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分朝历，光盛七十二年。

将军府大公子杨策，受封大将军，率一万血河军精锐前往边境御敌。

途径夜城，此前马不停蹄想要快些赶路的杨策，突然提议进城休整，杨开作为随军的军师，原本是不同意进城的，因为他得到的消息，夜城城内有一支城民自行组建的杂牌军，这支杂牌军虽然不懂行军打仗，但却熟悉城中地形，多次抢劫入城的商队，给周边城池的商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照杨开的意思，他们没必要去招惹那些地头蛇，直接就地扎营最好。

可偏偏，作为一军统帅的杨策，执意进城。

言臻利用诡鉴展现出来的画面，正是杨策带军飞奔入城的时候，杨开记得，自己那时候因为气恼杨策不听劝，故意跑到了最后面，等他也跟着队伍进城的时候，杨策已经救下了那名躺在地上无人理睬的姑娘。

那姑娘从来都是一身白衣，出尘不染的模样，让很少和同龄女子接触的杨开觉得，遥不可及。

可就是这样的姑娘，经过随军医师治疗后，醒来竟然不是缠着救命恩人，反倒是混进军队，找到了他这位军师：“杨军师，听闻你是将军最好的朋友。”

“你可以这么认为。”其实，杨开当时是想反驳的。

毕竟，在进城之前，他才和杨策吵了一架。

“那你知道，将军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你为什么问这个？”

“他救我一命，我本就该还恩。”那姑娘说的理所当然，听她那么坚定的说出来，杨开也觉得应该那样，下意识的打趣了一句：“姑娘莫非要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那姑娘摸着下巴，露出了一副思索的表情。

杨开当时觉得很有趣，事后还拿这当笑话，讲给大家解闷，可眼下通过诡鉴重新忆起当时的情况，杨开忍不住去想，自己当初没有说那句“以身相许”，那姑娘是不是会想点别的办法，去报答杨策的救命之恩。

“擅动诡鉴窥探往事，有害无益，主子还是收了神通吧。”不想再看诡鉴将当年的往事重现，少年闭上了眼睛，满脸的痛苦。

前一刻他或许真的忘了一切，可在言臻祭出诡鉴，让他看到军队入城的那一刻，他就想起了一切。

当初。

是他，一句玩笑让那位姑娘真的要对杨策以身相许，用来报答救命之恩。

同样是他，随同血河军的将士们促成了那位姑娘和杨策三城一诺的誓约。

最后还是他，领了杨策的嘱托，从皇城赶到夜城寻找那位姑娘，想要将她接去将军府，完成誓约。

于情于理，在找到言臻，确定言臻就是那位姑娘的时候，他就应该转达杨策的意思，让这对有情人成为眷属，可现在，他不仅没有完成杨策的嘱托，就连最初的玩笑话，也觉得异常沉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言臻收了诡鉴，往后退了一步。

感应到她的退让，少年诧异的睁开了眼睛。

言臻冲他微微扬唇，笑着说道：“你进往来居的第一天，我就通过诡鉴看到了那段历史，那位姑娘同我长得的确像样，可我当时，并不认识你，甚至连那支军队的每一个人都不认识，所以我觉得，我并非你要找的那个人。”

“不会的，你肯定就是她！”杨开下意识的反驳。

言臻挑眉，反问：“你如何证明？”

杨开几番开口，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思来想去，说出口的，只有“直觉”二字。

“单凭直觉，妄下断言，就不怕找错了人吗？”言臻觉得可笑，杨开却像想到了什么，莫名的有些惊喜：“主子同我去夜城走一趟，见到他，就能证明主子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位姑娘了。”

言臻还没有拒绝杨开，屋内偷听的冥幽，突然就冲了出来：“夜城？金枪杨策原来是在夜城么。”

杨开和言臻惊讶的看向他，前者是因为听到了将军的名号，后者则是因为没有感受到任何偷听的迹象，暗中咋舌，这条极乐之城来的上古黑龙，本领似乎有些诡异，竟然连诡鉴都没有探到他。

“我记得，金枪杨策应该是华盛国血河军的统帅。”站在屋子里的殷素，双手抱剑，看向一边的幻凛。

先前她进屋后是想好好歇息的，结果还没躺下，就被幻凛拉了出来。

言臻祭出诡鉴的时候，她特意开了阴眼，透过木门看到了诡鉴呈现出来的昔日之景，那位领军进城的红甲将军她曾见过，当时她问他：“为什么来夜城。”

他答：“找人。”

她又问：“找谁？”

他答：“我的妻子。”

她告诉他：“找不到的，夜城里已经没有你要找的人了，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你知道她去哪了？”他追问。

她没有给出答案，因为她也不知道，他要找的人去了哪里，只是她清楚的知道，那座夜城，早在她到来之前，就已经没有活人了。

“是的，历史上记载的杨策，是血河军统帅中最年轻的一位，再加上他领着血河军在那位传说中的少将军手里连下了三座城池，威名远扬。”幻凛点头，照例多说了些废话。

殷素瞄了他一眼，问道：“冥幽在找杨策？”

“听你这口气，早就知道杨策在夜城？”幻凛挑眉，朝殷素走了一步。

将他的逼迫照单收下，殷素还是保持那副抱剑的姿态，说明道：“杨策从皇城失踪的第二年，亲王萧瑞趁春猎国君出城去远郊的时候，发动兵变，差点将那位年过半百的国君吓死在远郊，当时血河军驻扎在离皇城不远的神河，国君的禁军统领想要召血河军救驾，血河军的将领却在见到兵符的那一刻不为所动，声明要得到统帅命令，才能行动，所以那位禁军统领找到了无垢城。”

“人家血河军的事情，找无垢城干什么？”幻凛觉得奇怪。

早料到他会这么问，殷素反问道：“你忘了，帝允之前是干什么的吗？”

“干什么的？不就是捉鬼除妖的嘛。”幻凛哼了一声，暗想，无垢城的人还会干些别的什么。

“在我接掌无垢城猎灵师之前，帝允可是帝族说一不二的大小姐，别人有所求，她必有所赐。”殷素耐心的提醒，见幻凛已经醒悟，便接着说道：“那位禁军统领找到帝允，要求无垢城找寻血河军统帅的下落，帝允出城三日后归来，没有说出血河军统帅的下落，却告诉禁军统领，杨策已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