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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大哥(1)
作者:泗水刘年本章字数:2.2万更新时间:2019-05-28 19:29:18

夜色正浓,四下一片寂静。丁香路上悄无声息,孟秋萍焦躁不安地站在路边,好长时间才等来了一辆夜间巡游车租车。不待车子停稳,孟秋萍便焦急地拉开车门,迅速地坐进了后排的位置,刚一坐下,就紧张地催促着司机师傅往江东的玫瑰花园而去。

坐在座位上,孟秋萍就像浑身长满了刺一样,伸头引颈,左顾右盼,坐立不安。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瞧见后排的这个小姑娘满脸焦急,神色慌张,而头上却还戴着花花绿绿的寿星帽,心想这个小姑娘肯定是有急事在身,不待多想,便加大油门往江东疾驰而去。

原来周倩倩的电话接通后,没想到接听电话的不是周倩倩本人,手机听筒里传过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这让孟秋萍十分惊讶,好生奇怪。不待孟秋萍进一步追问,电话里的那个男人却自报家门,说是他春明派出所的民警胡德民,正在玫瑰花园办案。电话的主人也就是周倩倩从玫瑰花园的八号高层住宅的十八楼的住所凭空坠下,已经死亡,坠楼的初步原因正在排查。

孟秋萍听了,顿时吓得芳容失色,恍如遭遇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一般,久久难以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眼泪止不住地滚了下来。直到听筒里传来那个警察的喂喂声,她才回过神,抹了抹脸颊上的泪珠,含糊着说了声现在就过去,然后就匆匆挂掉了电话。孟秋萍甚至都忘记要和正在三楼玩游戏的高翔打声招呼,就冲出了“MOTO”轰趴馆的大门。

付完车费,不待司机师傅找零,孟秋萍迅速地从车租车上跳了下来。玫瑰花园小区大门口停着多辆警车,灯光闪烁,在凌晨黑暗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地刺眼。孟秋萍心中悲痛欲绝,她多么希望是那个警察搞错了,那个坠楼的人不是周倩倩。可是她越走近玫瑰花园,心中的痛楚就越强烈。

玫瑰花园门口岗亭处站着个男警察,大约四十多岁的模样,正和小区的保安在交谈着什么。他一眼就看到孟秋萍,便转身走了过来,简单地询问了她几句,然后就带着孟秋萍走进了玫瑰花园,来到了八号楼的草坪边。这个警察正是电话里的那个自称是春明派出所的民警胡德民。

八号楼下已经拉起了蓝白相间的警戒线,禁止普通人靠近。几个身着白大褂,带着口罩和手套的警察正在仔细勘察着现场,碗口粗的断枝残叶横七竖八地铺满了一地,可见知道当时情形有多悲惨。八号楼上的几个住户似乎是被惊醒了,从窗户口向下张望着。物业的工作人员也早就赶到了现场,正在和一个警察交流着什么。那个警察一边询问,一边在笔记本上记着。

修建整齐的草坪已经凹陷了些许下去,形成了一个小坑,边上是一些折断的树枝,零乱地堆在一起。天堂草那细长的草叶上沾染了斑斑血迹,红绿相间,散发着丝丝的诡异。浅蓝色的塑料布下盖着一具尸体,赤着双脚,孤零零地露在外面。腿骨因折断而变形,支起了塑料布的一角,里面露出了粉红色的睡裙裙摆。孟秋萍一看见那裙摆,再也忍不住了,浑身颤抖,双手掩面,嚎啕大哭了起来。这件粉红色的丝质吊带睡裙是周倩倩最喜爱的,那淡淡的粉红色和那裙摆的造型,孟秋萍是再熟悉不过了。

胡德民在一边见了,似乎也被孟秋萍的情绪所感染,这个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老民警也面露戚戚之色。他走近了一些,低声安慰了孟秋萍几句。待孟秋萍的情绪稍微有些缓和之后,就顺手拉开了警戒线,带着啜泣不止孟秋萍走进草坪,来到了盖着尸体的浅蓝色的塑料布边上。他蹲下身体,伸手轻轻揭开塑料布的一角,让孟秋萍来辨认一下尸体,以确认是否就是周倩倩本人,以为定案。

孟秋萍低着头痛苦地站在一边,抱胸掩面,啜泣不止。只见周倩倩仰面躺在草地上,头发凌乱,双目紧闭,似乎很是安详,脸上没有一丝痛苦。巨大的冲击力已经让周倩倩的脸颊有点变形,但依然能看出她曾经的美丽。周倩倩走得时候似乎并不痛苦恐惧,她的嘴角微微上翘,略显笑意,心满意足。孟秋萍见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由得弯下身来,蹲在周倩倩身边,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就在孟秋萍弯腰的时候,一直在自己头上戴着的寿星帽突然从头上滚落下来,落在周倩倩的身边,孟秋萍看到寿星帽,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在百味佳兴宁店门前和自己说的那些话,不由得更加悲伤,身体抖动个不停,歇斯底里地呼喊着,任由眼泪哗啦哗啦地滚了出来。

胡德民见状,低声在孟秋萍耳边询问了几句。半晌,孟秋萍才缓慢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默认了躺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周倩倩。胡德明见孟秋萍已经肯定了死者的身份,就站起身来,朝身后的工作人员招了招手。随即就走过来几个穿着白色大褂的警察,他们手里拿着担架,走进草坪,作势就要把周倩倩的尸体抬走。孟秋萍在一边已经声嘶力竭,喉咙几近嘶哑,已然变成了泪人。见警察要抬走周倩倩的尸体,孟秋萍近乎疯狂,悲天跄地,捶胸顿足。这时,她突然瞥见从自己头上滚落的寿星帽就静静地躺在一边,连忙起身疾声大喊等等,哭腔十足,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孟秋萍捡起那顶寿星帽,冲到担架边,一把揭开塑料布,周倩倩的遗容漏了出来。旁边的一个警察见了,正要上前阻止,被跟在身后的胡德民制止了。孟秋萍一边哭着,一边伸手整理了一下周倩倩散落在脸颊上的头发,然后把那顶寿星帽戴在了周倩倩的头上,又俯下身子,在周倩倩已经冰凉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载着周倩倩的遗体,警车闪耀着刺眼的灯光直奔殡仪馆而去,孟秋萍见状,顿时泪流满面,软软地瘫坐在路边。自己的生日变成了周倩倩的忌日,世事变化太快了,这让孟秋萍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孟秋萍面色苍白,眼睛浮肿,喉咙嘶哑,已然说不出话来了,脑袋里也一片空白。夏日的凌晨,凉风习习,很是怡人,但孟秋萍却感觉更加悲伤,掩面哽咽,泪流不止。这时,胡德民走了过来,低声跟孟秋萍交待了几句。孟秋萍木然地从包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递给了胡德民,又异常缓慢地把自己的电话号码一字一句地报给了胡德民。胡德民快速地在黑色笔记本上登记着孟秋萍的信息,然后便把孟秋萍的身份证还给了她,又轻声安慰了几句,然后便和其他警察一起离开了。

天色微明,东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小区里有早起锻炼的居民路过八号楼下,见草坪上一片狼藉,草木折断,估摸着夜里有事情发生,又看到瘫坐在路边的孟秋萍一脸茫然,双目红肿,都十分诧异,纷纷上前关切地询问。听到人们的七嘴八舌的声音,孟秋萍似乎才回过神来,她用茫然的眼神环视了一下围在身边的人们,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半晌,才慢慢地站起身来,一言未发,抬着沉重的脚步,满脸悲伤地往玫瑰花园大门外走去。身后的人们聚在一起,指手画脚,议论纷纷,都以为是眼前的这个举止奇怪的小姑娘遭遇了什么不测之事。直到小区的夜班保安走过来跟大家说明了事情的原委,人们这才恍然大悟,惊讶不已。

