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周振羽阴冷的帝王音，赵妃立刻匆匆爬前两步上去磕头，她怕，她虽为帝王的枕边人却不在他周振羽的心间。
“宫妃赵氏言行无状，不听皇后德训，擅闯大殿，言指太子，忤逆犯上，着降位为仪人，其子亭亲王周启忠依生母名分改封郡王，夺其封号，赵氏言行癫狂，冲撞太后，着二十杖，禁足一年。”
“惠儿何时吓到我了？你怨我在你那短命的娘死后得了皇后位，想要对我们赵家赶尽杀绝，也不能拿自己的女人和孩儿出气！虎毒还不食子呢！拿自己的孩子出气算什么男人？”
此言一出，连正把赵太后当救星爬过去抱着她的脚的周启忠也是吓得面色一瘫，直接软在了地上。周振羽一掌震向龙椅扶手，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宫瑛端起茶盏一口没一口的品着，太子随手找了个位子坐在赵太后的对面，赵惠儿则是绝望地头贴着地伏下身子，若是单靠赵莘莘那个废物，她今天这顿刑杖算是挨定了。
受过宫刑的妃子哪怕儿子再出息也不会有出路，可若她今天不来，赵莘莘也不会让她好过，比起被那个疯子记恨，她宁愿得罪帝后。
帝王之怒固然难承，可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倒底是周振羽亲生儿子的生母，周振羽倒底是要管她一口饭吃的。至于宫瑛，固然是个狠角色，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再者:
“陛下开恩，贱妾失礼理应受罚，只是贱妾也有身孕，但求陛下暂缓刑责，待他日生下皇嗣，贱妾愿以死谢罪。”
若真再生下皇嗣，不封赏就不错了，哪还能责罚。世俗人的偏见，以为妇人之德，贵在生养，母后虽生有三胎，但却是一子二女。父皇的两个儿子，一是母后所生，一个是赵氏所生，若赵氏真的有孕，哪怕是一个女儿，她众妃之首的地位也算是稳了。周启元有些担忧地看向自家母后。
自古帝王后宫，有后一，夫人二，贵妃三，妃四，嫔八，奉仪，充仪，仪媛，仪人，才人，淑人，秀女无数。大历自开国以来，尊嫡后而裁后宫修品级。
皇后与天子同尊，下只设二个五品妃位，三个从五品嫔位，七品仪人六人，八品才人八人，无品秀女二十。
并规定嫡出子为太子或亲王，嫡公主赐双字封号出嫁时再封为大公主，庶出子女生母位列妃嫔封者庶皇子封郡王，以名字为封号，庶公主出嫁时方赐单字封号，若生母为仪人及以下，则子只能是皇子，女只能是皇女，皇女出嫁时才以名称帝姬。
比如宫里孙才人的女儿周杉云，如今只能是三皇女，出嫁时才能封为杉云帝姬，而孙才人在女儿生子后自会升为仪人，但这一生也就到头了。
至于像钱妃的四皇女周彤云，李嫔的五皇女周彩云如今也只是五公主，六公主，出嫁时才能再有一个单名封号。不过因为是女儿，无论是钱妃，还是李嫔这辈子也是一眼到头，再无晋升的可能了。
虽然父皇的二子五女年龄差不大，但赵妃的周启忠无疑是父皇七个子女中最小的，整整在五皇女周彩云两岁上，父皇才不得不也给赵氏一个孩子。
可恨赵氏居然一举得男，母后在生下自己这个太子和启慧，启韵这两个嫡长女，嫡次女后就一直没能再有身孕，于是在三妹启韵三岁上，一年之内，先后有了孙才人，钱妃，李嫔三个人的庶皇女，之后又有了周启忠。
天子不能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即使是赵家人生的庶子，父皇也不得不破格封为亲王，即使降赵氏为仪人，他的儿子也还能是郡王。
如今赵氏与母后相临时间怀孕，若是万一母后生下妹妹，赵氏却再得一子的话，纵然母后的皇后之位无人能动，赵氏已是妃位无法再晋升，但赐封号成为众妃之首却是大势使然了。
“来人，传太医。”宫瑛放在茶杯，之前跳起来指责周振羽的赵太后也十分得意地坐下，周振羽没有开口也没有，但也没有打断宫瑛的话“忠儿扶你生母坐下，厚儿你也坐。韩公公，”
“老奴在”宫瑛叫了声周振羽身边第一心腹韩令，她身边欲离殿去请太医的程姑姑便又站回到了她的旁边，“劳您去请。”
“老奴遵旨”能让韩令如此毕恭毕敬的除了周振羽也就是她宫瑛了。皇后既发了话，周启厚便也不敢多言起身坐在了太子周启元的下首，周启忠也忙三下并两下过去扶起自家母妃扶着坐在赵太后下首，自己却扶着椅背才能堪堪站稳。
