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仔细看着这个人，那句早就该说，也早就想说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她该怎么跟着人说，突然道歉，无头无脑，太突兀了。但是现在不说的话，什么时候说合适呢？按照她的秉性，现在不说，很有可能以后都不会在开口了！

“是不是很眼熟，我就说嘛，咱们俩个还是很有缘分的。”张楠笑嘻嘻的看着她，她都不用开口，但是看着她有些错愕的表情，就能知道了。

王小杉意味深长的道“是很有缘分，缘分还不小呢”，只不过，该怎么说呢？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纠结的要死，她今天，不对，是昨天，就不应该那么晚走，提前一会，避开他，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她现在肯定已经睡得正香呢！

“你不是困了吗，睡吧，我不打扰你了”张楠善解人意，只不过，这个时候说，倒有点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把人吵醒了，才来说这话，不觉得有点晚吗？

“对不起”王小杉撇下这三个字，就不再说话，将自己的脸埋在胳膊弯里，看上去好像已经睡着了，只是臂弯处那连眨都不眨的黑色眼眸依旧亮得吓人。

张楠被她突突如其来的三个字给搞蒙了，这人今天道歉道上瘾了，几个小时前不是才说过这话吗？怎么现在又说一遍，难不成她又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百思不得其解。

“喂，有话就说清楚，你瞎道什么歉啊？有问题就说，不然我是不是也要跟你说声抱歉啊？”张楠非但没有履行他刚刚说过的话，反倒变本加厉，如果说刚刚还只是动动嘴，声音嗡嗡响吵得人睡不着，那现在就是动手了，他揪着王小杉垫在手臂上的衣服，来回晃，看那架势大有一种她不把话说完，这个晚上就不能安静的架势。

王小杉抬起头，黑着脸看向他，这人真的贼过分，不就是道个歉吗，道歉还需要理由嘛！嘴长在自己脸上，那可不就是想说就说喽。“你把手撒开。”王小杉咬牙切齿，如果不是周围的人都已经睡下了，她铁定就开始动手打人了。

“你说说为什么要道歉？”张楠嘴上依旧问着这个问题，看上去完全没有被黑着脸的王小杉吓到。可如果能看到他拽着王小杉衣服的手的话，就会发现这人已经悄悄的松开了。没办法，这人黑着脸，丑就不说了，关键是还有那么点吓人，好吧，他承认，他就是怂了！一个一米八多的大个子，面对这个只有一米六的小个子，居然意外的胆小了。

“给你个提示，你自己去想。两年前，具体点是一年零十个月前，你干了什么事情。”原本黑着的脸顿时变得有些古怪，然后她接着说道“就前年的三月底，你在干什么？”她只能提示的这么明显了，再多的，她真的是没脸说了。

张楠顺着她给的提示，慢慢的缕清自己的记忆，一年零十个月前，那个时候他大四，应该还没毕业，前年的三月底，那个时候他刚刚复试完没几天，那几天他干什么了。他貌似还沉浸在被前女友摔了的伤痛中，整日无可自拔，复试结束了，以至于之前被压着的悲伤一股脑的都冲向了他。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那个时候倒是经常和同学一起打游戏，做的最多的应该就是打游戏了吧！

将手机拿在手上左右转着，张楠现在是盲上加盲，完全摸不着头绪，但是她既然提到了那个时候，肯定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忘了的。

突然，一个没注意手滑，手机从自己手上掉了下来，先是砸到了自己的腿，而后便是自己的脚。张楠大惊，这手机可是他用自己赚的钱买的，花了好多钱呢？

从地上捡起来，左右看了看，没坏，心下稍安。等等，这手机，可不就是那个时候买的吗，是他自己用卖资料的钱买的，当时还心疼了好久呢。

那个时候他在网上和同学一起卖资料，这个人是今年的新生。张楠面上露出更为古怪的神色，只不过对外在的看重，让他没有像心里的小人一样一拍脑门，走来走去。好吧，张楠顿悟了，这人肯定是那个被他坑过的人之一。

但是，那些被他坑害过的人，他好像没有删过人家的号啊，虽然很久都不曾说过话，但是依旧在里面好好的躺尸来着。

思来想去，想来思去，张楠还是没有想到这人究竟再说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他一定是忘了什么事情，小心斟酌着说道“能，在多给点提示吗？”扑棱扑棱不要钱似的眨着他的大眼，以显示自己的无辜和茫然。

“375720”看他还没听懂，王小杉接着说道“6641，你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话没说完，王小杉就说不下去了，这人是真的没想起来。