王瑞丽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她使劲地揉了揉生涩的眼睛,朝四周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只身躺在轰趴馆的卧室里。她猛然地惊醒,一骨碌地翻起身来,低头看看了自己的衣服,见自己的衣服都还完整,身体也没异样的感觉,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时,她才感觉到自己头痛欲裂,仿佛就像装了块大石头在脑袋里似的,异常沉重。她软软地靠在床头,轻轻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揉了许久,方才觉得舒服了好多。下次再也不喝酒了,王瑞丽心里暗自嘀咕着。舔着干裂的嘴唇,她的喉咙仿佛火烧一样,灼痛难忍。王瑞丽连忙站起身来,用手拢了拢头发,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空荡荡的,四周一片狼藉。王瑞丽走到饮水机边,接了杯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下去,接连喝了三大杯,这才觉得喉咙舒服了许多。人都到哪儿去了?小萍呢,王瑞丽转过身,瞧着四周,心里又不禁嘀咕起来。正想着,厨房里突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这又是谁呢?王瑞丽想着,就转身走了过去。

厨房里,李启玉正系着围裙,带着耳麦,一边听音乐,一边忙活。他摇头晃脑,不停地扭动着肩膀,动作很是夸张,似乎在努力地寻找音乐的节奏,他一会低下头看看平底锅里的煎鸡蛋熟了没有;一会又俯身盯着烤面包机里的面包,见弹出来的面包片颜色很淡,嘴巴里就含糊着咕哝了一声,又按下面包机的按钮,继续烤了起来。王瑞丽倚在厨房的门口,双手抱胸,斜着眼瞧着正在里面忙活的李启玉,脸露微笑。此时,李启玉似乎也感觉到了后面有人在看他。他蓦地一回头,见是王瑞丽,瞬间怔住了,仿佛不会说话一般,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瑞丽,过了半晌,才似乎回过神来。他慢慢地摘下耳麦,挂在脖子上,尴尬地笑了笑,讪讪地说了句你起床啦。

王瑞丽没有言语,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以示回应。这时,身后的平底锅里突然滋滋地响了起来。哎呀,不好,李启玉暗道一声,急忙转过身去,手忙脚乱地摆弄着平底锅里的煎鸡蛋。鸡蛋已经煎糊了,黑乎乎的一片,黏连不清。李启玉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个煎鸡蛋还真是难做呢,一边念叨着,一边沮丧地把煎糊了的鸡蛋扔进了垃圾桶里。王瑞丽在一边见了,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她放下双手,起身走了过去,冲着李启玉说了声让我来吧,说完就拿起平底锅,冲洗干净,重新做了起来。李启玉在一边见了,顿时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按捺不住满心的欢喜。

“那个,你昨晚睡得好么?”过来半天,李启玉才轻声地和王瑞丽讲起话来,昨晚的热乎劲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好什么好?”王瑞丽没好气的说道,“我都不知道我昨晚是怎么睡着的。”说着,端起平底锅,手腕一抖,鸡蛋在锅里顺从地翻了个身。

李启玉讪讪一笑,小心地询问道:“那个,我帮你系上围裙吧。”说着,就解下了系在自己身上的围裙。王瑞丽听了,也没说话,只是微微展开双手,露出了腰身。李启玉伸手给王瑞丽系上围裙,一边笑着说道:“我也是,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地就在三楼的沙发上睡着了。今早醒来的时候,只看见翔子在玩游戏。”

王瑞丽轻轻地哦了一声,便专心地摆弄着平底锅。锅里的鸡蛋已经煎得金黄,见时候差不多了,王瑞丽便把煎鸡蛋盛了出来,放进保温箱里。

“其他人呢?”王瑞丽又重新往锅里放了个鸡蛋,头也不抬地问道。

“不知道呢,我妹可能在楼上的哪个房间睡着了吧,孟秋萍我也没见着,不知道在哪儿?”

“那行,待会你去喊一下他们,叫他们都下来吃早点。天不早了,要不早餐就变成午餐了。”王瑞丽一边说着,一边手脚不停地忙活着,一口气接连煎了四五个鸡蛋。

李启玉应允了一声,转身就往楼上去了。不多会,李小萌就从楼梯上慢腾腾地走了下来,一边走,一边嘴里咕哝着什么。她一步一步地挪到客厅的沙发边,又一下子倒在沙发上,嘴里喃喃地说道:“困死了,我还得补个觉先。”说着,就闭上了双眼,翻身趴在沙发上。

高翔也接着从楼上下来了。熬了一个通宵,高翔却似乎毫无倦意,玩游戏带来的热乎劲显然还没退去。他见李小萌懒懒地趴在沙发上,就走到一边,轻声唤道:“丫头,醒醒,该起床啦。”

李小萌微微嗯了一声, 努力地转过头,眯着双眼,含糊着说道:“不行,不行,我要困死了,我再躺会,这是沙发,不是床。”说着,就哼哼唧唧地闭上了眼睛。高翔见了,没好气地笑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转身便走进了厨房。

烤得金黄的面包片夹着黄白相间的煎鸡蛋静静地躺在餐盘里,香气四溢。高翔见了,顿时觉得肚子好饿,便和王瑞丽打了声招呼,就坐在餐桌边狼吐虎咽地大吃起来。王瑞丽已经热好了牛奶,给高翔端了一杯过来。高翔连忙伸手接住,道了声谢谢。王瑞丽笑了笑,转身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端起一杯牛奶,轻轻地喝了一口。

这时,李启玉从楼梯上跑了下来,走进厨房,冲着餐桌边的王瑞丽说道:“我挨个房间都找遍了,也没见到孟秋萍的身影,她好像没在这儿呢?”

王瑞丽和高翔都觉得很奇怪,心想孟秋萍出门怎么没言语一声呢。于是王瑞丽便放下手里的杯子,擦了擦手,站起身来,冲着门口的李启玉说道:“你先来吃饭吧,我来给她打个电话。”说着,就走回客厅,从包里取出电话,拨通了孟秋萍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铃了很久,孟秋萍才接听了电话。听到是王瑞丽的声音,孟秋萍“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听到孟秋萍的哭声,王瑞丽被吓了一大跳,赶紧连声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哭了好一会,孟秋萍才断断续续地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王瑞丽说了出来。王瑞丽听了,脸色变得惨白,拿着电话的手也微微颤抖。她强忍着心情,努力地安慰了孟秋萍几句,让她在原地等着自己,不要乱走。挂掉电话,王瑞丽便走回餐厅,跟李启玉俩人简单地交待了几句,就拎上包,急匆匆地出门了。

在中山东路和世纪大道交界的地方,王瑞丽终于找到了孟秋萍。孟秋萍正蹲坐在人行道边上,形容惨戚,手机也扔在地上,蜷缩着身体,环抱双腿,脑袋深深地埋在膝盖上,披头散发,甚是可怜。王瑞丽见了,不由得一阵心酸,悲由中来。她轻轻地走了过去,在孟秋萍的身边蹲了下去,轻声唤了声孟秋萍的名字。听到王瑞丽的声音,孟秋萍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半晌,才缓缓抬起头来,双目无光地望着王瑞丽。孟秋萍满脸悲伤,双眼噙着泪花,又红又肿,眼神哀怨,透出了浓浓的怨恨之情。王瑞丽见了,关切之情难以言表,伸手搂着孟秋萍,一把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过了好一会,趴在王瑞丽肩头的孟秋萍才痛苦地喊了声丽姐,随即就嚎啕大哭起来,眼泪像雨水一样落了下来,淋湿了王瑞丽的衣服。

王瑞丽给店里的值班经理打了个电话,把店里的相关工作交待了一番,告诉值班经理自己和孟秋萍今天就不上班了,让她多担待点,把店里的事情都照应好。挂掉电话,王瑞丽就招手叫了辆车租车,扶着孟秋萍站了起来,慢慢地坐进了出租车里,往塞纳公馆而去。

中午时分,胡德民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若有所思。通过公安内网,他终于查询到了周倩倩父母的联系方式。在电话里,周倩倩的父亲周伦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倩遭遇到了不测,以为胡德民是电信诈骗,经过再三确认,周伦这才相信自己的女儿已经去世,顿时在电话里嚎啕大哭起来。经过一番询问,胡德民对周倩倩的情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最后胡德民告知周伦让他尽快赶到宁波来处理周倩倩的善后。因为天气炎热,周倩倩的遗体在殡仪馆里不能停放太久。

