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也不废话,直接将玉笛放在嘴边,清扬的笛声悠然而起,苏九歌手指轻轻一勾,一种松石泉水的韵味从弦上缓缓倾泻而出。
场上所有的人都听的如痴如醉,乐曲声自幽谷向上流去,如此颠倒却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颜如玉眼睛陡然一眯,看向似闲庭般播着弦的苏九歌,这个女人,竟然在带动他的节奏!他垂下眸子,掩去眼中的兴味,很好,他的好胜心有多久没有被人挑起来了?
颜如玉渐渐地认真起来,指尖速度竟是陡然加快了一倍,场中人惊骇的发现,苏九歌竟然跟上了,两种乐声碰撞在一起,竟是生生的比拟出万马奔腾的场面,又似山洪暴发,生生将心头冲出一个口子来。厅内女眷哪见过这种场面,个个脸色发白,想要尖叫出声。
直至曲声戛然而止,众人才纷纷醒过神来。
颜如玉眉头一挑,眼里全是对苏九歌的欣赏,“我输了。”
苏九歌摇头,“笛声悠扬,琵琶铿锵,便宜全在我这儿,只不过堪堪跟的上,并未赢你。”
赫连商双手鼓掌,眼里满是对苏九歌的欣赏之意,若仔细看去,必然能看出一丝毫不掩饰地势在必得。“好,哈哈,之前只听闻丞相之女绝代风华,才情过人,如今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啊!三皇弟以为如何?”
赫连景面上含笑,心中却是冷笑不已,几位皇子,偏就他赫连商从来不知收敛,苏九歌是丞相嫡女,嫁娶之事由父皇全权定夺,岂是他想要就能要的?
他朗笑一声,“是个妙人,这四季仙子的称号若是落在她的头上,想来也是众望所归。”
赫连商听及,看向颜如玉,“无双公子以为如何?”
颜如玉意味深长地看了苏九歌一眼,随后将手中玉笛放在案上,挥袖落座在席中,“商王爷莫非忘了,四季仙子需琴棋书画,面面俱佳,如今才不过比了个琴,若是就这般定了,其他世家小姐恐会心生不满啊。”
苏九歌也朝几人行了一礼,言辞恳恳切切,“无双公子说得有理,臣女此前不过是取巧而已,实在当不得四季仙子之称。”
赫连商摆摆手,“罢了,再行比过就是。”
“看来,本宫来的正是时候。”厅中众人一惊,来人正是靖康长公主!
几位王爷从坐上走下来,毕恭毕敬地向靖康行礼。“长公主。”
满堂宾客竟是跪下身来,“长公主千岁!”
长公主一身杏色宫装,看上去不过是才三十出头,她生的一副妍丽之相,面若桃李,唇如樱杏,只眼睛下方一片灰色的阴影,却是再多脂粉挡不住的。
“怎的?我此前一直不在宫中,难不成还与我生分了不成?”这话却是对着几位王爷说的。
靖康出嫁只不过十七岁,直到去年丈夫战死,合乐坠马才被帝王接回宫里,这一来二去,已是近二十个春秋,因此单说这几位王爷,与这位圣宠不衰的长公主并不怎么亲近。
赫连商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齐齐朝靖康道,“姑母。”
靖康长公主点头,“甚好。”
一时之间整个厅室鸦雀无声,谁也不知道这位长公主是个什么脾性,枪打出头鸟,不管是公子还是小姐们,全都深谙此道。
靖康长公主环视一周,最后一双丹凤眼停留在颜如玉的身上。“公子心中可有人选?”
颜如玉轻声一笑,“有倒是有,不过还需再比上一比,找个齐全的由头。”
长公主点头,嘴角几不可查地露出点笑来,“本宫倒是想看看,我大楚国的世家子弟有多少本事。”
“不会让您失望的。”
颜如玉拍了拍手,几个太监模样的人抬着一张桌子鱼贯而入,上面用一张红色绸布盖着,看不分明。
“辛临居士棋艺名满天下,在下有幸得了这么一副残局,然终不得解,今日放在这里,以此来作为考量,规则很简单,先解开的人,自然就是胜者。”
红布掀开,正中央摆放了一副白玉暖棋,黑白相间之间,险象丛生,盘征,死活,手筋,杀气环环相扣,一但陷入,必然无法抽身!
在场懂棋之人几乎坐不住了,也顾不得靖康长公主威仪,一拍大腿,“此局大善!”
苏九歌眸光微闪,若不是鬼神之说实在匪夷所思,她几乎都要以为颜如玉认识上一世的她了。
上一世她偶然得到一本绝世孤品,其中一篇便是有关棋局,霍道人摆出一道玲珑棋局,数十年无人得解,最后却是一个不懂棋的和尚误打误撞解开了。苏九歌付之一笑,当初不过是看那棋局实在精妙,便记了下来。
颜如玉轻笑一声,“何人先来?”