张楠有些愣怔，如果说一开始他还不知道那人在说什么，那么这一件串的数字被她说下来，他也该知道了，这可不就是他那是背的滚瓜烂熟都刻到心里了的密码。那一刹那，张楠第一个冒出头的想法就是：这人他两年前就知道了，这人和他还真有缘分“缘分不浅啊”。声音传进耳朵了，张楠才发觉自己竟把心里的话念叨了出来，急忙捂住嘴，小心翼翼的课看着王小杉的表情。

那人依旧黑着脸，还一脸的无语，张楠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可能不太好的事情被他给忘了。仔细思索，他这才惊觉自己是刚刚才和她加为好友，那也就是说，他把她给删了！而且换了手机，连记录都找不到了！

“那个，我不是故意了，我这不是主动加回来了嘛！”张楠虽然还不清楚那人为什么向自己道歉，可他先说点好话总是没错的。更何况，他后知后觉，这人也是那年被他坑害的人之一啊！

那这话是说，还是不说呢？显然，此刻纠结的人换成了张楠。

“你还好意思说，说删就删，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我，害得我记了快两年，每每想来都觉得自己愧疚”王小杉以为他已经知道了，说话也不再那么婉约，也没必要遮掩了，这么好的机会，道完歉，自己心里也踏实了。

张楠含含蓄蓄，支支吾吾，“都过去了”。实在想不太该说什么，才能不让这人发现自己根本不清楚前因后果。

“我承认是我太莽撞，没耐心，说你是骗子，现在正式向你道歉。”王小杉再一次郑正声明。

'骗子'说他是骗子，张楠紧紧抓住这个关键词然后再一次陷入沉思，能让他删人的，肯定是有迹可循的。盯着手机上的头像，还有那一串数字，良久，他终于是从记忆深处知晓了事情的经过。

余光偷偷撇了一眼王小杉，忍不住嘴角抽搐，自己当时真的是怎么都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见到这个人，还死乞白赖的要跟人家交朋友。这可真的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而现在恶报要来了。

要知道他当时被她说是骗子，他除了有那么一点点的难堪之外，更多的是心虚啊！他跟别人说这资料要这么多钱，还说这资料是他从上一届学长手里买回来的，可是，只有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他和他那些同学编纂出来的假话。

那个时候，本就是他无所事事，最难熬的时刻。而那时，同一宿舍的两个哥们正好找他一起，说是有钱一起赚。心里一思索，也不知道是真的想赚钱，还是想逃避某些事情，他同意了！

然后他就像是踏上了贼船一般，下不来了。一开始给人家介绍时，说的还挺真诚的，到后来，真的是满嘴谎话，越说越不靠谱，越说越离谱。

而王小杉就是他卖资料卖到疲倦，却也是不靠谱的话张口就来的状态时，偶然加上的。一边是不耐烦，一边又想在卖一份，于是乎，就爱答不理，想回话了，在回话，不想回话就让她等着。

当那天打完游戏，一觉醒来，又打完游戏，在一觉醒来时，他才想起这么个事。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人问他是不是骗子的话。那一瞬间，羞赧与难堪，心虚与慌乱齐发，他想辩解却无力辩解，只能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将人删了。

要知道，他那资料根本不是从学长手里买来的，而是经学长介绍，花了二十块钱加了一个群，那些资料都是群里面免费共享的，他只不过做了一回搬运工，将那些资料整理压缩，成了一份资料而已。

而这手机，也就是那个时候用那些钱买的，之前还觉得很喜欢，可现在一看，这分明是赤裸裸明晃晃的在提醒他，这是他用别人的知识骗来的赃物！尤其那些钱里，还有一部分是来自眼前人之手。

有些嫌弃的将手机粗暴的塞回书包的夹层里。然后装模作样的搓了搓手，就好像这样就能将那些不好东西搓掉一般。

“喂，你没必要吧，这么嫌弃啊，我都跟你说了道歉了”看着他明晃晃嫌弃的搓手动作，王小杉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有些受伤，同时这人对应的那原本就有些粗的'小气'二字，此刻更是被王小杉用0.5mm的笔越描越黑，越描越粗，到了最后，都看不出这是个什么字了！

“我不是，我没有嫌弃，那不算什么，那也是”张楠悄悄看了一眼王小杉，差点将那句'那也是我有错在先'说了出来，强行改口“那也是说明咱俩真有缘”。紧张的摸了摸胸口，在心里抹了一把汗，这事，一定不能让她知道，一定不能！

人啊，果真不能做坏事，哪怕是一点小小，不算什么的事，也不能做，只要昧了良心，总有一天这个报应会回到自己身上，就像此刻的张楠，那还有平日里的半点萧然洒脱，原本在她面前就不怎么好的印象，现在算是再也竖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