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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两同心(一)
作者:壶中慢本章字数:4813更新时间:2020-01-11 22:34:24

“这倒是实情,从太老爷父辈起,沈家就专营贩卖布匹,不过,那时生意难做,一年忙活到头,顶多混个吃喝。竟是前代祖宗有灵,等产业传到阿翁手里,终于发扬光大了,可惜福祸难料,不承想这生意日益兴隆,阿翁却大病了一场,染疾下世!”陈氏思及往事,不禁面露伤感,“所以现在,我们家老太太常在嘴边念叨:‘寿夭有定,天命无常,这人的本事再大,也得有命数施展才行!’有时想想,倒也是这个道理!”

金氏年前才参加过沈老太爷的丧礼,席上多少见识了陈氏的两位妯娌,此刻捺不住好奇心,赶忙面向叹息不止的陈氏问:“都说树倒猢狲散,人啊,也差不了多少。这沈老太公这一去,你们府还不乱成一锅粥去?”

“利字当头,神佛还要斗一场呢,何况二哥又是重利轻义的人,哪能不争不闹呢?打从阿翁病重那日起,二哥便没消停过,隔三差五就跑到后院去缠阿翁要瓜分家产!”陈氏想到旧年里那些糟心事,一面叹息不止、一面双眼湿润起来,“可阿翁花了半生精力才盘下那十几家店铺,那当口,正是将生意兴隆做大的时机,哪里愿意前功尽弃呢?”

“所以,阿翁一直压着不分家产,直到临终之前,才将三房子孙悉数唤到病榻前,交代身后之事!”陈氏语调平稳,自始至终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来叙述,“无奈二哥心口不一,前一日还跪在阿翁面前指天发誓,誓死遵从阿翁遗愿,可等阿翁真撒手人寰了,府里办妥了丧事,二哥又矢口否认,吵吵嚷嚷要分家产!”

金氏听着糟心,适当插了句嘴:“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后来呢?”

“官人打小读书,素来只在仕途一道用心,这么些年了,他从不过问家族生意。我呢,又是个闺阁妇人,注定入不了生意场。”陈氏说着一叹,“这都罢了。大哥喜清静,一向抱朴守居,不爱揽事。所以,我们家老太太一合计,就把七八间门面转卖了出去,折成现银,分给大哥和官人,余下的,一总交给二哥打理!”

金氏这几年因为娘家闹得凶,前前后后也经历了几次分家的闹剧,此刻又从陈氏口中听说类似的事件,唯有太息几声,劝道:“分了也好,分了干净!不然哪一日生意兴隆了,兄弟几人再去瓜分财产,一旦分得不均,中间起什么误会,兄弟间闹得不可开交,争得头破血流,反不如趁早分干净了省事!”

陈氏听了,默默望了金氏一眼,然后垂下眼睫,无奈摇头道:“阿翁去世那阵子,阖府伤心落泪,全忙着成服举丧,压根没人去维持生意。等到丧事办完,外面的行情不见好,店里存了一两年的货囤着又卖不出去。好难得熬过去年年关,今年又到处灾荒,生意也跟着越来越差,真可谓一落千丈。我有一次偷偷算过,外头那些店面不光没有进项,府里还贴了许多银子出去。嫂子您说说,就这情况,谁还指望什么生意兴隆?”

金氏不知就里,不好胡乱评断,只得干笑一声,转移话题道:“既分了家产,谁也不干谁的事,你又何苦还操这份闲心?要我说啊,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对了,很久没听到妹夫的消息了,他现在在哪里高就呢?”

“他啊,考了几次没登科,心渐渐也懒了,又赶着衙门里聘幕、用幕、养幕之风盛行,就去浙江绍兴跟老师爷们学了几年,眼下,正投在苏州织造舒文舒大人门下!”

金氏年轻时也读过几卷书,不是全没见识,一听说沈稼夫改行当了幕僚,马上抚掌笑道:“要我说啊,还是妹夫有眼界,这经商再有出息,也比不过在苏州织造手底下做事风光啊!”

陈氏却微微不悦:“士农工商,士大夫排在首位,相公弃商从士,原本并无什么过错可言,可嫂子你哪里知道我持家的艰难?他常年在外奔波,恨不能过门不入,满心思都想着给别人运计铺谋。我呢,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二三十口子人,从早到晚,八下里全要我一个人费心,过问打理,我这一颗心啊,就差掰成八瓣子用了。最难过的还不是这个,你不知道,自从阿翁亡故,老太太为了一视同仁,也不好光偏袒我们院了。”

“怎么轮到你当家呢?一向不都是长房媳妇管家吗?”金氏狐疑着问。

陈氏轻叹一声,道:“别提了,大哥从小底子薄弱,这两年又总犯病,大嫂每日既要管理家务,又要照顾大哥,难免分身无术,老太太心下可怜,就金口一开,把管家的权利移交到我手上了!”

