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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画堂春(一)
作者:壶中慢本章字数:4150更新时间:2019-07-11 21:15:21

落梅院这边,红灯笼照得天井通亮,瑞云端着脸盆下了石阶,瑞彩捧着巾栉跟在后面。

屋内明光灿然,两根婴孩手臂长的红烛对称摆在案边,当中摆了一尊瓷釉香炉,徐徐喷出香烟。

沈复陪陈芸吃了个半饱,又随口说了几句玩笑话,然后两个人就默默无言地对脸坐着。

突然,烛光一爆,陈芸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定定望了一眼红烛,然后才转头看向沈复,好奇道:“常听人说,这红烛可燃一夜不灭,真是令人费解!”

“这有什么可奇怪?你只是不晓得门道罢了,这蜡烛原用特殊材料制成,取蜜蜡、松脂、槐花、浮石若干,溶解浇铸而成,如此才可燃烧一夜不灭,不然,也就和普通蜡烛一般,烧不了一个钟头!”沈复兴头头说着,看陈芸笑着低下头去,忙道:“哎呦,差点把这档子事又忘了!”说罢,起身离开罗汉床。

陈芸见他朝里间走,一时摸不着头脑,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同步进了里间,沈复脚下匆忙到了床边,一把掀开鸳鸯枕,拿起一个五彩香囊。

陈芸心中纳罕,连忙凑上去,问:“这是什么?”

“咱们俩的八字帖!”

沈复满面微笑说着,一下子扯开五彩香囊的松紧口,将一团小字条抖落在床上。

陈芸挨着床沿坐下,信手取了字条展开,只见上面写着:

沈复 癸未戊子己卯乙酉

陈芸 癸未戊寅壬子丙辰

沈复见她看得呆了,连忙推了推她,道:“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陈芸口不应心答了句,抬头见床边高几上放着一把剪子,心内灵机一动,一骨碌下了床,顺手取了剪子,然后慢慢坐回到床边,剪下自己一缕秀发。

沈复心开目明,一把将自己的麻花辫甩到身前,效仿陈芸剪下一缕发,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过了今夜,咱们就是夫妇了,以后生同衾,死同穴,这辈子,都不离不弃!”

陈芸莞尔一笑,慢条斯理地将两缕黑发合在一块,连着刚才的八字帖,统统装到了香囊里。

沈复见她如此郑重其事,心里亦是开心,不由而然神驰意扬,朝她腮边亲了一口。

陈芸浑身一酥,又知无可推脱,只得卸了妆容,陪他同谐鱼水之欢,共效于飞之愿。

次日,鸡鸣喈喈,天色大亮。

陈芸迷迷糊糊醒来,一睁眼,见沈复还沉沉睡着,蓦然想起昨夜被翻红浪,不由面色通红。

拖着身子要起来,陈芸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腰肢正被沈复紧紧圈着,顿时哭笑不得。

“三爷儿!三奶奶!”敲门声屡屡传来,而且声音很急促,“您们可预备起来了?”

陈芸才入门,对府里的人事还不十分清楚,听人声很陌生,正犹豫着该不该答应,却见沈复闷哼一声,揉着惺忪的睡眼半撑起身来,懵懵懂懂地问了句:“是谁在外面?”

“是我!太太命我一早来伺候三奶奶梳妆打扮,再顺便向奶奶介绍咱们府的规矩!”

沈复听声辨人,捂着半边脸冲陈芸笑道:“是冯妈妈!”

陈芸晓得冯妈妈是邓善保的内人,平素很在陈氏面前得脸,不由起了顾忌之心,就快快掀开锦被,一脚趿拉上珠绣鞋,一手取了件海棠红刺绣金玉富贵薄袄披上。

“我们刚睁眼,烦请妈妈稍等片刻!”陈芸一面说,一面换了件浅黄梅花纹苏绣褂。

沈复见她着急忙慌,一时也不急着穿戴,只是躺在拔步床上静观她手慌脚乱的局促样。

“快起来吧!”陈芸面色焦急,语气中带着奉劝的意味,“按照规矩,新妇进门次日该一早到公婆房里奉茶的,眼下天色已大亮了,不知老爷、太太起来了没有?若是早起来了,只怕要落埋怨!”

沈复听了这话,慢慢悠悠从床上爬下来,不急不躁道:“慌也没用,反正已经起晚了!”