放下电话,胡德民又盯着电脑屏幕上周倩倩的证件照仔细端详了一番。这个漂亮的东北小姑娘怎么就会遭遇这样的不测呢?胡德民心底禁不住一阵惋惜。

上午法医送过来的尸检报告说周倩倩确实死于高空坠楼.结合视频侦查报告,以及玫瑰花园十八楼客厅窗户边缘的痕迹检测,初步推断死者坠楼原因是意外失足引起的,但通过死者体表检查,死者的手臂上下遍布针孔,体内也检出了异样的成分。

因为周倩倩的死亡疑点重重,案件的性质已经发生了变化。所里决定上报市公安局,成立专案组展开深入调查,由胡德民担任组长。下午,胡德民决定再到周倩倩在玫瑰花园的住所实地走访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以此来打开案件的突破口。

推开房门,一股熟悉而又刺鼻的异味顿时扑面而来。胡德民不禁微微皱了皱头,他对这种气味是再熟悉不过了。胡德民带上手套,穿上鞋套,又环视了一下房间四周,这才慢步走了进去。

上午刑侦小组的同事们已经来过,提取了相关的痕迹物证,所有涉案的物品已经被取走保留。两室一厅的房间里很凌乱,各式各样的女式内衣外套堆满了客厅的沙发,杂物扔得到处都是。胡德民走到客厅的窗户边,窗户边缘上的荧光粉依稀可见,那是刑侦的同事们提取痕迹时留下的。他轻轻推开窗户,伸出头向外望了一眼,楼下草坪上折断的花草树枝已经被玫瑰花园的物业工作人员清理完毕,但因撞击而形成的凹陷却依然依稀可见。

胡德民转身走回客厅,又走到另外两个房间里审视了一番,多年的警察工作造就他特有的职业敏感。他隐隐觉得这个房间里有些异常,除了床上的两个枕头和房门口的男士拖鞋,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也有一对,种种迹象表明应该有个男人和周倩倩在一起居住。而且昨晚在询问值班保安时,保安说时常会看到一个开着卡宴车的中年男子出入,但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胡德民心里很是奇怪。既然这个男人和周倩倩有着如此的亲密关系,那为何从周倩倩出事到现在,十多个小时过去了,这个男人还是没有露面呢?结合种种迹象推断,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人十分地可疑。

胡德民从物业办公室拷贝了车库入口以及八号楼周边的监控录像带回了春明派出所,希望能找出保安口中那辆卡宴车的踪迹,以此寻找那个男人的相关信息。三个多小时过去了,胡德民终于从海量的视频录像里找到了那辆卡宴车,通过查询车牌的信息,卡宴车登记的信息竟然是周倩倩。胡德民不由得好奇心大起,一个没有正式工作的年轻小姑娘竟然拥有百万的卡宴和价格不菲的奥迪A4,这么多的钱是从哪儿来的?胡德民暗自嘀咕着,通过卡宴车又检索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可是由于种种原因,胡德民始终没能获取到那个男人的清晰的正面影像。

连续几个小时的奋战,胡德民感觉有点疲乏了,眼睛疼得厉害。他仰面半躺在椅子上,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摸索着从抽屉里取出珍视明,拧开盖子,往眼睛里滴了几滴润眼液,这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胡德民闭着眼睛,脑海里在不断回忆着整个案件的细节。过了好一会,他猛地睁开了眼睛,伸手拿起放在一边的物证袋,从里面取出了一部手机。那正是周倩倩日常使用的电话。胡德明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现了周倩倩和孟秋萍的合照。望着那两个女孩青春靓丽的笑容,胡德民心中禁不住一阵感慨,心想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通过逐条比对周倩倩手机里的信息,胡德民终于发现了一个周倩倩经常联系的电话号码,电话号码的标识为“老公”。

胡德民试着拨通了那个号码,电话果然关机了,这就让胡德民的心中疑窦丛生。他又想起了那个叫孟秋萍的女孩,想着昨晚孟秋萍悲戚的表情,胡德民对她的印象特别深刻,于是便拨通了孟秋萍的电话。

孟秋萍的电话是王瑞丽接听的。王瑞丽告诉胡德民说孟秋萍悲伤过度已经入睡,现在实在不方便吵醒她。胡德民表示理解,同时他让王瑞丽转告孟秋萍,让她明天上午到福民派出所做个取证,以调查清楚周倩倩的死因,王瑞丽一口就应了下来。挂掉电话,胡德民转身在办公桌上记起了笔记,他把今天的调查情况逐条记了下来,准备第二天提交给专案组的同事们一起讨论。

九五大厦的办公室里,王建军一改往日温文儒雅的形象,狰狞毕露。他脸色铁青,怒气腾腾,不停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显得很是焦急。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周倩倩会在这个时候出事,前些日子他还叮嘱周倩倩千万不要玩火自焚,那样很容易出事的,现在果然出事了。幸亏最近这些日子自己没有在玫瑰花园,否则一定难逃一劫。王建军对此特别震怒,愤恨不已。某种程度上讲,王建军倒并不是心疼周倩倩的香消玉殒,而是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事业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想到自己的末日即将来临,王建军突然想起了去年在普陀山礼佛时,在山路边碰到一算命老头。老头身着宽袍大褂,童颜鹤发,仙风道骨,王建军见了,怦然心动,就和老头攀谈起来。俩人聊得很是投机,云天雾地一番后,算命老头最后说自己的八字命中天罗地网,又犯双辰煞,注定要会栽在女人手里。当时王建军听了,呵呵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今天看来,那个算命老头还真是所言不虚。想到这,王建军不由得心头起火,怒由中来,伸手抓起桌子上的紫杉茶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自己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那个逆来顺受、温柔如水的周倩倩,不由得恨恨地骂了声婊子。

站在一边的几个黑衣年轻人显得诚惶诚恐,小心翼翼。从早上到现在,他们尽听王建军发脾气了,做事说话都分外小心,生怕招惹了暴怒中的老板。那个被王建军唤做“小王”的年轻人看上出显得成熟稳重些,他叫王兵,山东青岛人。几年前跟随王建军从东北到了宁波,是王建军的心腹,为人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王兵见王建军情绪稍微缓和一些,就走上前去,点了支香烟递给了王建军,小心地说道:“老板,那个现在该怎么办?”

王建军接过香烟,叼在嘴里,狠狠地猛吸了一口,半天才喷出大团烟雾,缓缓地说道:“为今之计,首要的就是要抹掉我和周倩倩的一切关系。”说道这,王建军顿了顿,想了一会说道:“那个,小王,你待会去把我的车子处理了,把车牌照换掉,再去重新喷个颜色,找个偏僻点的小区或者停车场什么的,在里面放上段时间。”

王兵点头应允了一声,说道:“老板,那个余姚的花仔今早打电话给我,说今晚要来宁波。”

王建军听了,摆了摆手手,说道:“这个事情先放一放,等风头过去了再说,不能冒风险。”

“可是,花仔今天要是白跑一趟,他就可能就要去绍兴了,我们可能就会失去一个大客户了。”王兵有点担忧地说道。

王建军轻轻转动着手里的烟卷,想了一会,说道:“不管他了,没有了以后想办法再弄回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撇清和周倩倩的关系。”说完,他又望着身边另一个黑衣年轻人说道:“小袁,你待会去查查我的电话号码,看看周倩倩有没有提到过我的名字,还有,你待会去营业厅,给我弄个新号码过来。”那个叫“小袁”的年轻人赶紧点头答应,就转身出去了。小袁原名叫做袁强,河南项城人,郑州大学会计学高材生,精通财务管理,擅长理财,只是因为赌博欠下巨额外债,万不得已才投身王建军,为其卖命。