“那也不对啊,你们府不是还有位二太太吗?”金氏满脸疑惑,“你们老太太怎么越过了她去?”

陈氏听得清楚,马上脸色一变道:“我这位二嫂啊,又爱讲场面,又爱唱高调,老太太哪敢把管家的权利轻易交到她手上去?”

“这倒也是实话,管家就得找个合适的人,不然一乱了套,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了!”金氏慢慢说着,“只是那二太太心高气傲的,眼见你拿了理家之权,她就能无动于衷?”

“怎么可能无动于衷?”陈氏一想到二嫂吴氏的丑陋嘴脸,不禁厌恶道:“老太太看不上她,她就心有不平,成天不是给我使绊子,就是给我安钉子、插杠子,我虽受了气,却不好跑到老太太面前告黑状,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勤恳做事,但求无过,不求有功,只愿相公能在外面做出一番事业来,才不负了我这番辛苦!”

金氏晓得陈氏的心思,只能尽量劝她:“妹夫满腹经纶,不甘于平平庸庸做个商人,如今又投靠到了苏州织造门下,将来总会熬到出头之日。只是这外事开头难,妹夫又刚刚起步,总要宦海浮沉几年,才能慢慢混出一些名堂。你也不要急,这世间之事,常常讲究个机缘,机缘到了,万事皆顺;机缘未到,你再着急,也是无济于事!”

陈氏觉之有理,默默点了几下头。

金氏见她受用,又想着法拿一些宽人心怀的话来说。

陈氏听了半天,最后道:“听嫂子说起机缘,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来!”陈氏眨了眨眼睫毛,目光紧紧盯向金氏,“去年,我在寒山寺发了宏愿,企求神佛庇佑,庇佑相公仕途顺畅、老太太身体安泰、儿女岁岁无忧。如今算着时间,该在今年五月初进香延火的,可中间因为一档子事耽搁了,到现在还没去寺里还愿!”

金氏也信佛,这会子听得十分认真,所以都听到最后了,才略带戏谑道:“你呀,生来就是享福的命!养在闺阁之时,阿翁阿婆便拿你当宝贝疙瘩;及至嫁做人妇,妹夫又与你两情相悦,称你心、满你意。便是沈老太爷和沈老太太亦不曾亏待你,拿你当亲女儿疼,山珍海味、绫罗绸缎,样样往你房里送,中间从未断绝。而你呢,居家又不事稼穑、不持井臼,无非是这两年操持家务受了点累,可是总好过我日晒雨淋得强吧!你说说,你这样一个富贵闲人,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有什么事情能耽搁你去寺里还愿?”

“嫂子这话可就冤枉了人了,哪里是我一意清散?实实在在是当初沈家的运道到了,还没等我嫁过去呢,老太爷就做成了一笔大买卖,后来又接二连三出现几个大主顾,沈家越发富裕。正因如此,阿翁阿婆认定我是福星,会给沈家带来福运,所以才格外疼我一些,没成想招了大嫂二嫂嫉妒,也算是福祸相依了!”陈氏说着数着,不觉悲伤,然后有意收敛了情绪,慢慢朝金氏凑近了一些,语调舒缓道:“先不说这个了,嫂子可还记得金沙于家?”

金氏听着听着,两道寿字眉突然一拧,道:“你们两家不是订了娃娃亲吗?”

“还谈什么娃娃亲?嫂子怕不知道,那于小姐去年年底夭折了!”陈氏想着于小姐玉碎珠沉,心中只是感慨,“听说是于老爷娶了一房小妾,那小妾不吉利,是天上白虎星下世,凡人只要沾染了,不光家财散尽,连阖家老小也不得善终!”

“哪有这般邪乎?不过是道士们坑蒙拐骗的手段罢了!”金氏云淡风轻说着,转头见陈氏满脸感慨,似乎对命格深信不疑,就趁势道:“不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终究还是应了缘分使然四字,这有缘分的两个人哪,即便相隔万里,也能会首,可若没有缘分,任凭世人再怎么撮合,终究撮合不到一块去!”

忽然扯到缘分上去,姑嫂俩人仿佛找到共同话题一般,开始滔滔不绝往神佛方面谈。

另一边,陈芸干完家务,好生安顿了弟弟克昌,赶忙从厨房里端了两杯雨花茶招待陈氏。将将走至门边,陈芸听见姑嫂俩人正谈佛论道,最初还觉得俩人愚昧不堪,居然相信因果报应之说,可听到最后听陈氏要另给沈复说亲,心里提着一口气,没来由移不开脚步。

正巧沈复踱步而来,遥见陈芸竖着耳朵挨在门边,心里觉得很是好奇,于是蹑手蹑脚凑近,使劲儿拍了一下她的后背,笑道:“怎么鬼鬼祟祟趴在门边,不进去说话?”

