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回来了？”

文弱的少年笔直的站在往来居的楼前，原本就苍白的脸，被夜晚的寒风吹过之后，更显病态。

殷素怎么看，都不觉得这只式神，有言臻说的那套耍枪的本领：“听说你生前是为将军，不知是哪国的将军？”

“生前之名，只是过眼云烟，姑娘还是同主子一同进楼歇息吧。”少年微微笑着，一举一动都透着书生气。

他不想说，殷素也不好逼他。

跟着言臻进楼，看到周围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扇子，她不由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言臻皱眉。

殷素指了指周围的扇子，边笑边说：“捉鬼除妖的神仙，还随便卖扇子吗？”

“这你就不懂了。”言臻露出了高人才会有的神秘感。

殷素不喜欢她这副表情，因为危险。

比起言臻的卖弄，她那只式神就体贴的多，一边引着殷素上楼，一边解释道:“洛城不比无垢城，这里做什么都得花钱，主子不喜欢出远门，自从新的城主上任后，青州这地界发生的鬼事也越来越少，主子也是为了生计，才开始卖扇子的。”

“我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楼内还有其他活人的气息，你家主子也不像自己会守店的老板，这扇子，能卖出去吗？”

“扇子要卖，往来居的规矩也要守，青州地界的百姓都知道，往来居的扇子能辟邪，往来居的老板能捉鬼，为了小命着想，他们看中了扇子都会自行留下钱财，所以楼内不需要伙计。”

“这倒是省事。”殷素点头称赞。

少年微微一笑，在走廊转角后的第三间房前停下，开了门，侧身向殷素做了个请的姿势：“姑娘早些歇息，若姑娘不嫌弃，天亮后在下可以带姑娘在这青州洛城好好逛逛。”

“你倒是会说话。”殷素反手一挥，将门关上。

不得不说，这只式神的安排，她很满意，只是他做的越好，殷素就越觉得，他和幻城那位聪明城主很像。

站在门外的少年，并没有察觉殷素突然的敌意，按照规矩，对着紧闭的房门拜过之后，才转身下楼，去伺候自家主子。

洗漱完毕，重新换回一身白衣的言臻，倚在窗边静静的看着少年忙前忙后的身影，嘴角撅着一抹神秘的笑，好似发现了什么绝妙的风景，等到少年忙完，将目光定格在她身上时，她才慌慌张张的移开视线，漂亮的脸上莫名的染上了红晕。

“殷素那边，安置好了？”少年目不转睛，言臻越发心虚。

听到主子发问，少年规规矩矩的作了回答，将自己的安排说完后，又追问了一句：“主子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你做事，我一向放心。”言臻摇头。

算算日子，这次的十年之期结束，少年来这往来居的日子就整整过了五百年。

即使过了这么久，言臻还是清楚的记得，他来的那日，春风和煦，往来居楼前的垂杨柳摇曳着枝丫，像婀娜多姿的舞女，招呼着往来的行人。

独自居于楼中的言臻，三百年如一日的穿着白衣，疏懒的倚在阁楼窗台上看风景，没有人知道她到底看的什么风景，直到文弱的少年穿过人海，跌跌撞撞的倒在楼前，她这个看风景的人，才猛地惊醒过来，从楼上一跃而下，落在了少年跟前。

“你叫什么名字？来这作甚？”她问。

“不记得了。”他答。

“那你就先住在我这往来居吧，等你哪天想起来了，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完成心愿。”

按照以往的规矩，言臻收了好处才会帮人，可那一日，她却鬼使神差的将少年直接搬进了往来居，不仅劳心费力的用诡鉴帮他镇魂，还大发慈悲的让他入住了往来居。

以前，她还想不通自己那时候，怎么就那么善良。

到了现在，五百年时光总算让她明白过来，自己当初，是相中了这个文弱的少年，才会做那些自己都觉得奇怪的事情。

“主子对我太过依赖，这是不对的。”言臻美好的回忆才刚刚开始，少年就一盆子冷水浇了过来。

言臻不满：“你是我的式神，依赖你，有什么不对的？”

“我是怕，有一天我走了……”

“你想走？”言臻惊了。

她站起了身，明明还披着外套，却觉得窗外吹进来的风，直接钻进了骨子里，冷的很。

“我是说，要是我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应该是要离开一段日子的，我怕主子没办法照顾自己，到时候。”少年顿了顿，接着道：“我会不放心。”

“没什么不放心的。”言臻松了口气，背过了身去：“我又不是小孩，你来之前，我也好好的过了三百年，往后余生，我还是可以一个人活得好好的。”

少年没有再说话，言臻耐心的等待着。

良久后，她才突然想到，少年本是灵体鬼怪，有什么动作，是不会发出声响的，要是他离开了，她也听不到什么，于是赶紧转身，却正好撞进一个冰凉的怀抱，扎扎实实的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主子，有句话，开一直想说。”

“什么话？”

少年的声音，比往常更柔和更舒服，言臻享受的吸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少年又说了什么，她听不清，只觉得自己像是在云端，周围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十分舒适，用力的蹭一蹭竟然还有丝丝凉意，透过脸颊渗进心底，荡漾过一股股甜意，渐渐的，她生出了困意，想在就这样待在他怀里睡一觉，也挺好的，便没有再想其他。

聆听着她逐渐平缓的心跳声，少年微微扬唇，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一丝苦涩。

将言臻打横抱起，轻轻搁在铺好的软床上，少年俯身看了她半响，才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替她盖好被子，正要离开时，却被睡梦中的言臻抓住了手腕。

“别走。”

听到她的喃喃低语，少年轻笑出声，答了句：“好。”

得了想要的承诺，言臻满足的扬起了嘴唇，沉入了更香甜的美梦，被她抓着，限制了行动的少年犹豫着坐在了床边，呆呆的看着她的睡颜，像是入了什么魔障，又俯身靠近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红唇轻触，电闪雷鸣，他才像受了惊的野兽，疯狂的奔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