手里的香烟已经燃尽,王建军这才狠狠地把烟蒂按在烟灰缸里。堆满烟头的烟灰缸里,那张和周倩倩单线联系的电话卡静静地躺在里面,已经快被烟灰覆盖了。半晌,王建军才冲着另外两个黑衣年轻人说道:“小马、小秦,你俩以后的主要事情就是要盯紧张林,别让他给我跑了。生意做不成了,就让张林再替咱们挣点钱吧。”

小马和小秦都是王建军的打手,长得五大三粗,,嗜酒如命,都是刑满释放人员,劣迹斑斑。小马真名叫做马胜利,甘肃青海人,据说他祖上就是身名显赫的“马家军”,每次醉酒,马胜利总不忘记吹嘘一下自己祖上的“丰功伟绩”。小秦叫做秦川,是陕西渭南人,从小就盗窃成性,长大后数次入狱,刑满释放了就跟了王建军,只图个好吃好喝。

“老板,”马胜利望着王建军,点头哈腰地说道,“那个,张林的名下也没什么财产了,据我调查,除了那辆野马跑车,还有一栋广厦怡庭的房产,不过那还是登记在他哥哥的名下的。”

“不是还有两个小妞吗?”王建军突然想起了赵婷,说道:“张林先不要动他,等到最后,再逼他问他哥哥要钱,先把那俩小妞弄过来再说,你们俩回头就去把这事办了吧。”

马胜利听了,回头和秦川相视而笑,意图不言自明。以往每当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都是他们俩打头阵。赵婷和张小敏的身份证就攥在马胜利的手里,这俩小妞长得那可真是漂亮,马胜利心想着,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穿过黑咕隆咯的楼梯,张林心事重重地走到了家门口。他手里提着份夜宵,那正是赵婷最爱吃的慈城炒年糕。张林站在门口,调整了一下气息,正了正形色,争取努力地忘掉今天下午马胜利和自己说过的话。过来半晌,张林方。:才慢慢恢复以往嬉皮笑脸的神态。

推开房门,赵婷正窝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着电视。张林赶紧走了过去,挨着赵婷一屁股坐了下去,单手抱着赵婷的肩膀,狠狠地亲了一口赵婷的脸蛋,问了声小宝贝,想我了没有。赵婷用力地扭动着肩膀,试图挣脱张林的怀抱,没好气地说道:“想你干嘛?”

“咚咚,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啦?”说着,张林就把手里的炒年糕举到了赵婷的面前,满脸得意。

赵婷白了眼张林,咕哝着说道:“算你还有良心。”说着,伸手接过炒年糕,打开盖子,便滋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宝贝,你今天都干嘛了?”张林站起身,给赵婷接了杯热水放在她面前,然后便大大咧咧地半躺在沙发上,双手放在沙发的靠背上,斜着眼盯着赵婷问道。

“没干嘛。”赵婷轻轻地咽下嘴巴里的年糕,缓声回答道:“今天我去小敏上班的酒吧玩了。”

“酒吧?”张林显得有点好奇,又接着问道:“张小敏到酒吧上班啦?”

“是啊,都上班好长时间了。”自从上次和张小敏一起去过三九酒吧后,赵婷有事没事就会自个到三九酒吧里玩。

张林轻轻哦了一声,听说张小敏已经上班了,心里不禁又开始盘算起来。

“今天在酒吧里玩,碰到小敏的老板了。玩了一天,挺开心的,挺好的。”想着今天在酒吧里和丁子豪聊天的情形,赵婷脸上泛出了一丝笑容。

张林听了,阴阳怪气地说道:“好什么好?是酒吧好,还是张小敏的老板好?”

“无聊吧,你。”说着,赵婷吞下最后一块年糕,顺手把空塑料盒扔进了垃圾桶里,抽出纸巾,擦了擦嘴。

张林朝赵婷翻了个白眼,眼睛骨碌骨碌地转了一圈,搭在沙发靠背上的手指头轻轻地点着,他心里一直在盘算着怎么和赵婷开口。

赵婷端起水杯,含了口水在嘴里,漱了漱口,把水吐在垃圾桶里,然后回过头望着张林淡淡地说道:“我准备去酒吧上班。”

“酒吧?哪个酒吧?”张林听了,一骨碌地坐直身子,诧异地问道。

“就是小敏上班的酒吧啊,我都和她老板谈好了,每个月工资3500,做好了还有奖金和提成。”

“不行。”张林一口拒绝道,“你怎么能到那种地方上班呢?”

“那种地方怎么啦?”赵婷听张林这么说,满脸好奇地问道。

“我跟你说啊,”张林又半躺回沙发上,慢条斯理地说道:“酒吧那种地方啊,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酗酒的,找乐子的。”

“小敏那个酒吧是正规酒吧,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赵婷没好气地回答,过了一会,赵婷又说道:“你这么了解酒吧啊,你是不是经常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啊。”

“天地良心哦。”张林立马辩解道,“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呢,我整天都扑在我的事业上,想歇一歇的功夫都没有呢。”顿了顿,张林又嬉皮笑脸地说道:“我是关心你,是舍不得你去上班劳累受罪。”

“还关心我,你啊,再关心我的话,我就得去喝西北风了。”赵婷没好气地说道,她这阵子没上班,再加上看病的花费,以前的积蓄早就用光了。

“你放心,明天我就给你账户了打点钱,给你买东西好了。”张林斜着眼盯着赵婷说道。

“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过我还是得去上班。”赵婷喃喃地说道。

张林听了,连忙说道:“宝贝,上班的事情咱回头再说,你明天陪我出去一趟呗。”

“干嘛呀?”

“我和王总有个应酬,想带你去见见场面。”

“我才不稀罕那场面呢,不去。”赵婷一口回绝道。

张林急了,连忙改口道:“不是,不是,我说错了,是让你去给我撑场面,你这么温柔漂亮,往那一站,我的脸上是倍增光啊。”

听张林这么说,赵婷得意地笑了一下,问道:“在哪儿?”

“九五大厦,豪华包间。”

“那行吧。”

听到赵婷一口答应下来,张林高兴地蹦了起来,一把抱住赵婷,嘴里还不停地说道谢谢老婆,谢谢老婆。

赵婷被逗得咯咯地笑个不停,她努力地撑开双手,想推开张林。不成想却被张林反手一抄,就把她整个人横抱在了怀里。赵婷被张林吓了尖叫了一声,紧紧地搂着张林的脖子,不过随即她就明白了张林的用意,翘起食指,娇羞地点了点张林的鼻尖。

禁不住赵婷的苦苦哀求,张小敏最终还是答应晚上陪她一起去九五大厦。张林知道后,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一阵狂喜。他连忙给马胜利打了电话,告知了一切,马胜利在电话里恭维了张林几句,说老板王建军对他很满意,会给他的债务酌情减免的。张林听了,更是喜不自禁,高兴得手舞足蹈。

下午,张小敏在酒吧里跟丁子豪说晚上有点事情,希望能请个假。丁子豪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更没追问张小敏是什么事情需要请假的,只是叮嘱张小敏第二天上班别迟到了。

赵婷抽空去做了个新发型,蓬松的空气刘海搭配着柔软飘逸的大波浪秀发,散发着赵婷特有的气质,她特意穿上了张林送给自己的晚礼服,淡蓝色的丝质晚礼服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了赵婷曼妙的身材,深深的V型领口下洁白的皮肤若隐若现,性感十足。张小敏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随着张林一起来到了九五大厦。

从九五大厦的停车场出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已经快七点钟了。张林一行三人乘着电梯直接到了顶楼。电梯门开了,马胜利和秦川竟然齐刷刷地站在电梯门口,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作势在迎接着他们三人的到来。马胜利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光艳照人的赵婷,心中浮想联翩,嘴角不禁浮现了一丝坏笑。

偌大的容若公司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不见踪影。怎么一点不像开晚会PARTY的样子呢?赵婷心里暗自嘀咕着,一边走着,一边东张西望。张小敏见状,也是满腹狐疑,不知道张林到底带她们来这儿干嘛。