陈芸不再理他,连忙套上淡青满绣迎春花百褶裙,而后慌慌走到外间,亲自开门迎接冯妈妈。

门开。

冯妈妈听见动静,低头往前跨了一步,问候道:“请奶奶安!”

冯妈妈身后站着的瑞云、瑞彩也跟着低下头去。

“妈妈快进来吧!”陈芸细声细气道。

冯妈妈答应一声,抬起头来,只瞧陈芸体格苗条,穿戴简素,不由皱起眉头,道:“奶奶晌午还要面见宗亲,如此穿戴,虽然显得小家碧玉,可实在太素净了些,要不,我重新给奶奶挑件衣裳吧!”

陈芸上下扫视了自己一眼,果觉十分素朴,不由讪笑道:“那便有劳妈妈您啦!”

冯妈妈见陈芸有些忸怩不安,心里不免有些疏远之感,可转念想到陈芸刚刚入门,对自己并不太熟识,若是一下子与自己十分亲近,那才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进了内房,冯妈妈见沈复还在替换衣裳,忙笑道:“三爷儿今日可起得晚了,小心到了老爷跟前挨骂!”

“这头昏蒙蒙的,想是昨夜酒喝多了!”沈复摁着太阳穴,连连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不过,我的酒量也不差,若非妈妈后来灌了那几杯酒,我又何至于睡到现在?”

冯妈妈听了,不禁想起昨夜劝酒的场景,忍不住笑几声,赶忙使唤瑞云、瑞彩端水送茶,伺候陈芸梳妆打扮。

约摸过了两刻钟,冯妈妈才将陈芸打扮妥当,最后谄笑着道:“奶奶别紧张,咱们府的规矩不多,族亲也大多和善,今天去老太太院里请安,大房、二房的人也在,奶奶只需端着规矩就好,在长辈们说话的时候,多听多看,他们不问,奶奶不答就成了!”

陈芸新来乍到,也没什么心腹,此刻听冯妈妈语重心长,就点点头道:“有劳妈妈费心指点!该注意什么,该做什么,我心里已有数了,这时候,天色也不早了,也该去太太那儿奉茶了!”

冯妈妈点头称是,又吩咐瑞云、瑞彩扶陈芸出去,然后鬼鬼祟祟跑到拔步床边,一把翻起皱皱么么的锦被,将百子床单上铺着的白巾塞到怀里,最后收整收整床铺,合门出去。

这壁厢,陈芸等人到了依梅院附近。正是春光明媚,天气和暖。梅花坞里,幽花摆锦,野草铺蓝。

陈芸遥见春芝、春蕊等人在闲磕牙,估摸着公婆早已起来,当下心里一沉,匆匆与沈复进去请安。

房里,锦绣辉煌,铺设华美;鲜花点缀,异草清香。

陈氏正与马姨娘啜茗,瞥见小两口挽手进来,连忙笑道:“你瞧,我没猜料错吧,就知道他们年轻,爱睡懒觉,所以一早就没指望他们能奉茶,果然,等到现在才来!”

陈芸初为媳妇,听婆婆这样说,心里不上不下的,就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沈复也觉自己懒怠了,当下就不言语。

陈氏见小两口都面带惭色,不言不语,只好冲马姨娘苦笑一声,道:“罢了,你们俩先在这儿候着,我去云梦斋请老爷过来!”说着,站了起来,不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小两口目送陈氏离开,互相对视一眼,心里头默默叹了口气。

沈雪茹坐在马姨娘旁边,眼见哥嫂目光交融,忍不住摸了摸陈启堂的小脑袋瓜。

屋外,陈氏将将走到书房前面,忽见冯妈妈踮着三寸金莲跑过来,就笑着停下脚步,等人走到近前了,才压低了声音问:“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冯妈妈紧张兮兮的,左右张望了好一会子,见没什么人注意自己,才飞速将一团皱乎乎的东西从袖子里掏出来,慌慌张张递给陈氏。

陈氏提心吊胆展开方巾,见上面有团精血混合而成的污垢,这才轻轻抚摸着胸口,心情舒适道:“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既清楚她是清白之身,那这污物,趁早拿下去销毁!”

冯妈妈应承下,急急抓着方巾塞进袖里,然后偷摸摸望了一圈,才从东边的月亮门离开。

此时,沈稼夫从云梦斋里出来,见陈氏当门站着,顺口问:“刚才我听见复儿的声音了,可是他们夫妇过来请安了?”

