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鸟儿鸣叫。
一夜的雨停了之后,是清新并且湿冷的空气。
涂云轻出了卧房,便看到几个下人都拿着热气腾腾的鸭蛋糕,吃的正香。
他一开始没在意,叫了于伯,谈茶楼的事。
“听说许家带人又去找麻烦了?”
“是!许家带人三番四次闹,人家已经做不下去了。”
“做不下去好啊。”
“啊?”
涂云轻看了眼于伯,“笨死了!”
他今天给涂风一个面子,早饭陪他在正厅吃。
路过走廊,穿过中厅,提着锦衣华服的衣衫下摆,跨过一个个小水坑后,终于不耐烦地问道:“于伯,他们一个个地都拿鸭蛋糕吃,被江心蕊逼迫的?”
于伯舔了舔嘴唇,“少爷,我今早也吃了一个,少夫人蒸好的鸭蛋糕,和昨天的不是一个味儿,好吃极了……”
“好吃?!你味觉没问题吧!”
“少夫人说了,之前吃之所以腥,是因为生着就上笼屉闷蒸,是硬生生给捂熟的!自然腥的很!少夫人用大火直接蒸熟再闷着,就一点都不腥了,厨娘看礼盒以为都是熟食再加工,没想那么多。”
涂云轻叹了口气,“她是厨子啊?!什么都会!”
小瞧了这个女人!
迈进正厅的门,涂风已经坐在桌旁,江心蕊依旧侍奉得体。
黄云儿这个小妾,今早也没出现,涂风说了,想一家人吃一顿早饭。
侍妾上不得桌。
涂风涂老爷,见涂云轻来了,道:“昨夜想起,京城还有急事等我去办,吃过午饭后,就回去了。”
江心蕊一愣,“爹昨个不是还要赏锦鲤?”
“京城的事急,没有办法。”
涂云轻抿了抿嘴,落座。
只道:“那你路上小心。”
但江心蕊和涂云轻都知道涂风是为什么而走。
江心蕊特意将碗筷摆在涂云轻的面前,又夹了一个鸭蛋糕放进涂云轻的碗里。
“相公,这是我亲自蒸的,你尝尝。”
涂风昨日没顾得上吃鸭蛋糕,今早一尝,“嗯!就是那个味儿!儿媳妇贤惠啊,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娶了你,是福气!”
涂云轻却盯着鸭蛋糕,迟迟未吃。
昨日那股腥臭还能回忆起来,他回头看了看江心蕊。
“你……”
“相公,不是很爱吃鸭蛋糕吗?”
涂云轻终是夹起一个,咬了一口。
不同于昨日的腥臭,今天的鸭蛋糕香甜咸鲜。
最关键的是,和他儿时吃的那个鸭蛋糕,是一个口味。
还记得小小的自己,站在偌大的庭院中,被年老的男人递给一个鸭蛋糕的情景,现在的味道,同那时候一模一样!
那时他是一整天没吃饭,饿的全身难受。
所以他一辈子忘不了这个味道。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涂云轻轻轻瞥了她一眼,“不错,于伯,中午也上这个。”
“少爷,这是最后一盘,没了……”
“没了?!”
江心蕊悠悠地道:“昨日相公你说要我蒸完十盒,蒸完的鸭蛋糕不宜久放,又想着平日里下人劳累,干脆每人都赏了一个。”
涂风擦擦嘴,“做得对!不能苛待了下人,有罚就有赏,心蕊,你做的很对。”
涂云轻轻笑了一声,点点头,心想江心蕊,你行!
“子菁,我回京城,让人再给你送些来。”
“不需要!”
“我也不喜欢这个味儿!”
他直接回绝,不留任何情面。
正午过后,涂风收拾东西,准备离去,并表示江心蕊不用陪着了,想必是有话和涂云轻说。
江心蕊恭敬退去,酒足饭饱后想着逛逛花园消消食,昨夜才下过雨,花园的地面还湿漉漉的。
一个丫鬟眼看着江心蕊和翠儿进了花园,赶紧小跑回去告诉黄云儿。
黄云儿自从来了府邸,还没有这么积极过!
她提着裙角从另一个入口进了花园。
开始安静地等待起来。
涂风一身干练的黑衣,他捋了下胡子,道:“少爷,陪我走走吧。”
涂云轻不耐烦,却还是陪着了。
“需要什么,就让于伯写信给我。我要是看到京城里什么好玩的,也会让人捎给你。”
“我不需要!”
涂云轻觉得烦躁。
涂风又道:“至于圆房的事,江家小姐不错,而且既然已经进了门,那她就是你的妻,别这么扛着了。”
“娶之前,我也不是一味地只顾着给你找个女子,也问过于伯,你没有喜欢的人,于伯说你没有。若是今后有了中意的姑娘,娶回来为妾便是,何苦这么杠着?”
涂云轻脸色难看,像是天边的乌云。
“给我娶妻,是那个人的意思?”
“若我说是,你会接受吗?”
