，相比女人，男人似乎更晚熟一些。田师姐现在更倾向于享受生活，放慢脚步，而周师兄更想创建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王国。他们的步调不一致，感情出问题是必然。可是，我相信如果时光重新来过，即便已经知道结果，他们还是会牵起对方的手，从欢喜冤家开始，直到真诚告别。”
啾啾终于笑了出来，不由得暗赞，深得我心。
田师姐最后对啾啾说，“你和樊勇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感情的事没有谁亏欠谁，恋爱不是为了结婚，结婚不是为了不离婚，用心问问你们到底还爱不爱？”
或许，自己真的太注重结果了。
还没有完全理清楚头绪，啾啾的假期已经结束。不过回到公司，感觉有些不一样。
“啾啊，回来啦？喝咖啡吗？摩卡还是拿铁？噢，对了，你说过空腹喝咖啡伤胃，我帮你热牛奶。”
“加点我新买的蜂蜜吧，养胃。”
啾啾愣了半天，
“李经理，小艾，你们这是干吗？公司要开除我？”
“噗！”隔壁工位的小艾一口热水喷到屏幕上。
“啾啾你还会开玩笑，不过太好了，我吃了你两抽屉零食你不会怪我喽。”
“什么？”
“我都是听你推荐，想吃咸鲜的就选蟹肉，别说，真有点就着海水吃蟹腿的味道，想吃香甜的就选华夫饼，挺软的，油不大，看着就有食欲，太干了就泡酸奶果干燕麦、太撑了就吃山楂卷，不过你以后别买那个什么白饼干，加了多少糖啊，会胖的……
啾啾差点背过气去，
“你还好意思说我，一个男的吃这么多零食，你看你脸圆成什么样了？前两天不是还说自己太胖找不着女朋友吗。”
“我……本来想着帮你办了件事就吃你的零食当答谢，谁知道弄巧成拙了”，小艾的声音越来越小。
一个多星期前。
樊勇和自己的主管来到客户办公楼前，突然定格了。难怪觉得公司名字这么熟悉呢，这是啾啾的公司啊。再看到以前见过的啾啾同事正襟危坐在谈判桌前，晕，还是啾啾的部门。
“呀，小樊，怎么是你呀？”
“是……是我。”
“别的供应商千方百计跟我们搞关系，你倒好，明明认识我们，却还要‘避嫌’，啊哈哈哈……”
主管看了一眼樊勇，这小子不声不响居然还有这层关系，这次活儿不大，不过跟这么大的企业合作还是第一次，要是干好了以后可有数不完的大单。
樊勇却如坐针毡，很明显啾啾并没有向同事透露他们的关系已经结束。
啾啾日志 2月21日 天气晴（附则）
快睡了又想起一些事。今天认识了一个叫红薯的人，他质疑我的朋友为什么初次约会去吃刀削面，我跟他说，我还有朋友初次约会去吃臭豆腐、烤昆虫以及炸馒头片儿，真是大惊小怪。
师兄师姐夫妇对婚姻有更高的追求，虽然看着好像矫情，但值得我们尊重，有的人就是宁愿饿着，也不想随便拿点食物充饥，这是对胃的尊重，也是对食物的尊重。毕竟后果都是每个人自己承担，谁也无法替谁过好这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