陈氏点头,话不多言,一门心思迎着沈稼夫进屋。

屋里,陈芸正等得焦心,俄见公婆先后进来,赶忙福身,然后毕恭毕敬请安问好,又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盏,挨个向公婆奉茶。

沈稼夫小抿一口,将青花茶盏慢慢放下,而后头也不抬,语重心长道:“你们刚刚成婚,我也没什么好交代你们,只是一件,凡事要守体统,不能做出逾越出格的事来!”

小两口唯唯点头。

沈稼夫本就不是多话的人,当面交代了几句后,再没什么话要说,就望了眼窗外的明媚日光,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俩随我去老太太那请安,顺便认一认族亲!”

小两口诺诺点头,忐忑不安地让开道来,等沈稼夫从中间穿过去了,才老老实实跟在后头。

沿着大路到了后院,陈芸老远就瞧见门后有人,而那人瞧见陈芸一行人,急三忙四跑进去通禀。

进了院落,早见里面聚着许多丫鬟说闲话。此时,沈稼夫步履生风,昂首阔步朝会客厅走去。

陈氏怕小两口不懂事,临进去前又叮嘱道:“今日宗亲皆在,你们俩千万谨言慎行!”

陈芸率先应声,随即,沈复也点了头。

陈氏这才放下心来,撩开湘妃竹帘进去。进了屋内,迎眼看见一大群人会集于此。

陈氏停下脚步,慢慢探视清了来人身份,然后才举步到沈母面前,引着沈复、陈芸小两口向沈母作揖。

“请老祖宗安!”

小两口异口同声。

沈母轻嗯一声,慢慢朝小两口身上打量,只见陈芸体型纤瘦,面色红润;头梳半翻髻,发髻间插着两支梅花形素银簪,银簪后头别着一根四蝴蝶银步摇。上穿银红色杭绣海棠袄,下裹雪青色杭绣牡丹百褶裙,外罩月白底折枝红梅刺绣镶边水蓝对襟褙子,层层裹裹,富丽体面。

沈母会心一笑,喊陈芸到近前说了几句贴心话,然后才命盼云引着陈芸拜见长辈。

盼云伺候沈母年月已久,早养成老成持重的性格,所以她先领着陈芸见过本家,然后依次向南边坐的二叔祖父沈烨、二叔祖母刘氏以及三叔父沈稼农、三叔母薛氏行礼问安。

那沈烨年事已高,外加耳聋目昏,只略略与陈芸说了几句,便不再多言。刘氏倒是和颜悦色,拉着陈芸问东问西了半天,然后关爱几句,又将话题引给身边的晚辈。

三叔父沈稼农看上去很稳重,不苟言笑,吝啬善意,不似三叔母薛氏那般笑口常开,说话和气、行为大方。两人的一对儿女就继承了母亲的优点,不光模样俊俏,举止也十分典雅,很招人喜爱。

陈芸常听沈复念道,二叔祖父沈烨原是仕途中人,只因乾隆二十年贿赂公行,遭人弹奏,后来家产给官兵抄了,朝廷还一并取消了家中子弟的入闱资格,所以二叔祖家一蹶不振,如今家里几口人单靠着做小本生意维持家计,早已不复往日荣光。

北边坐的是三叔祖一家,陈芸亦有所耳闻。这三叔祖姓名沈煊,年轻时中过举人,后来陆陆续续也考了几回会试,可结果不大如意,所以老大不小了才娶妻生子,如今膝下有两子一女。

长子沈稼田性情温顺,幼承父志,两耳不闻窗外事,十年苦读才登榜中了举人,后来,又娶了城南梅家的长女,膝下育有一儿一女,福气匪浅。次子沈稼先喜武不喜文,常爱舞刀弄棍,三叔祖曾发狠鞭笞几回,可次子皮糙肉厚,你越打他,他脾气越犟,三叔祖气过几回,索性撒手不管了。

唯有一女秉性柔弱,长相端庄,经由父母和媒人撮合,嫁与城东王虚舟王大善人之子为妻。

沈王氏成婚累年,夫妻间十分恩爱,只可惜头几年没有生育,后来托人遍寻草方,果真皇天不负苦心人,夫妻俩寻到一副良药,其后仔细调养,终于抚育了一子,名王荩臣。

夫妻俩而立得子,自然百般偏疼,好在王家诗书传子,尽管夫妻俩疼爱之心过盛,但王荩臣不为所染,每日专心念书,俨然文人作风,又兼与表亲沈复年岁十分,素日来往,酬和作诗,亦非一日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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