话音刚落,便有人站了出来,此女一身鹅黄衣衫,眉宇之间尽是温婉,年纪尚小,却压不住通身的书香气息。
“这是尚书大人的嫡女,名唤崔莺莺。”苏九歌吓了一跳,却见不知何时萧子言坐在了她身边。
萧子言扯了扯她的广袖,“这崔莺莺不是个善茬,她的棋艺可是连御史那老头都夸过,说不定她真的能解出棋局来。”
苏九歌琼首微点,“甚好。”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急啊?她要是解出来了,这百花仙子的称号可就不归你了!”
苏九歌见她一副急切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花开四季,花中仙亦为四位,怎可一人独大?”
萧子言皱了皱眉头,“文绉绉的,听不懂。”
苏九歌眼里闪过一丝道不明的意味,“有些时候,太过出彩未必是好事。”
见苏九歌无意上前,萧子言便不再说话,安安分分地坐在席上。这边两人神态闲适,然场中的崔莺莺却不怎么好了,她素来聪慧,尤其善棋,如今一炷香的时间都要过了,她还未理出半分头绪。
她大大方方的向主位之人行了一礼,“臣女愚钝,解不出这残局来。”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尚书嫡女的棋艺天下皆知,她都解不出来,更逞论别人?
场中鸦雀无声,苏九歌身子往萧子言这边近了一近,“子言你去,将黑子下在棋盘右下四七格。”
萧子言疑惑地看她一眼,“我?”
萧子言笃定点头,“就是你。”
虽然不懂,萧子言还是选择相信苏九歌,她走至中央,两指夹起一枚黑子,放在苏九歌所说的位置。
她是不懂,可不代表别人不懂,只是一步,在场不少人都明白过来,“原来还可以这样,看似条条生路,门门死路,下在这个位置,却是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路来,妙啊!妙!”
萧子言摸不着头脑,“这算是解出来了?”
“自然,你自己解的难不成你自己不知道?”
哪知萧子言爽朗一笑,“我虽会下棋,却是远近闻名的臭棋篓子,这幅棋局不过是歪打正着。”
说话那人梗了一梗,如此千古棋局,却叫一个不懂棋之人给解出来了,这不是打他们的脸吗?“无双公子,这不算数!”
颜如玉把玩着手中的玉笛,瞥了那人一眼,“如何不算数?我来问你,这棋局解开了,是也不是?”
那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答道,“是。”
“即是解开了,那自然就是算数的。”颜如玉有些慵懒地答道。
萧子言回到座位时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九歌,为何不让别人知道是你解出来的?”
苏九歌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太过出彩并非是好事,她感觉到从几个方向传来的视线,唇角微微勾起,只要该知道的人知道就好。
赫连靳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聪明的丫头。
席间的暗潮涌动,让长公主把注意力放在了苏九歌的身上,片刻功夫,她垂下眼眸,不知在想着什么。
赫连景在一旁提醒道,“姑母,时至晌午,该传膳了。”
靖康长公主摆手示意,身后嬷嬷缓缓退了出去,不多时,宫女托着琼浆菜肴鱼贯而入。
跟前的宫女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抖,苏九歌眼里闪过一道暗光,通常能进来的都是老资格的丫鬟,必然不可能犯这等错误。
果不其然,下一瞬,丫鬟似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手中的酒准确无误地全洒在了苏九歌的衣服上,轻纱浸水,顷刻间便晕了一大片。
做错事的丫鬟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身子抖个不停,宛若惊弓之鸟,“长公主恕罪!长公主恕罪!”
“你怎么做事的?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赫连商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这么毛躁的丫鬟是谁调教出来的!
苏九歌冷眼看着这一幕,这丫鬟分明是受人指使!她不是圣母,不可能去救一个要害自己的人。
赫连景关切地看着苏九歌,“苏小姐可还好?”
苏九歌点头,“多谢景王爷关心,臣女并无大碍,打扰了长公主还有诸位王爷的雅兴,还望赎罪。”
靖康长公主摆了摆手,“带苏小姐去更衣。”
苏九歌福了福身,在丫鬟的带领下走出正厅。
“苏小姐请随我来。”
长公主府占地极大,小道旁又几乎都是进贡的珍贵品种,苏九歌垂下眸子,她头一次来长公主府,换言之,丫鬟要带她去哪儿,她并不知道。
走到拐角处,苏九歌心中脖暗自琢磨如何才能脱身,突然斜里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苏九歌拉到一边,苏九歌嘴被捂住,根本无法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