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潮湿的地下暗室
“滴、嗒、滴···”水珠滴落在男人乱糟糟的身上,又滑落在地。他无意识的颤抖了一下,乱发偏落,露出一张斯文俊秀的脸庞,眼角有些细纹,却独有一番岁月的韵味。
一角华贵的宫装长裙飘过,暗室里顷刻回荡起稳重的脚步声以及悠长的呼吸声。进来的那女子对满室狼藉仿佛视而不见,在男子身侧蹲下。保养得宜的手细致的替男子理了理耳畔的乱发,神情温柔:“南宫,我就要成功了,你高兴吗?”
昏迷的男子似乎有所察觉,面上露出一抹挣扎。
女子见男子挣扎起来,唇畔的笑意归于沉寂,语气低沉:“都这样了还妄图挣扎吗?你为什么始终不愿意接受我?”她面容有些扭曲,语速逐渐加快,到最后显出一种尖锐的疯狂:“杀了她好不好?你帮我杀了她好不好?杀了她,你就是我的了······”她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在男子头部某处狠狠一拍。
男子倏然睁眼,眼神却空空荡荡。
女子爱怜的将他拥进怀中,露出一抹早已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少女般的笑来:“南宫,你醒了呀······”
墙角的煤油灯亮着幽然的黄光,幽暗的灯光映照在女子的脸上——赫然是雅亲王。
雅亲王紧紧地拥抱着这男子,眸光痴迷。
“吱呀。”暗室的门被再次推开,一老者缓缓迈入。
“这就是当年最负盛名的南宫昇?”老者看着雅亲王怀中看起来呆呆傻傻的男子,面露不屑。
雅亲王面色一肃,再抬头时已是往常端庄的模样:“凌老,有什么事吗?”她仿若不经意挡在男子身前,恰好为他挡住了老者打量的目光。
凌老“桀桀”一笑:“女娃子,你这般护着他,让我不得不有些怀疑答应留下他是否正确了。”
雅亲王眼里划过一抹慌张,但很快压下:“凌老说笑了,不过是个男人。”她眼波微微流转,一把揪起南宫昇胸前衣襟,轻佻的挑起他的下巴:“我贵为亲王,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这个,也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你倘若真这样想那便最好。”凌老没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结:“我来这是要告诉你,你花费的时间太多了,主上很不满意。这次行动若不成功,你自知后果!”
雅亲王有些僵硬的挤出一抹笑:“是,我知道了。”藏在袖中的手指蜷起,死死地攥着,泛着青白色。
凌老拂袖出了暗室,雅亲王身子慢慢松懈下来,软软的靠在南宫昇身上,她将目光投向呆滞的南宫昇,神色似痛苦似悲伤。
已经到这一步了···万事俱备,但听天数。
*****
离开叶君住处后,墨疏彤脑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然后迅速的来到了海棠树下。她蹲在那滩血迹前,若有所思。
然后,她从针线包中抽出一根没用过的银针,又拿出一块洁白的锦帕,将那干涸的血迹小心翼翼的挑了一点放在手帕中,然后快步走进了寝宫中。
血迹太少了,而且干涸多时,已经没办法再辨清里面带着什么。
墨疏彤死死盯着手帕上那一点,半晌,叹了口气,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也罢······
她收起锦帕放在药架里侧,想了想,又从架子上取下了之前盛着玉染曈血液的玉瓶。她拿下瓶塞,淡淡的绮靡香悠悠飘出,不多时便香盈满室。
墨疏彤神情凝重,取出了一小部分血液倒在碗里,开始细细研究起来。
一研究,便是一整日。
傍晚,墨疏彤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伸了个懒腰。玉染曈中的毒是幻靡无疑,但他的血液中似乎还有一种其他的东西与幻靡的毒性相斥,因此保住了他的一条性命,但显然也是一种难得的奇毒,只是此时被幻靡消耗太多已经难以辨识。根据她的判断,再有三年,幻靡便会不受压制全面爆发开来,到那时,玉染曈必死无疑。
“琳琅,你说,我应该救他吗?”墨疏彤轻叹,手撑着脑袋看着窗边的琳琅,有些烦躁。
琳琅瞅了她一眼,用尖嘴细细的梳理自己金红色的羽毛,随意的“吱”了两声。
——你想救就救呗。
墨疏彤有些为难:“可是他是潍霙的皇族中人啊······”
琳琅停止了梳理羽毛,扑腾着翅膀,飞到墨疏彤身前,小脚在她脑袋上蹬了蹬,声音不屑。
——潍霙而已,还需要怕吗?
