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就算经过了千百年的时间，也总会留下一些记载。

冥幽和幻凛不同，他虽然也是一城之主，但他很少离开自己管辖的城池，手下人为了避免他无聊，想不开就溜出城去，所以常常收集各种野史和古籍献给他。

在他的记忆中，有关金枪杨策和银枪杨开的历史，真正有趣的并不是连下玖国边境的三座城池，而是他们攻城的计策，并不是他们自己想的。

“杨策和他带领的血河军我见过，以杨策那种老实人才有的个性，并不像能连下三城的大将军，我甚至怀疑华盛国国君是脑子进水了，才安排他这种人做将军。”幻凛聪明一世，杨策是他唯一看走眼的人。

他想，也许是自己太在乎杨策，反倒忘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杨开，这才没有认出少年的身份来。

“你其实没错。”冥幽同情的拍了拍幻凛的肩膀：“杨策是被迫接任将军的，和玖国开始一样，华盛国也有两支战斗力极强的军队，一支叫血河，一支叫龙吟。”

血河军是杨策的父亲一手创建的，与其说血河军忠于华盛国，倒不如说忠于杨家人，按理说杨策父亲死后，华盛国国君应该安排自己的人接手这支军队，可血河军的将士并不领情，还差点逼宫，华盛国国君也是没办法，这才将杨策找了出来。

让华盛国国君欣喜的是，这个杨策虽然是血河军最认可的将军继承人，但他的威胁，根本不存在，因为这个人除了耍枪的本领得到了其父的真传，其他的完全是其父的反面教材。

既然功高盖主的威胁不存在了，国君当然高兴让杨策领兵出去，实战实战。

为了削弱血河军原本的作战能力，国君还特意召回了原来随军的军师，让杨策的伴读杨开接任军师的位置，企图借玖国的手，打击血河军。

只是国君没有料到，血河军经过夜城的时候，顺手救下了一名女子，这位女子对杨策一见钟情，所以在血河军离开夜城时，献上了三个锦囊，预祝血河军连下三城。

野史和正史最大的区别，就是喜欢着重描写风花雪月。

正史里只道血河军连下玖国三城，国君大惊，诏其回国，野史却记载了血河军在夜城救人的经过，那名女子一开始要对杨策以身相许，被杨策拒绝后，这才献上三个锦囊，和杨策定下三城一诺的誓约。

将野史里记载的故事说完，冥幽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曾派人查探过那位奇女子的身份，结果都是查无此人。”

“这么说，野史记载的是假的？”

“不。”冥幽坚定的摇头：“我的手下进不去夜城，为了搞清楚状况，所以我亲自去了趟夜城，城内徘徊不散的灵体鬼怪告诉我，血河军经过的时候，的确救下了一名女子，只是从他们嘴里说出的名字，都是不存在的，所以查无此人。”

“那后来呢？”冥幽是个固执的人，既然存在过，查无此人的答案就不存在，所以幻凛相信他一定还有别的收获。

“国君诏回杨策后，给他加封了一个镇国大将军的称号，还赐了一栋靠近王宫的宅院，变着法子将他留在了皇城，三年相安无事，三年后随军军师杨开和杨策先后神秘失踪，奇怪的是，血河军并没有任何异动，好像早就知道，自己的将军会在那个时候消失。”

既然血河军没有异动，华盛国国君当然不敢擅动，象征性的去将军府问候了几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将军病重，不便见客的回应后，国君也懒得再跑，直接放任自由了。

后面发生的事情，野史没有记载，冥幽却从某些灵体鬼怪的嘴里得到了答案。

被国君囚禁在皇城的杨策，为了兑现三城一诺的誓言，派遣自己最信任的兄弟杨开前往夜城，想要将那名献计的女子接回皇城，由国君亲自主婚，可实际上，杨开在夜城并没有找到那名女子。

就像冥幽在夜城得到的答案，杨开得到的答案，也是查无此人。

杨策不信，直接上演了一出失踪的闹剧，亲自跑到夜城找人，只是他的动作晚了一步，玖国那位赫赫有名的少将军容不下失去三座城池的耻辱，连夜偷袭了夜城。

因为夜城之外还有城池，华盛国的人根本没想到，那位少将军会越过边境城池，直接攻打夜城，所以留守夜城的军队不过三千，再加上少将军带领的右家军用的是奇袭，夜城轻而易举的就改旗成了别国的地盘。