推开王建军办公室的房门,马胜利转身把张林三人引了进去。秦川则站在门外,顺手带上了房门。王建军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见张林他们走了进来,连忙站起身来,满面笑容,热情地说道:“哎呦,你们可算是来了,我在这儿已经恭候多时了。”

张林赶紧走上前去,忙不迭地和王建军简单寒暄了几句,然后便把赵婷和张小敏逐个介绍给了王建军。王建军一边偷眼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女孩,一边热情地夸赞着她们的美丽。赵婷见王建军一身黑色的唐装打扮,温文尔雅,文质彬彬,一副很有修养的样子,瞬间放下戒备,好感陡生,笑着和王建军聊了起来。张小敏则坐在一边,见赵婷如此随意,也就没了提防之心,掏出手机摆弄了起来。

过了一会,张林站起身来,在赵婷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告诉他自己先出去打个电话,一会就回来。他说完也不待赵婷同意,就和王建军使了个眼色,转身就出门去了。马胜利见了,也转身跟着走了出去。

房门外,张林压低声音跟马胜利说你们可要遵守诺言,千万别伤害她们,否则自己不会放过他们。马胜利听了,笑着拍了拍张林的肩膀,说他们保证不会伤害她们,有什么事情会再联系他的,说完,就冲秦川使了个眼色。秦川立马会意,转身走了过去,半拖半拽地拉着张林离开了容若公司。

王建军的风趣幽默逗得赵婷咯咯地笑个不停,花枝乱颤。这时,马胜利端着两杯橙汁走了进来,他先递给了赵婷一杯。赵婷微笑着说了声谢谢,伸手就接下了玻璃杯。张小敏见了,也只好接下马胜利递过来的橙汁。

张小敏此时也觉得有点口渴了,就轻轻抿了一口橙汁,觉得橙汁的味道甚是甘甜,芳香醇厚,不由得又多喝了几口。马胜利背着双手,笔直地站在一边,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瞟着面前的两个美女,见张小敏喝掉了半杯橙汁,心中禁不住一阵窃喜。

赵婷已经喝光了玻璃杯里的橙汁,心想有钱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样,橙汁都比平常喝的要甜,喝完就顺手把杯子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见张林还没有回来,正想开口询问王建军,不成想,可是还没等她张口,就觉得头脑一阵晕眩,浑身酥软,身上顿时没了半丁点力气。坐在一边的张小敏见赵婷脸色通红,目光迷离,举止异样,刚想开口询问,不成想自己也是头晕目眩,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

张小敏悠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只身躺在地面上,就像散了架一样,浑身无力。四周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到底是身在何方。这时,身后的角落里传来一阵嘤嘤的啜泣声,听声音就知道是赵婷在那里哭泣。她迷迷糊糊地刚想爬起身来,就觉得脑袋里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就要炸开似的。这时,身上阵阵刺痛传来,瞬间惊醒了张小敏。她借着微弱的夜光上下打量着,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不着一物,顿时情绪崩溃,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赵婷似乎也听见了张小敏的哭声,原本嘤嘤的啜泣也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俩个女孩悲惨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分外地凄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小敏的哭声渐渐地小了,渐有渐无,她已经无力再哭了,声音已近嘶哑,悲愤欲绝。这时,赵婷也慢慢止住了哭声,她慢慢地从墙角趴了过来,从背后抱住了张小敏,又嘤嘤地抽泣起来。

张小敏愤怒地扭动着肩膀,试图挣脱赵婷的环抱,但是她实在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挣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不由得更加悲愤,用嘶哑的声音怒吼道:“你......你给我走开。”

“对不起,对不起。”赵婷紧紧地抱住张小敏,不肯松手,一边啜泣,一边喃喃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万分的悔意。

两个女孩就这样抱着瘫坐在地面上,羞耻,无助,愤怒一起涌上心头,让赵婷和张小敏几近崩溃的边缘,悲痛欲绝。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快亮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吱”地一声打开了。马胜利拿着两块面包和一瓶水走了进来,看到瘫坐在面前的两个女孩惊慌失措,颤抖不止,脸上顿时闪现出邪恶的笑容。

赵婷似乎是听见了声音,缓缓地回过头去,见马胜利走了进来,顿时不知哪来的力气,噌地站起身来,痛苦地嘶喊着,近乎疯狂地冲向马胜利,双手乱挥,就要和他厮打。马胜利见了,冷笑一声,反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赵婷的脸上,赵婷一声惨叫,跌落在一边。张小敏见了,也奋不顾身地冲了过来,却被马胜利抬起一脚,揣在了她的肚子上,张小敏忍不住“哎呦”一声,疼痛难忍,捂住肚子,软软地瘫了下去。马胜利见状,禁不住骂了声不知死活的婊子,骂完,就把手里的面包和水扔在地上,转身锁上了房门,走了出去。

一整天的时间,赵婷和张小敏都蜷缩在墙角,迷迷糊糊。俩人都浑身瑟瑟发抖,惊恐不已,她们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遭遇如此的厄运,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就这样,接连两天的折磨,赵婷和张小敏的意志终于崩溃了。在马胜利和秦川的魔爪下,终于妥协了,苦苦央求着马胜利带她们去见王建军。

孟秋萍已经是第二次来到福民派出所了。她面容憔悴,目光呆滞,整个人都毫无光彩,短短两天时间,孟秋萍就整整瘦了一圈下去。上次来的时候,民警胡德民简单地询问了周倩倩的一些情况,见孟秋萍还没有从悲痛中缓过神来,就匆匆地结束了取证工作,让孟秋萍回家去了。今天早上,胡德民给孟秋萍打来了电话,说周倩倩的父亲周伦已经从东北老家赶了过来,希望她能过去帮着周伦料理一下周倩倩的后事。

周伦正坐在派出所接警大厅的椅子上,满脸悲伤,双目含泪,正在跟身边的胡德民说着什么,不时地抬起手臂,用衣袖拭去不经意间落下的泪珠。胡德民坐在一边,不时地在笔记本上写着。周倩倩已经多年没回家了,和自己的父亲联系很少,胡德民很难从周伦那里得到有用的信息。他合上笔记本,低声安慰了周伦几句,就站起身来,准备往办公室走去。谁知刚一抬头,便看见孟秋萍正站在派出所的门口,怔怔地盯着周伦发呆。胡德民和孟秋萍已然熟悉,便轻声唤了声孟秋萍的名字,让她进来。

待胡德民介绍完毕,他就先回办公室去了。孟秋萍站在一边,仔细打量起了眼前的这个年迈的男人,心中感慨万千。周倩倩从来没和自己提过她的父母,每当孟秋萍问起,周倩倩总是故意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乍看之下,周伦竟然和王建军有几分相像,若不是那满头白发以及因悲伤过度而倍显憔悴的面容,俩人眉宇间透漏出的神情竟是何等的相似。

孟秋萍扶着周伦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简单地和周伦说了几句有关周倩倩的事情。周伦听了,更是老泪纵横,啜泣不止。孟秋萍见了,也是倍感悲伤,无可奈何,只得扶着周伦起身,走进了胡德民的办公室。

胡德民正坐在椅子上整理文件,见她二人走了进来,连忙示意他们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然后便坐回椅子上,顺手捡起份文件递给了孟秋萍。

孟秋萍接过文件一看,原来是周倩倩的死亡原因调查报告。孟秋萍瞧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心头揪心般的疼痛,双手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那份文件差点从手里滑落。坐在一边的周伦见孟秋萍脸色异样,禁不住慌张起来,颤巍巍地伸过右手,从孟秋萍手里拿过文件,凑在面前,费力地看了起来。

或许是年纪大眼睛不好的缘故,周伦费力好半天的功夫才看完文件,待他看到周倩倩的死亡原因时,不禁老泪纵横,双手颤抖得特别厉害。他痛苦地把那份文件攥在手里,一边啜泣,一边激动地说道:“倩倩是个好孩子,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会去做这样的糊涂事啊。”

胡德民望了一眼周伦,半晌才说道:“老人家,您别激动,周倩倩的死亡的确疑点重重,我们正在调查。”说到这,胡德民顿了顿,从桌子上捡起一张照片,递给了孟秋萍,又继续说道:“而且我们在她居住的房间里也发现了一些可疑的物品。”

孟秋萍接过照片一看,见茶几上摆放着些杂物,也没瞧出什么不对劲。孟秋萍仔细看了半天,才缓缓抬起头,望着胡德民问道:“胡警官,倩倩怎么又会从楼上摔下去呢?”