“当然不接受!他凭什么控制我的人生!?生而不养,他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
涂风叹了口气,拍上了涂云轻的肩膀。
“那就当不是吧,我真的觉得,江小姐挺好的。”
之后两人相对无言,一直走到花园中间,猛地,一个丫鬟直冲过来,撞了涂云轻一下,摔倒在地,“哎哟”一声,大惊失色。
“少、少爷?!”
声音刚落,从后方又猛地跑出一个女子。
攒足了劲儿,冲了过来。
心中叫骂:江心蕊有你的好看!
丫鬟惊叫一声,“少爷!是少爷!”
黄云儿却也来不及,猛地撞上涂云轻的背,撞的他一个踉跄,腰间的荷包被撞飞了出去。
涂云轻低吼:“我的荷包!”
那是尤为重要的东西!里面是他娘留下的唯一一件饰品!是一支簪子!
随着一声声顿促之音,江心蕊赶紧抬手去接,一连后退,终于接到自己的手里,却“啊啊啊啊”地叫了一声,整个人都跌落到池水中去。
“少夫人!少夫人!”
黄云儿也因此摔倒在泥坑中,浑身上下都是泥。
“来人啊!来人啊!少夫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涂云轻三步并作两步,眼看着江心蕊在池水中挣扎,脱了外衫就要跳入池中。
涂风拉住他,“子菁,你的身体,不能着凉!等人来救!”
涂云轻甩开涂风的手,“人命重要还是着凉重要!?”
语毕,他就跳入池中,赶紧去抓江心蕊的手。
奈何江心蕊挣扎的太厉害,他根本就拽不住。
“救我……救我!不能松开我的手!你不能松开我的手!”
江心蕊咆哮的声音混合着水生让涂云轻更急,她看似是在求救,其实根本不是。
江心蕊落水的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生前死时的那个场景!
她惧怕水!惧怕那种窒息感!
“不能甩开我的手……唔!咳!我是一条人命,我想活着……我要活着!咳……”
“为什么甩开我的手……救我!救我啊!我不想死!”
她脑海中的自己是已经要沉底的景象,难道这一切都是梦?
难道她其实一直在水底,不断地呼救?
她死了,还是没死?
她是一具浮尸,还是皮肉已经被鱼啃噬殆尽的灵魂?
蓦地,手腕的痛感传来,把她拉回现实。
“你当然要活着!别动了!别再挣扎,我才能把你带上岸!”
涂云轻终于抓住江心蕊的手,这时也管不了用力会不会让她疼痛,赶紧钳制住她,低吼了一声。
“带上岸……”
“对!别动了……咳!”
涂云轻也呛了口水。
善水性的小厮也赶了过来,纷纷跳下水,将涂云轻和江心蕊往上托。
靠到岸边时,涂云轻道:“先把江心蕊推上去,快!她呛水了!”
江心蕊上去后,他才也爬了上来,黑发贴着苍白如纸的脸。
他撑在地上拼命地咳嗽几声。
“叫大夫!快去!”
“翠儿,拿被子过来!”
涂风吩咐着,又去扶涂云轻。
场面混乱,完全没有人管脏兮兮的黄云儿。
连黄云儿身边的丫鬟都吓坏了,不管黄云儿,而是去帮忙照顾少夫人。
涂云轻看江心蕊手里还握着那个荷包,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要是荷包掉入池水中,那就像大海捞针一般,想找可就费劲了。
“还愣着干什么!拿什么被子!拿被子让她躺在地上吗!”
这么说着,他拦腰抱起已经不省人事的江心蕊就往最近地客房走。
“烧水!把被子以及干净的衣服,拿到第一间客房来!”
涂风紧跟到客房,道:“你赶紧也去换衣服,入秋不比夏季!”
涂云轻抹了下脸上的水珠子,出门直奔花园泥坑处,黄云儿还在那里,哭哭啼啼,满身臭泥。
涂云轻指着她就道:“给我滚去跪着!”
“我……能不能让我……先去换身衣服再跪着……”
“你还想换衣服?!你就给我跪在泥坑里,好好想想,待会儿要怎么回答我的问题!一个问题回答不上来,跪一夜,两个问题回答不上来,跪两夜!泥坑干了,我让人给你重新浇灌!”
“我……少爷……我不是故意的啊!不是故意的!”
她想伸手去抓涂云轻湿答答的下摆。
涂云轻立即转身,“你敢用你肮脏的爪子碰我一下,就多加一晚!”
“我……我不跪在泥坑里行不行?”
她瞬间就泪流满面,两行泪把脸上的泥往下冲,更是恶心至极。
“不行!就给我去泥坑里跪着!去泥坑里最脏最深的地方跪着!”
“我……”
“你看清楚,你是我的妾!我说什么,你就要干什么!要不然,家法处置!”
黄云儿的丫鬟都不敢上前。
黄云儿一直叫着,“来帮帮我啊!起码扶我一下!”
然而涂家大宅上下,哪里还有人敢过去!
丫鬟都恨自己之前鬼迷了心窍,答应帮黄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