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青淼宫的时候,青淼宫外站着一列甲胄仙人。
甲胄仙人认识我,看到我驾云前来,恭敬的向我问好。
“太子殿下呢?”我问出了来意。
“在内殿,请随我来。”
离内殿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听到宣伽在义愤填膺的说着话:“也不知是哪个混账东西,没长眼睛。竟然冲撞到殿下您。殿下,您也是,怎么就没看清,那混账东西的长相呢?捉到他,一定要把他推到雷刑台,劈死他个王八犊子。”
笼钰调笑道:“注意言行,这毕竟不是在凡间,别把那些俚语浑话带上天来。小心被别人听到,告你个不恭之罪。”
听笼钰这中气十足的话语,应该是没事,我稍稍放了心。这宣伽入了一趟凡尘,人世间的混世之言倒是学的挺像,也难为了他护主心切,到把这俚语浑话表达的如此清楚。
又听笼钰说道:“宣伽,开门。”
我站在门边,等着开门而后的惊喜,几天不见,思念汹涌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香神。主子,香神来了。”宣伽拉开门看到我后,欢快的回转身跑去笼钰身边。
“你怎么来了?”笼钰眼睛中满是藏不住惊喜。
“妙菱公主去了百花谷,我向她问起你。她支吾半天说不清楚,我只好自己来了。”
笼钰说:“我不让她告诉你的,怕你担心。”
“你不说我就不担心?”我没好气的望着他,“你不说,我反而更担心。”
“知道了,下回一定说。”这个人还想有下回,看来这次伤的不重。
我没好气的戳了戳他受伤的左肩膀:“还想有下次?”
“痛,轻点。”
我看着笼钰娇嗔的模样,手不由得轻缓了下来。
屋内只有我和笼钰,宣伽早已识趣的退了出去。
原来,笼钰是在去百花谷的路上,遭人暗算,还好笼钰机敏,伤的不重。只是玉帝、王母得知后,派人把笼钰困在青淼宫,让他安心将养。笼钰怕我担心,顾不让来百花谷的妙菱公主告诉我,因此也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今日是百花谷众人出门大吉的日子,所以不止我不在谷内,就连姐姐、兰儿、信信三人也被姬棣邀去了凡间。
我正在青淼宫帮笼钰查看伤势的时候,姬棣和姐姐早已幻成了凡人的样子去了凡间。
望城的大街上,信信欢快的在人群中穿梭。姬棣陪在花神身边,闲散的走在后面。
那回落雨的午后,花神再次被困在笼钰和香神缱绻的情谊中。只是经过几次打击之后,花神虽然依然伤感,但是不会老沉溺在痛苦中无法自拔。
毕竟,笼钰再好也只是外男,多年的姐妹之情总比毫无期盼的爱情,来得更可靠。想通之后,花神也就豁然开朗起来。
姬棣和花神下凡的时候,刚好赶在七夕这一日。
七月是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月份,热闹的除了势不可挡的温度,还有各自都竞相生长的花草。在望城,这一日也被叫做采莲节。
河中多轻舠入水,舢板小船,也有稍大点的乌篷船,只是极少。
这一日的城望是水的望城,只要有水就有欢乐。
“大爷,我想问问,今日的望城怎空荡荡的?”姬棣拦下一位长者好奇的问道。
“小哥不是望城人吧。今天是采莲节,谁还在城里看什么铺面,卖什么东西,都到河边瞧热闹去啦。”
姬棣点了点头,回头对花神说道:“我们也去瞧瞧,第一次赶上这样的热闹。不去,倒可惜了。”
姬棣还没说完,信信早已拉着兰儿欢欣鼓舞的走在前面:“花神姐姐,快点呀。”
姬棣望着眉目之间皆是暖意的花神,不由自主的也绽开了好看的嘴角。
心血来潮的凡间一游,没想到会收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好多人都在河上采莲,难得碰上一回。要不要,我去租艘小船?”