“根据我们的调查佐证,周倩倩应该是产生了幻觉,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进而发生了悲剧。”

“没有其他人在房间了么?”孟秋萍又追问道。

“没有。”胡德民肯定地回答道,“根据八号楼周边以及单元过道里的录像,结合周倩倩回家以及出事的时间,我们可以断定,周倩倩出事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在。”

孟秋萍听了,心里好生奇怪,心想王建军怎没在,他不是早就回到宁波了吗?正想着,原本在一边低头暗暗抽泣的周伦突然抬起头,哽咽地问道:“胡警官,我想去倩倩生前住过的房间看一下,行么?”

“这个,恐怕不行。”胡德民难为地说道,“周倩倩的房子是租来的,见自己的房间发生了命案,那个房东很是生气,在征得我们的同意后,已经把房间清理一空了。”

周伦听了,更加悲伤,又放声大哭起来。胡德民见了,连忙好声安慰几句,待他的情绪缓和一些后,便对着面前的两个人说道:“周倩倩死亡确是意外,我们对你们的遭遇也深表同情,如果没有异议,麻烦你这这儿签个字,我们就可以结案了。”说完,就递过来一份文件,放在了周伦的面前。

周伦听了,拿起签字笔,颤巍巍地在文件上一笔一画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文件递还给了胡德民。胡德民接过文件,把它装在文件袋里,扣好封口,放在一边,又望了一眼孟秋萍说道:“那个关于周倩倩其他的违法行为,我们还在追查,那个,孟秋萍,你是周倩倩生前的好朋友,据你了解,周倩倩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不良行为的?”

孟秋萍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她告诉胡德民说自己虽然和周倩倩是好朋友,但最近几个月以来,自己忙于工作,疏于和周倩倩联系,周倩倩的近况她却是一丁点也不知情。

胡德民轻轻地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周倩倩平时都和谁来往比较密切?”

“倩倩有个男朋友。”孟秋萍突然想到了王建军,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对他的印象那么深刻,尽管自己一点也不看好他。

胡德民听了,顿时显得兴奋起来,连忙问道:“那你跟我说说他的详细情况,估计他现在哪儿?”

孟秋萍听了,心头微微一震,过来半晌,才缓缓地说道:“倩倩只是偶尔跟我提起过他,具体的情况也没和我说过,我也不了解。怎么,倩倩出事,他一直没出现吗?”

胡德民见孟秋萍提供不了线索,不禁有点沮丧地说道:“据我们调查,的确有个男人和周倩倩同居,但是从周倩倩出事到现在,他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而且,我们从周倩倩手机里提取到的号码,也在周倩倩出事后关机了,再也没开机过。”

孟秋萍顿时疑窦丛生,想起以前王建军和周倩倩在采蝶轩吃饭时候的亲密情形,王建军怎么能这样对待死去的周倩倩呢?这里头肯定有古怪。胡德民见孟秋萍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凭着警察的直觉,估计孟秋萍肯定在隐瞒着什么,但又不好说出来,只得跟孟秋萍严肃地交待了几句,如果她知道有关周倩倩男朋友的事情,一定要如实汇报。孟秋萍点头答应了,只是心头的疑云更重了。

而一边的周伦听胡德民提到了周倩倩的手机,顿时激动起来,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胡警官,倩倩的手机在哪儿?”

胡德民听了,望了眼周伦,似乎是在思索了一会,才垂手打开了旁边的抽屉,取出证物袋,从里面掏出了一部粉红色的三星GALAXY手机,递给了周伦。周伦接过手机,颤巍巍地轻触按键,手机屏幕顿时亮了起来,周倩倩和孟秋萍的合照显现在眼前,周伦见了,泪珠又噼里啪啦地滚了下来。孟秋萍见了,也是悲伤。

过了好久,周伦紧紧握住周倩倩的手机,用乞求的目光望着胡德民说道:“胡警官,倩倩的这个手机我能带走吗?”

胡德民听了,好生为难,说道:“老人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虽然周倩倩的命案已经结案,但是因为周倩倩可能涉及其他的犯罪行为,我们还得继续侦查,这个手机是关键的物证。”

“求求你了,我都四年没看到过倩倩了,以后我想她的时候,我还能看看她的手机。”周伦可怜地哀求道。

胡德民也很同情周伦,可是又不能违反工作职责,左右为难,只好默不作语。孟秋萍见了,想了一会,便对着胡德民说道:“胡警官,麻烦您想想办法,倩倩的手机对周伯伯来说太重要了,你们需要倩倩的手机破案,也只是需要里面的信息,您看,能不能把手机里的信息都拷贝下来,这样对破案也是一样有用。”

胡德民听了,紧皱了眉头,似乎在思考了一番,然后拿起身边的电话,拨通了局长的电话。在电话里,胡德民一再保证他会把手机里的信息完整地复制下来,这才得到了局长的许可。放下电话,胡德民把周倩倩的手机交给了所里的一名同事,又叮嘱了他几句,要他一定小心点操作。不多会,那个警察就走回办公室就把手机还给了胡德民。

胡德民接过手机,望着对面的周伦说道:“老人家,手机里的内容我们都复制好了,手机可以还给你了,不过周倩倩的电话卡我们得留下。”

周伦听了,连忙点头应允,过度悲伤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许,连声道谢。胡德民又把他们俩人带到春明派出所的库房,把周倩倩的一大包遗物交给了周伦,告诉她周倩倩的生前的衣物和日常用品都在里面,包括一些证件和车钥匙。然后又让他的同事给周倩倩出具了死亡证明,交给了周伦,让他去殡仪馆处理周倩倩的善后。

孟秋萍陪着周伦又去了殡仪馆。一番繁琐的手续下来,停放多日的周倩倩的遗体终于可以火化了,悠悠香魂化成了一缕青烟。周伦紧紧地抱着周倩倩的骨灰盒,和孟秋萍一路走到殡仪馆的后山上,把周倩倩的遗物都烧成了灰烬,只留下了周倩倩的证件和那把A4的车钥匙。

走下山来,周伦叫住了孟秋萍,悲戚地说道:“孩子,你是倩倩最好的朋友,倩倩走了,我知道你也很难过,但是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让倩倩在天堂里担心你。”说着,又把周倩倩的车钥匙递给了孟秋萍,说道:“倩倩的车子,就留给你吧。”

孟秋萍听了,顿时悲由中来,掩面嚎啕大哭起来。

送走了周伦,孟秋萍独自回到塞纳公馆,接连睡了两天,这才感觉到自己悲伤的心情稍稍平复了许多。这段日子以来,王瑞丽见孟秋萍情绪低落,也就没有打扰她,只是每天都会悄悄地把饭菜做好放在保温箱里,然后独自去上班,本来属于孟秋萍的工作也都由她自己担当了,几天下来,王瑞丽也明显瘦了一圈,很是憔悴。期间,李启玉见王瑞丽每天都忙忙碌碌的,很是关心,提出自己可以给她“打下手”,替代孟秋萍几天,但被王瑞丽婉言谢绝了,只是王瑞丽心里对李启玉的好感愈加强烈了。

孟秋萍静静地侧卧在床上,眉头紧锁,满脸沉思。她呆呆地盯着卧室的窗户外面,窗外的天空很蓝,不时会有朵朵白云从窗户口飘过。此时,孟秋萍的脑海里思绪翻腾,回忆着和周倩倩相处的点点滴滴。突然,孟秋萍脸色一变,痛苦地闭上眼睛,她猛然想起那天早上周倩倩去百味佳找自己,她无意间看到周倩倩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上有很多个针眼,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马虎呢?还以为她是生病了,为什么自己当时没能多留个心眼呢?想着想着,孟秋萍不禁恼怒起自己的粗心大意,自己当时要是能多关心一下周倩倩,或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了。

可王建军呢,自从周倩倩出事,自始至终就没出现过,怎么连电话也没打一个?莫非他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忙还不知道周倩倩已经去世的消息?可他电话怎么又会莫名地关机呢?像他这样的生意人,手机根本就不可能会关机的。都那么长时间了,他不可能不会不知情的,况且周倩倩哪来那么多的钱呢?

