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阳光洒在青州的土地上，照的人暖暖的，将骨子里的疏懒全都晒了出来。

言臻照例躺在往来居的阁楼上看风景，说出内心想法的杨开，却悲催的受她使唤，里里外外的忙着准备十年之期，清理死地怨气需要用到的东西。

向来喜欢多管闲事的幻凛，逮着机会就会说言臻几句，只是杨开乐得被差遣，他也没办法，只好拉着冥幽在洛城的大街小巷上游玩。

至于殷素。

她一个人早就习惯了，言臻这个做老板的懒得管她，她也懒得像幻凛那样，苦口婆心的劝言臻善良点，不要总是欺负老实的杨开。

“主子，无垢城的拜帖到了。”

杨开很喜欢看言臻躺在窗台上赏风景的样子，要不是手里那封黑色镀金的请帖分量太重，他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言臻。

言臻姿态未变，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直接问道：“写了什么？”

“明日午时，时机最佳，望诸位珍重。”这种请帖，往来居每十年都会收到一次，杨开跟了言臻五百年，当然知道帖子的内容，是在提醒那些和无垢城有着十年之期约定的人，清理死地的时间，只是往年的帖子落款处都印着无垢城长老会的标记，这一次却突兀的写着一个人的名字：“落款人，是帝允。”

“噢，这倒是新奇。”言臻来了兴趣。

斜身将脚放到地上，换成坐资，言臻将杨开递过来的黑金请帖仔细的看了一遍，确定那种幽暗的墨香是无垢城特有的材质，这才抬头冲杨开询问殷素的下落。

“殷姑娘一早就出去了，我同她打呼的时候，问过她的去向，她没说，只说黄昏时分会回来吃晚饭。”

杨开老老实实的答了，言臻没好气的哼了哼：“她倒是好算计，真当往来居的晚饭是白吃的。”

“幻城主说了，他们就是来这里蹭吃蹭喝的。”

没料到杨开会将幻凛在饭桌上的玩笑话一本正经的说出来，言臻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要是不仰着他们帮我处理城外的三千鬼兵，我情愿自己走去幻城，也不愿让他们来我的地盘混吃混喝。”

“几顿饭就是换来一位城主做帮手，算起来是主子赚了。”知道言臻在计较往来居的伙食开销，杨开投其所好的分析，让她很是受用。

美滋滋的点了点头，言臻收起帖子，偏头看向洛城的正街。

街上的吆喝声还是同往日一样热闹，只是涌动的人群中，多了一些生面孔，那些生面孔无一例外的，都带着浑厚的死气，即使言臻坐在往来居的阁楼上，也能清楚的看出来：“那些人的身份，你都查过了吗？”

“查过了。”杨开从一旁的桌子上拿来了一份名册，名册上写着的，都是近日进城的生面孔：“华盛国派来的巫师照例住在城北的红尘客栈，领头的是大巫师盛贤的徒弟华温；洛氏遗址的方士在城南的破庙占了一块地，领头的是个叫洛伤的毛头小子，据幻城主说，洛氏王朝还在的话，他应该有个亲王衔。”

“华盛国只有皇室才用华这个姓，那个叫华温的巫师来头应该也不小。”

“幻城主说，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原本是要送来玖国做质子的，我们的皇帝陛下没同意，过来的就是华盛国君的第三子华琰。”皇室的事情，单靠往来居的信息来源，的确不如幻凛知道的，杨开便将幻凛说过的信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言臻原本就觉得幻凛最近碍眼，又听杨开不停的提他，多少有些来气：“你能不能不要提幻凛？”

杨开怔了，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点了头。

言臻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除了这两队，还有其他人吗？”

“按理说，香韵楼也应该派遣术士过来的，但楼主茶韵飞鸽传书说香韵楼来了位得罪不起的客人，所以抽不出人参加这次的十年之期。”

“这样看来，那些打着香韵楼的旗号，住进城东温柔居的术士都是假冒的？”言臻笑了。

十年之期是各国玄道势力同无垢城定下的约定，每隔十年会在青州的边境净化死地，除了言臻这个拥有诡鉴的往来居老板，必须每次都到，其他的势力都有拒绝参加净化的权力。

以往各国势力在洛城聚集，言臻都会想，他们任何一方要是出点问题，那就好玩了。

可他们每次都会准时的到来，竭尽所能的完成净化任务，这次好不容易遇上香韵楼缺席，没想到问题跟着就来了，言臻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懊恼：“这消息，幻凛知道吗？”