墨疏彤目光一滞,接着亮起:对呀,有什么好纠结的,大不了就治好了再给他下毒嘛。
她高兴地揉了揉琳琅柔软的小脑袋:“谢啦!”
“吱!”琳琅惨遭蹂躏,挣扎着从墨疏彤的魔掌中逃脱,头上本柔顺的羽毛乱成一团。
“疏彤,在吗?”殿外传来墨枫晚柔美的声音。
“在,姐姐进来吧。”墨疏彤恋恋不舍的放下琳琅,朝门前看去。
“疏彤,祭天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近日也没看你有所准备,所以姐姐就替你准备了一份,快看看喜不喜欢。”墨枫晚身后跟了一列宫女,每个手上都捧着一个托盘,金红的绸缎笼着鼓鼓囊囊的一团。
宫女进了殿后便将托盘在墨疏彤身前的桌上摆了一排,然后又依次退下,全程安静显然训练有素。
“姐姐有心了,我确实把祭天大典忘记了。”墨疏彤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暖暖的笑道:“还好有姐姐帮我。”
墨枫晚温柔的笑了笑,一只手挽起袖袍,掀开了第一个托盘上的绸缎:“这个是那天要穿的宫裙,你看看这个样式,再试试是否合适吧。”
墨疏彤点点头,将长裙拿起,深邃的黑色是沉淀的色泽,仿若岁月流转时光荏苒,宽大的云袖上璀璨的金色丝线勾勒出精致的凤凰于飞图纹,显出尊贵与优雅。她旋身一披,展臂入袖,长裙便服帖的裹在了身上,身姿婀娜娉婷。立领竖起,脖颈纤细修长。
“谢谢姐姐,我很喜欢。”墨疏彤冲着墨枫晚嫣然一笑,心里很是惊喜。
墨枫晚柔声道:“你喜欢就好。我们继续。”她又依次掀起了其他托盘上的绸缎,露出里面价值连城精致璀璨的珠宝首饰。
“这是?”墨疏彤目不暇接的看着一桌的首饰,突然被最后一个托盘中露出的一点亮晶晶的紫色吸引了目光。她伸手拿过,只见那是一根通体莹润通透的浅紫色发簪,仿若每年春季碧落谷中漫山遍野的桔梗花的色彩。纹样天然不事雕琢,精妙绝伦。玫瑰金的流苏末端缀着星星点点的紫水晶,灿若星河。
“这个呀···这个是我在宫外采办时,一个少年让我把它交给你,好像说,是什么诊金吧。”墨枫晚仔细回忆道:“我当时也是忙昏了头,随手便将它和选的首饰放在一起,也是刚刚看到了才想起来。”
诊金?墨疏彤心里暗自忖度,想来是玉染曈送来的吧,这么早就付了诊金不怕她卷了就走吗?
不过这种颜色的玉倒真是难得一见······
“东西我都送到啦,那姐姐就先走了,疏彤你这几天可要记得做好准备呢。”墨枫晚起身,与墨疏彤道了别。
墨疏彤送她出殿,手指微微蜷起,终于下了决心。
她走到一张干净的桌子前,铺纸磨墨:治。
待墨干后,她将纸细细叠起,然后绑在琳琅的脚上,拍了拍它的小脑袋:“拜托你啦,帮我送信给华央。”
琳琅傲娇的“吱”了一声,然后展翅从窗口飞出,快如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