到底偷听心虚,陈芸霍然受惊,慌得六神无主,手中的托盘应声落下,连托盘上的两个小陶杯也咣当一下子落到斑驳暗黄的地面上,如陀螺般晃晃悠悠转个不停。

盘落杯打,陈芸神志反应不过膝盖,连忙蹲下来,慌里慌张收拾杯具。

里头姑嫂俩虽说着话,可不知为何耳力甚好,乍然听见外头传出动静,纷纷探着脖颈问:“外头是谁?”

听里面有人问话,陈芸赶忙应和一声:“是我!”匆匆答应一声后,陈芸也不管里头听没听出是自己的声音,慌手慌脚收拾停当了,然后才闷闷不乐站起来,没好气的白了沈复一眼,嗔怪道:“好好儿地,吓唬我做什么?”

沈复定定笑道:“也不是故意要吓唬你,只是头一回见你听壁脚,觉着怪可笑的,所以才想吓唬吓唬你!”

陈芸哼了一声,脚步匆匆离开现场,赶去厨房里重新倒了两杯茶。转头再进屋里时,陈氏瞧她脸色不对,就轻声唤她到跟前,关怀地问:“刚与你娘正说话呢,忽然听见外头有杯盘落地的声音,我俩都吓了一大跳。好孩子,快告诉姑妈,刚才到底怎么啦?”

陈芸不善撒谎,心里正发愁如何掩饰过去,却听一旁的沈复笑嘻嘻道:“芸姐儿方才沏了两杯茶,翼翼小心端到门边,突然有一只花猫蹭蹭蹭从她眼前跳了过去!”沈复说着,没大没小挤到陈氏肩边坐下,继续道:“娘也知道,芸姐儿平素最怕猫了,刚才见了那大花猫,她心里猛地一惊,手又吓得一松,那盘子就摔在地上了!”

金氏知道女儿不是毛毛躁躁的性子,猜度是刚才自己和陈氏的谈话让女儿听见了,故而缓缓一笑,也顺着台阶下:“这孩子从小怕猫,长到现在,居然还没改过来!”

陈氏不以为意,只定定看向满脸笑容的儿子沈复,道:“我刚才正与你舅妈念叨你呢!”

沈复一头雾水,目不转睛盯了母亲良久,才奇怪道:“娘和舅妈无端念叨我什么?”

“还能念叨你什么?”陈氏一脸宠溺地看着沈复,慢慢从腰间掏出一方雪青色手帕,为满头虚汗的儿子沾了沾汗渍,笑道:“不就是再过几年,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该商议着给你娶房媳妇,好让儿媳妇贴身照料你,为咱们沈家传宗接代!”

沈复本以为是旁的事,此刻听说是这个,刷一下红了脸颊,然后红着脸望了望母亲,又望望舅母金氏,最后害羞道:“儿子年岁尚小,这时候谈论婚事,是否为时尚早?”

陈氏含笑不语,直勾勾看了几眼愣头小子,然后才别过头来看向金氏,神情和悦道:“嫂子,你瞧瞧他,如今满打满算也十三岁了,都半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当自己是孩童一样?”

金氏含笑不语,一面满眼疼惜地看着面相老实的沈复,一面又仔细打量了女儿一番。只见陈芸满脸红晕,间或抬起脸颊,偷瞄一眼举止跳脱的沈复。霍然之间,金氏心中通明,于是故意在旁边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复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甭说你娘提前为你物色媳妇,连我也有意没意为你芸姐姐物色夫婿呢!”

沈复一听金氏在留心女婿,心里微微有些不高兴,当即问道:“舅母当真在为芸姐姐物色夫婿?”

“那是自然!”金氏回答得利索干脆,“你舅舅去得早,撇下我们孤儿寡母艰难度日,图谋生计。我自守寡以来,什么旁的心思也没有,一颗心全放在他们姐弟身上,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满心思为他们日后做打算。眼下,你芸姐姐也不小了,若再不为她定下亲事,只怕以后好人家全没了,白白耽误了你芸姐姐!”

沈复听得着急,不管母亲还在身侧,公然问道:“舅母与其费精神到处寻觅女婿,何不将芸姐儿许配给我?”

“你......”金氏满脸讶异,有些反应迟钝。

沈复耐不住心中激动,又见金氏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赶忙一振精神,利索地将身子往前一探,陈情道:“外甥与芸姐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舅母尽管放心,如果您肯同意,复儿会一生一世对芸姐儿好,绝不负她!”

陈氏见儿子如此大胆,不禁面上微讪,可碍着金氏在场,想制止沈复又不便开口,一时之间为难至极,而金氏坐在上首,耳闻沈复一字一句,一面倾诉自己的肺腑之言,一面又恳求自己嫁女,顿时心内五味陈杂。

陈芸原先不知沈复的心意,此刻见他当众示爱,心内早已欢腾,只是碍着礼教,才装作心平气和,可私底下她都快把衣角攥破了,就怕金氏和陈氏有一个人说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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