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公这会儿有些焦急了，苏壁瞧着海公公的样子：“公公晚上可是要当差？”
海公公正是记得满头乱转的时候听得这话，觉得似乎是有希望：“正是呢，可如今雨下的这般大，这可怎么是好？”
“公公，若是有要紧事，我这里倒是有伞，可以借予公公。若是公公没有什么要紧事，小达子，我记得后面还有一间小室是空着的，公公若是不嫌弃，晚上倒也是可以应付一晚。”
海公公夜里还要当差，他眼下正是快到了换班的时候，自然是焦急的：“苏公子，实不相瞒，奴才晚上还得当差，实在是辜负您的好意，奴才就斗胆向您借一把伞就好。”
“既然如此，那小生也就不留公公喝茶了，小生身份特殊，除了吃穿用度，并没有银子可以打点公公，有劳公公跑这一趟，还请公公见谅。”苏壁说着，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隐隐又有些愧欠的表情浮现在上面，让人不敢不相信，他确实是囊肿羞涩，随即，他又四想起来什么一般，“小达子，快去拿雨伞给海公公，若是他当差迟了，那可怎么是好。”
小达子是在不远处听完全程的，他早已命人拿好了伞，就等着苏壁这一句话：“海公公，下雨天，路上湿滑，您可当心着点儿。”
俗话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海公公在宫里也算混了这般久的，平日里妆模作样的见多了，他们大多看不起太监，当面不说什么，背后编排的，那可是一个难听，像眼前人这般自然的，也委实少见。
海公公恭敬的鞠了个躬，然后撑起油纸伞，进入了茫茫雨幕中。
“主子。”小达子等着海公公走后才靠近苏壁。
“嗯，怎么了？”
“这海公公，做不过是个小太监，而主子却对他另眼相看，小达子不是很懂。”
“小达子，尤其是在这宫里，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地方，你看这殿里，干净吗，是挺干净的，看不见一点儿灰尘，但是谁能保证，这里没有鲜血溅出的痕迹呢？杀孽太重，就得靠善意去洗刷。”
小达子深深地吃了一惊，他跳了起来，仿佛自己踩的地砖上就有血迹似的。可是他弯下腰仔细看了看地面，确认没有任何血的痕迹，才慢慢直起腰。
头还没抬起来，小达子就听见自己主子嗤嗤的笑声。
“主子，这地面上没有血迹。”小达子有些别扭地开了口。
“嗯，当然没有。有你也看不见。”
“可是主子从未杀过人啊。”
“确实没有，其实这个不过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点，永远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他们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必定是有自己的作用在，今天你觉得他们如粪土，明天就有可能是你的绊脚石。”
小达子这一刻看着苏壁，仿若神明一般，他的年龄与自己相仿，自己在宫中待得时间也算是久了，竟是不如他，也难怪，从前总听人说，有些富贵人家，尔虞我诈、诛心算计，不比皇家少，他是丞相家出来的，只怕是有意识起，便都活在算计中，看着还是那般稚嫩的孩子，心机却不比旁人浅，但是好在，他目前只有防人之心，并无害人之心。
但小达子还是有一些不能懂：“公子，恕小达子多嘴，您待在这宫里已经有两年了，但是小达子并没有看见出路，您又不能像妃子那样争宠，这朝堂，也怕是没有公子您的立足之地……”小达子说着，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这一次，小达子确确实实等了很久才等到答案。只不过，这次不是回答，而是提问：“今年科举，什么时候举行？”
小达子愣了一下，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就在下月初三，公子你问这个作何用呀？”
苏壁却是神秘一笑：“那便是了。”
“什么？公子你在打什么哑谜？”
苏壁神秘一笑，没有回答，他转身回了卧房，小达子还在回味苏壁的话，他似乎想通了些什么，跟进了卧房：“公子，您不会，要去参加科举吧？”
“即便我真去参加科举了，又有何不可呢？”
“可是公子你——”
“别担心，我做的所有事情，都在皇上允许的范围内。”
“可是我担心的是公子能不能考上啊——”小达子小声嘟囔着。