想到周倩倩的无故惨死,王建军的莫名失踪以及张仲恩对爱情的背叛,孟秋萍的心中就像一团乱麻,欲理还乱,纠缠不清。以前她还天真地认为张仲恩背叛自己是他禁不住杨娇娇的诱惑,一时冲动,犯了错误。可经过周倩倩的事情,孟秋萍在心中认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女人绝不能依附于男人,一定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间开始震动了起来,嗡嗡的响声打断了孟秋萍的神思,她伸手摸过手机一看,原来是高翔打来的电话。高翔在电话里关切地询问孟秋萍的近况,表示自己可以提供任何的帮助,孟秋萍听了,连声表示感谢,告诉高翔说自己已经好多了,要他不要担心自己。挂掉电话,孟秋萍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温馨,庆幸自己还有高翔这样的好朋友在身边。

接连几天,王建军都待在九五大厦的公司里没有外出,断绝了和外界一切联系,生怕会露出一丝破绽,只是长时间闷在屋子里,甚是无聊,只得一遍又一遍地摆弄着茶叶,泡了一壶又一壶的普洱茶。下午听马胜利汇报说赵婷和张小敏想见自己,不由得又开心起来,知道她们俩已经认命了。

秦川找了些旧衣服扔给了浑身哆嗦个不停的赵婷和张小敏,待她们胡乱地套好衣服好,就把她们带进了王建军的办公室。王建军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端坐了太师椅上,悠闲地品茶,见赵婷和张小敏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心中禁不住一阵得意,心想又降服了两个小妮子,满满的成就感涌上心头。他脸上依旧一脸平静,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赵婷和张小敏俩人脸色惨白,目光呆滞,头发凌乱不堪,战战兢兢地站在王建军面前,浑身上下微微颤抖,甚是可怜。经过几天的变态摧残,她们俩人已经彻底地崩溃了,好似已经丧失了基本的思维能力,只能任人摆布了。王建军放下茶杯,望了眼赵婷和张小敏,突然脸色一变,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转过头冲着站在一边的马胜利和秦川大吼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这俩小姑娘呢?”说完,就站起身来,走到赵婷面前,轻轻扶着赵婷和张小敏在一边的沙发上做了下来,口里连声说着抱歉。马胜利和秦川在一边见了,也连声表示歉意,配合着王建军的表演。

赵婷的脸颊红肿不堪,手掌印清晰可见,王建军见了,俯下身子,用手指轻轻摸了下赵婷受伤的脸颊。只是刚一碰到赵婷的脸,赵婷就像触电一样,“啊”地一声尖叫了起来,她的神经已经绷到极致,稍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惶恐不已。王建军连忙轻声安抚了几句,待赵婷的情绪稍微缓和一些,又转身安慰了张小敏几句。

秦川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一桌香喷喷的饭菜。王建军让赵婷和张小敏坐在自己的边上,客气地给她们倒了杯红酒,热情地邀请她们用餐。已经好几天没吃饱饭了,赵婷和张小敏早已经饥肠辘辘了,再加上精神上的刺激,俩人似乎已经忘记了遭受的耻辱,很快就狼吞虎咽般的吃了起来。王建军在边上见了,得意地笑了起来,心想这些女人真傻。

不多会,俩人就吃饱了。赵婷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轻轻抿了口红酒,望着王建军,声音嘶哑地问道:“张林呢?”

“哦,张总啊,他有事忙去了。”王建军连忙敷衍着说道。

“这个混蛋。”这时,坐在一边的张小敏突然恨恨地骂了一句,脸色铁青。

王建军听了,笑了笑,说道:“张总呢,也是迫不得已,情有可原。他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让你们二位帮忙的。”

“张林怎么了?”赵婷冷着脸问道。

“张总前段时间在我们公司借了800万,还款时间已经到了,只是他一时半会还凑不齐800万,只好让你们二位帮忙还咯。”

“你说让我们还我们就还啊。”张小敏突然插话道,她脸色绯红,呼吸急促。

“我知道。”说着,王建军拿起红酒瓶,给自己到了杯红酒,然后端起来轻轻喝了一口,盯着张小敏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怎么想的,你是不是还想着待会出去就翻脸?”

张小敏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暗暗骂了声老狐狸,只是体内游走的那股莫名的燥热渐渐让她难以抑制,她只好用力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才好受了些许。

过了半晌,王建军说道:“你们报警我也不怕,你看这是什么?”说完,从身边的马胜利手里拿过来两份文件,扔给了赵婷和张小敏。

张小敏接过来一看,赫然是一份借款合同,下面的借款人落款竟然是自己的名字,还按有手印以及身份证复印件。张小敏愤怒地把文件扔还给王建军,怒吼道:“这是假的,我根本没签过。”赵婷则静静地坐在一边,手里攥着那份文件,默不作声。

王建军听了,呵呵一笑,说道:“你说假的就假的啊,笔迹是你的,手印是你的,身份证是你的,只要是法庭说是假的那就是假的好了。”

“那是假的,假的,你们假冒的。”张小敏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喊道。

“那有谁能证明啊?”王建军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你混蛋。”张小敏愤怒地骂道,她恨不得亲手杀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王建军哈哈一笑,说道:“小姑娘,别激动吗,来,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说完,就从马胜利手里接过来几张照片,扔给了张小敏和赵婷。

张小敏一看见那些照片,就猛地趴在桌子上,“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赵婷也呆呆地望着照片中的自己,倍感耻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王建军在一边见了,得意地笑着说道:“如果不够的话,我这还有录像可以放给你们看。”

张小敏听了,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抬起头,怒气冲天,面露狰狞,嚯地站起身就要往王建军这儿冲过来,却被身边的马胜利一把抓住,死死地摁在了椅子上。张小敏痛苦地嘶喊着,却又无能为力。

“小姑娘,你这样冲动可不好,你要再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还得了钱呢?还不了钱我就去法院告你,让你坐牢,我还要把那些照片寄给你们老家去,让你们那的人都看看你们在宁波都做了些什么。”王建军语气严厉地说道。

赵婷在一边听了,脸色变得惨白,吓得浑身色色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小敏也被吓得默不作声,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王建军见状,语气一变,轻声地说道:“只要你们听话,到时候我会把这些照片录像都还给你们,你们放心好了,只要你们乖乖的。”

王建军知道她们俩已经被彻底地镇住了,没有哪个女孩能抵抗得了那样的照片的威力,只要把这样的照片亮出来,再刁蛮不听话的丫头也都会乖乖地听话,这招王建军已经用过好多次了,屡试不爽,非常好用。

禁不住王建军的威逼利诱,张小敏和赵婷终于当面同意了王建军所有的要求,愿意出去上班挣钱,直到还清所有的债务。王建军见两人都唯唯诺诺,点头应允,终于放下心来,从钱包里掏出两张信用卡,递给赵婷和张小敏,说让她们随便花,又叮嘱马胜利待会带着她们去杭州玩一趟,顺便买点漂亮的衣服和首饰。

赵婷捏着手里的信用卡,一脸茫然,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神情呆滞,脑袋里空空如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张小敏则低头伏在桌子上,暗暗抽泣。

丁子豪已经好多天联系不上张小敏了。自从那天请假后,张小敏就再也没到酒吧来上班,电话也没有一个,这让丁子豪感觉非常奇怪,十分不解。他打了一遍又一遍的电话,可是电话那头总是关机,丁子豪甚是懊恼,非常沮丧。这么长的时间下来,丁子豪已经对这个来自阜阳农村的小女孩产生了异样的好感,张小敏灿烂的笑容和热情开放的性格让丁子豪倍感温馨,只要看到张小敏的身影,丁子豪就会觉得很亲切,有种特别想要亲近的感觉。