“知道。”

“他怎么说？”

“冥先生本来想去探探那群人的虚实，被幻城主拦下了。”想到幻凛拦下冥幽用的方法，杨开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将两个人异于常人的关系告诉言臻。

最爱热闹的幻凛竟然对那群人没有兴趣，言臻挑了挑眉，道：“你确定幻凛没有去接触那群人？”

“我确定。”杨开重重的点头：“不过，那群人和殷姑娘有过接触。”

“说说。”

“殷姑娘前日去城东道观，路过温柔居的时候，被一位公子哥当街拦下了，主子也知道殷姑娘的脾气，没拿剑将那位公子哥削了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老实说，杨开到现在还在替那些人感到惋惜，心里念叨着，惹谁都好，千万不要惹殷素这尊凶神：“殷姑娘开阴眼吓唬那位公子哥的时候，那群术士就隐藏在围观的人中，按照香韵楼的规矩，楼中术士行走在外，看到身怀异术的人用对付灵体鬼怪的那一套对付常人，的确会打抱不平。”

“看样子，他们对香韵楼下了一番功夫。”只可惜，功夫下的还不够深。

香韵楼和无垢城的关系虽然势同水火，但两位楼主和殷素的私交却不错，那时殷素当街被人拦下，换了香韵楼的任何人过来，都会先帮着殷素将公子哥揍一顿，事后再谈论打抱不平的规矩。

“那群人指责殷姑娘的时候，领头的那位声称自己是香韵楼的小主，也许是看在两位楼主的面子上，殷姑娘并没有用往生剑对付他们，不过殷姑娘用的那手敛指化光的本事，也有很多奇妙之处，轻而易举的就将一半的术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敛指化光？”言臻忍不住笑出了声。

有关殷素的传说，总和她手里的那把往生剑有关系，大概是她拿着那把剑的时间太长，人们似乎都忘了，在那把往生剑认主之前，殷素就已经是玄道上数一数二的猎灵师了，如果真的要论本领，她敛指召唤出来的审判之光，比往生剑的杀伤力要大的多。

知道那群术士在殷素手底下不可能讨到好处，言臻放心了不少：“殷素对付他们的招数你就别好奇了，要是以后看到她没拿剑，记得离远点就好。”

“知道。”杨开就算有满肚子的疑问，也不会傻到这时候问言臻。

再说了，现在往来居里还有一位情报来源极其广泛的城主，等他和冥先生回来，自己有多少问题，都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

像是想到了什么，言臻又提出新的问题：“城主府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早料到她会问，杨开赶紧将最近的消息说了出来：“今日一早，李将军就护送锦衣侯出了城，城主大人随行送到了城门口就调转回了城主府，我找了个人专门盯着城主府，城主大人到现在都没有再出来。”

“城主府不止一个门，那位大人想出来，有很多种方法。”言臻摇头，她可不会傻傻的相信，那位城主会安安心心的待在府内：“你去找人盯着温柔居，看看城主会不会去和那群术士接触。”

“主子怀疑，他们是城主找来的人？”

“不是怀疑，是肯定。”

玄道各大势力的争斗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但在净化死地这件事上，所有人都支持无垢城的说法，不能让怨念长久滋生，必须让新生命出现在死气茂盛的地方，那样才不会让整个大陆都变成鬼域。

要是平时，城内来一些假冒的术士，言臻可能会想到势力争斗，但眼下十年之期已到，这个时候杀出来的敌人，除了那位城主，言臻想不到其他的人。

“可温柔居和往来居的来往密切，城主应该不会去温柔居同那群人会面吧？”

“你听过灯下黑吗？”言臻反问。

正因为温柔居和往来居的关系好，旁人才会觉得，住在温柔居的术士肯定是她言臻的朋友，要不是熟知温柔居的老板只要有钱，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皱下眉头的性子，言臻也会相信，温柔居里不会有敌人。

杨开到底是做过军师的人，言臻一句提醒，就让他醒悟了过来。

朝言臻匆匆告了退，杨开立即出往来居，找来了自己能指派的所有耳目，命他们时刻关注温柔居的动向。

果然，黄昏时分。

殷素提着往生剑一身风尘的踏进往来居赶晚饭的时候，城主乔装进温柔居的消息，就传到了杨开的手上，只是没等他将消息转告言臻，匆匆赶回来的幻凛，就强拉着言臻和饿着肚子的殷素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