右家军最恨的，就是血河军的将军杨策。

知道自己进不了城的杨策，只好在周边城池落脚。

按照冥幽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固执，之后发生的事情，他也应该查个水落石出，可少将军攻下夜城后不久，那座繁华的小城池就迎来了殷素这个凶神，也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右家军护送百姓出城后，再也没回来，夜城因此变成了空城。

空城不可能有自己要找的人，杨策失去了这个目的地，再去哪冥幽根本推算不出来，自然很容易失去他的行踪。

“阿幽你说，言臻会不会就是那名女子？”幻凛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杨开死后，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青州洛城，还很巧的倒在往来居前面，正是因为往来居的老板言臻，就是杨策嘱托他寻找的女子。

“有这种可能。”冥幽点头。

只是他还有个疑惑：“执念不散，灵异鬼怪才能行走世间，既然完成杨策的嘱托，找到和杨策定下三城一诺誓言的女子是杨开的执念，那么找到言臻的那一刻，他就应该完成自己的使命，灰飞烟灭，根本不可能成为颜值的式神。”

“不，还有一种可能。”

“噢？”

“杨开在见到言臻之前，就已经忘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如果杨开只记得自己要找人，却不记得自己要找谁，找到她应该干什么，的确不存在散去执念灰飞烟灭，可冥幽记得幻凛说过，言臻不仅仅是这往来居的老板，还拿着法器诡鉴：“诡鉴能录百鬼之形，杨开一旦接触诡鉴，言臻就应该知道他的执念。”

“问题就出在这。”幻凛叹了口气。

言臻接掌诡鉴七百年，这七百年之间发生的任何事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对于她接掌诡鉴之前的事情，却一点也记不起来。

幻凛担心，若事情真像他猜测的那样，言臻就是和杨策定下三城一诺的女子，恐怕她早就忘了要在夜城等待杨策兑换承诺，而且这七百年来，陪伴她最久的人并非杨策，要是她移情别恋，就算从诡鉴中窥得了杨开的执念，也未必会说出来。

冥幽不认识言臻，相对来说，他和灵体鬼怪的关系更加密切，如果幻凛不反对的话，他希望这件事能让杨开自己做决定，而不是被言臻瞒在鼓里：“这事，那只式神应该有知情权。”

“如果找到言臻，是那只式神的执念，一旦让他知道这件事情，你应该清楚后果。”

“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灰飞烟灭，原本就是灵体鬼怪唯一的结局。

幻凛看着眼前的男人，晦暗的眸子里闪现出一种明亮的东西，他咬牙切齿的叫了声“阿幽”，冥幽冲他皱眉，他立即偏开头去，嘀嘀道：“比起让杨开灰飞烟灭，我更希望他和言臻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故事的主角不是杨开，你又怎么知道，言臻和杨策不是两情相悦呢？”

“七百年了。”都已经过去这么久，要是杨策对言臻有意思的话，早应该来找言臻了。

知道幻凛的意思，冥幽同样也相信，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只不过：“世间痴情之人多的是，远的不谈，单是殷素一个，就不知等了七百年。”

“言臻和殷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幻凛的话还没说完，冥幽就打断了他。

他原本还想争执，布在房间四周的阵法却突然消失，文弱少年端着一壶酒站在门外，悬在空中的另一只手还没接触门，就看到幻凛从内打开了房门，只好僵在了原处。

“有事？”

“这是主子最近收集的美酒，我特意温过的。”将手里的美酒递上，少年下意识的看了眼屋内，见幻凛用身体挡着，这才意识到对方并不希望自己过来打扰，所以尴尬的解释道：“我只是，向来提醒一下城主，殷姑娘可能会突然跳出来，要是她回来了，麻烦城主转告一下我家主子的情况。”

“知道了。”

一把关上房门，幻凛转身对上冥幽，将酒壶递向他：“言臻和无垢城的十年之期马上就要到了，净化死地的事情不容有失，我知道拦不住你，不过这些事，还是等她处理完正事再说吧。”

“婆婆妈妈，这不像你的性格。”

“棒打鸳鸯，这也不像你的性格。”

冥幽接了酒壶，知道他已经默认了，幻凛欢欢喜喜的搭上他的肩膀，两人有说有笑的回到原先的位置，享受着美酒。

一字不漏的听到屋内的对话，猜到这是幻凛故意让他听到的，少年握了握拳，转身迈入了走廊尽头的黑暗，他早就意识到自己忘了某件重要的事情，可那件事的真相，让他觉得恐惧，所以每每要想起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的逃避，故意不去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