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了尘夫人说她不想见任何人！”一个稚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说话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尼姑，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一潭清泉般透彻，明亮。
她一边说一边推开面前的门……
这里是全寺最好的房间，每年师傅都会在这里接见一个神秘的贵客。
听师傅说，这位贵客身份无比尊贵，是一个大人物。
不过净度却觉得，不管这身份有多大，了尘夫人说不见，他也是见不到的。
“施主，今年不同往年，听说您的身体也越发的不好了，何必如此执着呢！”静慧师太低叹一声，看着面前已经不复以往风华的男人，久久不知道该如何劝导。
尘缘事本该尘缘了，无奈本该是一段良缘却偏偏成了孽缘。
“师太。”坐在静慧师太面前的正是趙国的国主赵砚祁，此时的他满头白发，精神有些萎靡，声音虽然仍就低沉悦耳却也能听出其中浓浓的虚弱，“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来了……”
话落，他已拳掩口轻咳了几声，然后面色也随之变得更加惨白，“我已经命不久矣，望师太容我见她……最后一面。”
最后四个字仿佛压抑了太多，出口时也有些破音及哽咽。
静慧师太有些惊愕的看着他，没想到外面的传言果真如此。
“哎！”静慧师太看着面前的赵砚祁，目中全是怜悯及不忍，“你……你又何必如此？二十年了……”
这二十年，他们一直都是这样，一个盼，一个怨。
盼者，赎罪也；怨者，生恨也。
哪怕过了二十年，盼者仍就未得宽恕；怨者，仍就恨意难平……
“罢了……”静慧师太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般，终于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等候的净度道，“去吧，带着这位施主去了尘夫人门前。”至于见与不见，终是由她决定。
“谢谢，谢谢师太……”
堂堂一国囯主竟然因为这样短短一句话而红了眼眶……接着竟然不顾任何仪态般仓惶的站起身，然后直接步履蹒跚的大步向门外走去。
“皇上……”守在门口一直跟着的太监连忙迎上去。
“下去，不用跟着了……”赵砚祁看都没看那太监一眼，直接挥了挥手说道。
“是。”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总管太监田福山看着赵砚祁匆忙却异常削瘦的身形，双眼不由的跟着红起来……
皇上真是太难了，太难了……
“田总管，您……您哭了？”一旁等候的护卫看着田福山突然留下的眼泪满眼惊愕。
“滚！我这是高兴的！”田福山一脸不好意思的佯装生气道。
是啊，高兴的！皇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滚滚滚，赶紧安排去加一副轿撵。”说不定，一会儿回去时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了！
虽然侍卫不太懂田总管为什么这样安排，但也马上跑了出去。
……
“喂，喂，你慢一点，我不带你去，你知道了尘夫人的房间吗？！”净度一路小跑的追着赵砚祁的步伐，嘴里满是抱怨，看来静慧师傅是被这个老者给骗了！
什么命不久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哪有快要死的人走路竟然这么快的！
净度看着前面高大的背影转瞬间就拐到了了尘夫人的院内，瞬时睁大了双眼！
他……他竟然识得这院子！
赵砚祁看着满院的桂花树，嘴角不禁扬起笑容。
这个院子是他亲手布置的，里面的一草一木全皆他手……
虽然二十年过去了，可是这里却仍像最初一般桂香漫天。
身后的小尼姑一脸吃惊的追上他，然后惊愕的问着，“施主，你怎么认识这里的？”
看着面前如心爱人之前一般纯净的双眼，赵砚祁温声答道，“因为这里住着我最心爱的女人。”
所以心之所向，心之所往，心之所引……
小尼姑睁着一双大眼睛懵懵懂懂的样子，让赵砚祁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走吧，带我见了尘夫人。”赵砚祁原本有些虚弱及惨白的脸瞬间竟然神奇的恢复了很多……
净度点了点头，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原本还虚弱不堪却突然又变精神的老者，瞬间在心中更加鄙视，已经认定静慧师傅是被面前的人骗了！
可是，哪怕她发现他骗了人，现在也不好在带他回去，不过净度也在心里轻哼道，了尘夫人才不会见你！
赵砚祁看出了小师傅的鄙视眼光，可是他却已经不想去解释，他不断的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急……要静下来……要缓下来……不能打扰到那个人，他不能……吓到那个人……
步子虽然慢慢的缓了下来，可是身体却不断的僵硬，尤其是越发靠近前面心爱人住的房间时，他的身体除了僵硬还开始颤抖起来……
如儿，如儿，如儿……
“了尘夫人。”
两人终于在门前站定，净度轻敲了一下门后，屋内沉静片刻。
然后就在赵砚祁的等待中缓缓响起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声。
“何事？”
短短两个字对于赵砚祁来说却恍若隔世。
那样温润的柔和的声音虽然不似以前一样无忧开朗，却仍让他的心在这一刻震动不已……
如儿，如儿，如儿……
嗓子变得异常干涩，原本准备的所有话在这一瞬间就像哑了一般，除了不断变红的眼眶就只剩下无声的哽咽。
小尼姑不知道身后人的情绪突然转变，连忙恭敬的回道，“那个人仍然想要见你。”而且还骗人！后面的话她没有说。
“……”
这次沉默的时间很短，回答的声音却仍旧坚定，“不见。”
不见。
多么干脆的两个字。以往的二十年，这两个字就如一把刀一样不断的割着他的血肉，如今在度听见却无一丝痛苦反而满是幸福。
是的幸福。
就像行走在沙漠中干渴的人突然看见清泉一般……
赵砚祁抬起如千斤般的双脚向前走了两步，然后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能让声音不那么颤抖和激动，“一别经年，如儿……可……好？”
本想稳下来，本不想如此颤抖的说话，可是，声音却仍旧控制不住……
“啪嗒！”屋内随着这句话响起了一个碎裂的声音。
接着就是长久的沉默……
小尼姑有些犹豫的看着身旁的老者，然后想起师傅以前说过的话，便有些犹豫，抬起的手顿了顿，然后稍稍有些不愿的悄悄的退了出去。
师傅说，了尘夫人带发修行不易，原红尘俗世未了，虽然她想了尘，可是岂是人力所能为？！
净度不懂红尘情爱，却知道了尘夫人对门外的老者并不是不在意，不然，屋内怎么会突然打碎了东西……
了尘夫人的不易，应该是因为这个老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