苏壁没有听见，他径直走向了床，躺下歇息了。
小达子见苏壁熟睡了过去，赶忙放下床帘，在出卧房之前，他的心里还在想着：别人科举，哪一个不是悬梁刺股，恨不得将书中的内容吃个透，偏偏这苏公子倒好，睡得正香呢……
直到出门前被绊了一跤，小达子才回过神，继续做自己的事。
这天是难得的一个晴天，苏壁也趁着这个晴天，难得的没有躲在房间里，而是在院子里摆弄起了那些植物，整个宫殿里看起来一片祥和美好。但是这样的祥和美好并没有持续太久。有一个不速之客突然造访，正是他的父亲，苏铮。
苏铮来时，苏壁正是背对着他，故他先开了口：“壁儿。”
苏壁见到来人，有一瞬间的愣神：“父亲，您怎么来了，那些下人怎么也没事先通报一声，我也好预备些茶水招待您。小达子，快去准备些茶水。”
苏铮见状，也朝着后面挥手示意下人先下去，随后他随着苏壁来到了厅内：“壁儿啊，父亲此番也是临时起意，不干外面那群奴才的事。”
“父亲，这次前来，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苏铮摆了摆手，“为父此次前来，是想问，你最近，可有什么打算吗？”
苏壁没有想到，苏铮会问得这么直接，但很快他便回了神:“父亲在开什么玩笑呢，我这样的人，每日吃好睡好，就可以了，我做什么都会暴露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的。”
“那倒也是，倒是为父想多了，那日宴会后，我碰巧看见皇上召了你，毕竟他还是新皇，为父还未完全摸准他的脾性，倒是想向各方打探一番。”
“父亲，儿子实话和您说吧，儿子不是个受宠的，当日皇上召我前去，也不过是问我衣食住行等，不过是尽一下地主之谊罢了。皇宫里不缺我一个吃闲饭的。”
苏铮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思索苏壁话语中的真实性，半晌，才应了话：“行，你在此好好休息，若是有什么异常，立马送出口信来，小康子是我的人。”说完，苏铮起身，扶了扶身上的灰尘，“行了，为父就不叨扰你了，先行一步。”
“好，父亲慢走，孩儿无召不得踏出这座宫殿，就不送父亲了。”
目送着苏铮远去，苏壁唤来了小达子：“小达子，小康子在我们宫内做什么？”
“是洒扫的啊！公子怎么了吗？”小达子有些疑惑为何苏壁忽然问起小康子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随后他又忽的想起，“是不是丞相对你说了什么？”
苏壁突然将手撑在了自己的额头处：“他平时应该进不来殿内吧？”
“照理说是的，但是每到重大节日时，洒扫的人员会进来一部分。”
“怪不得。”
“那难道——小康子是苏丞相的人？”见苏壁点头，小达子倒吸了一口气，“那公子，我们要不要，将他——”小达子做了个“咔嚓”的动作。
“没事，不必动他，免得打草惊蛇。”
“那倒也是。”
“我现在担心的是，他不止这一个。小达子，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公子你尽管吩咐。”
“这几日可能要辛苦你一下，多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注意观察一下有没有可疑的人。”
“是。”
小达子出去了之后，苏壁有一阵恍惚。这两年来舒适的生活，已经让他忘了自己应该有的警惕。皇上的意思他已经很清楚了，仕途是必走的，一旦踏上仕途，若还是像今日这般，那可真是，死无全尸呐！小达子的身份自是不必怀疑的，能待在自己身边的，必然是皇上的人，即便皇上日后会把自己当做枪使，或者自己只是那一步棋子，但是好歹目前，还是可以信得过的。小达子虽然平日里看上去傻傻的，但是干起事情倒是不含糊。
小达子查了几日，除了之前苏丞相所说的小康子，似乎并没有其他人。或许是因为苏铮将话挑明了说，他已经料到苏壁会让别人查是否还有其他质子，早已让他们做干净了手脚，反正，苏壁和小达子并没有收到些什么有用的情报，所有人都有些懈怠了下来。
毕竟自己是不大有用处的质子，目前在皇宫内没有什么威胁，自己即便查到了什么，也没有什么必要去动他，反而怕是还打草惊蛇了。
眨眼间便快到科举了，前一天晚上，皇上密诏他入内。
“草民叩见圣上。”
“平身，起来吧。”皇上停下了握在手中的笔，站了起来，走到了苏壁面前，“今天是叫你来安排一些事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