第五天了,张小敏依旧还没有来上班。丁子豪的心中禁不住慌了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对张小敏是如此地不够关心,不知道她的住址,不知道她的亲朋好友都有谁,只记得那个叫赵婷的女孩,可自己同样对赵婷也知之甚少,只是记得她甜美的笑容和可人的模样了。丁子豪不禁懊恼起来,心想明天张小敏还没出现的话,自己就去派出所报个人口失踪,让警察帮忙找下。

傍晚时分,酒吧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丁子豪又开始不停地忙碌了起来。张小敏请假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丁子豪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既当老板又当服务员,一天下来,累得手酸腿涨,精疲力竭,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

夜深了,待最后一位客人结账离开后,丁子豪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软地瘫坐在吧台里的椅子上。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这时,丁子豪突然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他感觉好生奇怪,心想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来喝酒呢?谁知眯着眼一看,原来那个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丁峰。

丁峰还是一身花哨的打扮,满面春风,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不同是是今晚还戴了黑框有色眼镜,个性十足。丁子豪见了,送了个鄙夷的眼神,随即又闭上眼睛,继续休息,没有理他。丁峰轻步走到吧台边,侧身在椅子上做了下来,伸手摘下眼睛,放在吧台一边,随口说道:“嘿,小子。”

丁子豪听了,很是不满,随即睁开眼,满脸愠意地回敬道:“说谁呢,谁小子,会不会说话呢?”

丁峰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说道:“会不会说话,总好过对自己的老子大喊大叫的吧。”

“咋的,你是来吵架的吗?”丁子豪显得更生气了,忿忿不平地说道。

丁峰见了,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你别那么激动,怎么,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没有,有也不要你管。”丁子豪没好气的回答道。

丁峰见状,心中顿时明白了,知道丁子豪肯定是有事憋在心头,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他抬头环视了酒吧四周,见酒吧里一片狼藉,无人收拾,便望了眼丁子豪,低声问道:“那个服务员小姑娘呢,这还没到下班的点呢?”

“不知道。”

“你们俩闹别扭啦?”丁峰轻声问道,他估摸着丁子豪的情绪肯定和那个服务员小姑娘有关。

果然,丁子豪的语气没有了刚才的那般生硬,他满脸疲惫,眯着双眼,幽幽地说道:“没有,我能和她有什么别扭呢?上天她说有事请假一晚,结果好多天都没来上班,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去哪儿了?”

丁峰听了,轻轻地哦了一声,半晌才说道:“姑娘大了,事儿也多了,那个小姑娘是个好女孩,你可得把她看紧咯,这样的服务员可难找啊。”

丁子豪听了,目无表情,但心里却泛出一丝喜悦。丁峰的话也侧面验证了自己对张小敏的看法,只是现在张小敏到底在哪儿呢?

丁峰见丁子豪陷入了沉思,不禁微微一笑,便起身离开了吧台,走到丁子豪的身后,取下了挂在墙上的那把吉他,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然后便转身找了个高脚凳子,侧身坐了上去,把吉他抱在怀里。这是一把古色古香的钢弦木民谣吉他,已经有些年头了,音箱已经被磨得发亮,护板也变得斑斑驳驳了。丁峰上下打量了一下吉他,这才伸手轻轻旋动了一下弦钮,调整好了力度。

丁峰左手轻握吉他的品柱,手指按住琴弦,右手低垂,轻触琴弦,琴弦震动,发出了悦耳的和音。丁峰见这把老吉他音色颇佳,满脸微笑,望着对面半躺在椅子上的丁子豪说道:“夜深人静,老爸为你演奏一曲。”说完,也不待丁子豪应允,双手便上下起舞,推、勾、压、扫,手指翻飞,一气呵成,一串串美妙动听的音符从琴弦上流淌下来,在酒吧里回荡。伴着节奏,丁峰轻声唱道:

风儿轻轻吹

月儿也西垂

窗边的人儿呦

你在思念谁

七月天流火

八月夜未央

常恐秋节至

焜黄华叶衰

风儿轻轻吹

月儿也西垂

窗边的人儿呦

你为谁流泪

一壶花雕酒

何人同举杯

思君不见君

平添一世醉

风儿轻轻吹

月儿也西垂

窗边的人儿呦

你为何不睡

三更同入梦

两地谁梦谁

叵耐三生意

红妆守空帷

风儿轻轻吹

月儿也西垂

窗边的人儿呦

......

...

听着听着,丁子豪渐渐进入了梦乡,他依稀听到了张小敏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回荡,只是他循声望去,却怎么也看不到张小敏身在何处。正在四处张望时,张小敏灿烂的笑靥又突然出现在面前,丁子豪顿时一阵欣喜,多日不见,心中感觉有千万句话要和她说,可还没待他开口,张小敏却又突然消失不见了。丁子豪一阵心慌,不由得大叫道:“小敏,小敏......”可无论如何自己怎么呼唤,也不见张小敏回答,倒是自己感觉到身体一阵晃动,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他突然间惊醒了,猛地睁开眼,只见丁峰正站在自己面前,满脸担忧地望着自己。

“孩子,你恋爱啦。”丁峰轻声说道,他看到丁子豪在梦中大喊着张小敏的名字,心中顿时明白丁子豪已经坠入了情网。丁子豪没有搭理丁峰,揉了揉眼睛,四顾张望了一下,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丁峰又和丁子豪聊了几句,见丁子豪没有兴趣,爱理不理,也觉得很没意思,便起身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叮嘱丁子豪早点回去休息。

望着丁峰离去的身影,丁子豪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又胡思乱想了一番,便站起身,走到冰箱边上,取出一罐啤酒,打开盖子,一口气喝了下去。冰凉的啤酒瞬间滋润了丁子豪干涸的心田,恍如久旱春霖,丁子豪瞬间感觉舒服了许多。他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调整了一下气息,准备开始收拾酒吧里的遍地狼藉。

这时,放在吧台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电话铃声在空荡荡的酒吧里显得很是刺耳。丁子豪听见了,突然产生了一种预感,感觉这是张小敏打来的。于是连忙冲进吧台,一把抓起了手机。

电话果然是张小敏打来的,望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字眼在不停地闪烁,丁子豪不由得激动了起来,随即地接通了电话。电话那端传来的张小敏的问候声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地陌生,几分熟悉,几分嘶哑,几分哀伤。

“小敏,你这个丫头,你这几天都跑哪儿去了?怎么电话也打不通?你现在在哪儿?”丁子豪急不可耐,连珠炮般地发问。

电话那头的张小敏却似乎并不着急,半晌才幽幽地说道:“老板,对不起,我这几天有点事情,没能去上班。”

“你有什么事情?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呢?”

“对不起,老板。”

“你现在哪儿?”

“杭州。”

“你怎么到杭州去了?怎么去的?和谁去的?”丁子豪还是很着急,他迫切地想知道张小敏的近况。

“和小婷一起。”

听说和赵婷在一起,丁子豪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半晌才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对不起,老板,我不能去上班了,你另外招人吧。”

丁子豪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复问了几句,终于得到了张小敏肯定的回复。丁子豪的心情瞬间跌落到谷底,万分沮丧,他不明白张小敏怎么会突然之间辞职,他不停地追问,可得到的回答只是张小敏连声的对不起。

丁子豪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脸色铁青,但他仍有点不甘心,用命令的口吻对着电话喊道:“不行,我不同意,我是你老板,我命令你回来上班。”但是张小敏依然是哽咽着回答对不起三个字。

丁子豪瞬间崩溃了,瘦削的脸庞,由青变白,由白变红,他怒吼着:“不行,张小敏,你给我回来,你知道吗?我喜欢你,我需要你。”

突然,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嘟嘟的盲音,电话已然被挂断。丁子豪愤恨极了,满眼泪花,大吼一声,狠狠地把手机扔了出去,猛地撞在酒吧的墙上,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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