心里却是很激动的，若是母妃膝下有两个皇子，母妃和他的地位就无人可动了。周振羽轻轻地握住宫瑛的手，“怎么手这样凉，宣吴太医来给皇后请平安胎。”
应声的是宫琬陪嫁程嬤嬷的亲姐姐皇后的陪嫁心腹程大姑姑。今日四大宫女宫瑛只带了抚琴和听雨，听雨是宫瑛的陪嫁，抚琴是大婚时周振羽挑给宫瑛的暗卫，如今宫瑛有了身子，自然是更离不得抚琴，听雨便得了程姑姑的暗示出去了。
接手程姑姑递过来的手炉，宫瑛冲着自己儿子一笑，这小子和他父皇一样是个会疼人的，将来对媳妇儿自然也不会差。
原来眼见孩子们都好，想着哪怕她和妹妹将来闭了眼，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可若赵氏真的再生下皇子，她死之后恐怕她就是新的赵氏继后，那么元儿就有两个异母嫡弟了。
感觉到自己的丈夫在握住她的手努力给她力量，宫瑛却湿了眼眶，十分无助的看着这个与自己自小定亲的良人。
她同周振羽的婚姻并没有世人眼见的那么完美，周振羽有一后二妃一嫔一才人，他的异母嫡弟桓亲王有一正妃二侧妃一仪人一才人一良妾。
原也是差不多的，但桓王周辰轩有周启厚，周启本，周启份，周启实四子，周振羽却只有两个儿子。纵然嘴上不说，哪个男人不在意子嗣，哪个女人又能真正释怀自己的夫君同别人生儿育女。
是，他的儿子出于赵家人的肚子，可那也是他的亲生血脉。但要知道，作为一个父亲来说，他与桓王少年时的不顺并不能让他设身处地地去想元儿的感受。
兄弟与儿子是不同的。并且人总是千年媳妇儿熬成婆，纵然周振羽是个明事的，但也是个识人间烟火的凡人，恐连他自己都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我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为什么到你这就非要我动自己的亲生儿子来照顾你的感受呢？”
周振羽没有正面回应宫瑛，只是垂眸隐去了自己的视线，握着宫瑛的手也松了几分力，宫瑛见状索性便把自己的手从周振羽的手心中抽开，交叉双手端坐，仍是那个母仪天下的万凰之王。
妹妹已经倒在床上了，大嫂(云雪长公主周振安，宁国公府宫家宫瑛，宫琬胞兄宫琰之妻)的孕事还没来得及公开，如今正是多是之秋，就算是为了元儿，慧儿，韵儿的婚事，她也要撑住这最后一口气。
只是宫瑛没有看见，在她抽出手的那一刻周振羽受伤的神情，关于周启忠的事，他明明都已经解释过了，瑛儿这是不信自己吗？
“臣等参见陛下，皇后，太后。”来的两个太医，吴太医是宫瑛御用的，又是周振羽点名让她来的，自然是要来给宫瑛请平安脉。
赵氏一个妾妃，还没有资格动用周振羽御用的越太医，在吴越之下，宫里不涉党争，亦有威望威信的也就是刘太医了。
“刘太医，你且好生给赵妃诊脉。”宫瑛一边容吴太医请着脉，一边让刘太医也过去请脉。得了宫瑛旨意，刘太医方才上前请脉。
“如何？”开口的是周振羽，他冷眼瞧着赵太后眼里的热切，询问的语气里并无一丝一亳的期待。
“回陛下的话，赵妃娘娘脉象虚浮，副脉杂沉，可见是多日神思忧虑伤身，微臣如今开一药方，认真吃了即可无事。”
“可是被人吓得动了胎气？”问话的赵太后正得意洋洋地看向宫瑛，仿佛已经看到了她因为影响皇嗣被周振羽怪罪。
宫瑛却也只是十分关切地看向赵惠儿，她倒不会因为这点子小事慌，就算她赵惠儿生的是儿子，她的是女儿又能如何？庶子难道会比嫡女更尊贵？她还没死呢！她宫瑛一日不咽气，她们就永远是妾妃！
“回太后娘娘的话，从赵妃娘娘的脉象微臣实在是断不出是喜脉，也可能是微臣学艺不精。吴太医一直是此间圣手，不如请他也一并来断一断。”
“吴太医。”
“且慢，吴太医是你手底下的人，你素来看不惯惠儿，你的太医，如何能够信得？来人，请武太医过来。”
“吴太医是先皇与朕御用的太医，朕正是因其是千金一方的圣手，才将他指去瑛儿宫里，太后如今是在疑朕？”
“哀家疑你又如何？你本来就是看我们赵家不顺眼，故意发难！”
“母后，您如今已是周家妇。”
“砰！”手捶龙椅，天子一怒，泼妇无神。“吴太医”
“微臣在。”
“有劳你了”
“臣领旨。”
“如何？”
“回陛下，皇后，各宫殿下娘娘，从脉象上看，实是不能诊断赵妃娘娘已有身孕，刘太医所诊，当是准确无误。”
“请教太后，欺君之罪，该当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