花神尚还没有回答,就听走在前面的信信慌忙回头说道:“要得,要得。不能使用飞天遁地之术,有个小船更好,看的清楚。”
三个女子虽然皆非凡体,活的日子也够久,但是看她们的反应就知道没有在水上玩耍过。
一直柳眉轻锁的花神也一抛往日的烦忧,采莲,戏水,玩得很是畅快。
晚间,是七夕采莲节的重头戏。河上花灯四起,闪闪烁烁,寄托着放灯人的祝愿。
七月初七是牛郎织女见面的日子。对于爱情,人们总是向往美好。所以,望城之人就用采莲和放河灯的方式,希望可以帮助牛郎、织女排除万难,让他们能在七月初七这一日,顺利相见。
莲是纯洁美好的象征。采莲是收货希望,放河灯是祈愿美好。
姬棣几人玩乐后,也刚好到了晚上。
“有河灯。”
信信的欢呼雀跃声,也引的众人往卖河灯的方向望去。
人手一只的祈愿河灯承载着众人的美好期盼,姬棣等人本就是神人,但是神人也有了所不能及的时候,所以神人放灯更愿怀着一颗虔诚的心。
一日玩耍过,众人皆回了百花谷。
“只你们俩吗?香神姐姐呢?”信信好奇的问道。
众人回来的时候,谷内只有墨璟和妙菱两个人。
妙菱说:“香神,去天宫了。”
“去天宫干嘛?”花神好奇的问道。
“肯定是去找笼钰太子了,”信信多嘴的说道。
花茶簌簌的从墨璟手边滑落,信信的话语如当头一棒。墨璟扭转身隐下所有的愤恨,然后像没事人一样依然做着手边的事情。
除了妙菱公主,没有人知道,墨璟曾,经历过生死。恨意已经在墨璟体内聚集的足够大,一不小心就有吞噬一切的可能。
姬棣发现昨日的警告还是管点用,最起码墨璟看起来老实多了。
姬棣和妙菱一直在百花谷待到晚间才离开。月黑风高的夜晚,正视探梦者出动的时刻。
墨璟不顾惜身体,一夜之间探了两个人的梦境:一个是香神,另一个是花神。
从香、花二神的梦境中,墨璟知道姐妹二人情谊深厚。姐姐虽然心仪笼钰,但是她愿意为妹妹放弃一生挚爱,只因姐妹情深,两人曾孤苦相守万万年。也知道香神爱着花神,也爱着笼钰,如果让香神从二者之中选一个,她倒把男女爱情看得比姐妹情深重。
这倒和墨璟预料的不一样。他一直都以为,在爱情的世界里,就算是同胞亲情,也会是斗个你死我活。岂料,花神倒是选择了相让。
不过这样也好,他倒想出了一个离间姐妹之情的计策。
第二日,我还没起身,就听到信信在外面的敲门声:“香神姐姐,香神姐姐。墨璟要走。”
要走?这么快,好些东西他还没有学到,这就要走了?那他来百花谷的目的,岂不是没有实现。
和墨璟相处也有段时间,对于他要离开这件事,我一点准备也没有。
房门拉开,我就看到墨璟正要离去的背影。我慌忙跑回屋里。
“墨璟,你等等。”我慌张的跑了上去,“等等。”
我的阻拦让墨璟顿住了脚步,墨璟就这样静静的望着我,时间仿佛成永恒。
“一直和你说帮你弄百草图,可是我只弄了一半。我现在就给你。如果有不懂的,你可以随时来百花谷找我。”我把百草图递了过去。
墨璟静静的看着我,很久都没有说话。墨璟的眼神很奇怪仿若不可琢磨的深渊。
我刚想细看,再探个究竟。墨璟已经换了一副表情:“丫头一直被别的事情烦扰,怎么会记得我的事情。”
墨璟的话真让人不能理解。不记得?我又怎么会画了半本百草图:“记得的,你的事我肯定记得。”
我的话只换来墨璟的苦笑。
墨璟回到魔界连住处都没有进,就匆匆去了魔宫的大殿。大殿内空无一人,墨璟去了魔后的寝宫打算碰碰运气,岂料共负刚好在。
“魔王,璟儿去了花界,也不知怎么样啦。”魔后担心的说道。
“不用担心。去凡间探查的魔族侍卫,回来禀报说一切都好。”
在魔后的心里,两个儿子虽然也有轻重,但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一个都会痛。
“我怎么能不担心,璟儿那身体,怎么能让人放心,”魔后说完不免悲戚起来。
“妇人终究是妇人,心肠软怎么能成大事,”共负呵斥魔后的软心肠,也提醒自己魔族大计最重要,不要因为对墨璟的愧疚,而半途而废。
“魔王,你怎么能如此的硬心肠。”
共负铁了心不去理会魔后的哀泣,转身拂袖而去。
墨璟隐在黑暗中,父王做的对,欲成大事者必须要硬心肠,可是为什么,墨璟的心中有着一丝异样。为魔后的心软而动容吗?
墨璟缓缓走进魔后的寝殿,把母后的头拥在自己怀里:“母后。”
一声呼唤让魔后怔愣的身子瞬间柔软下来:“璟儿,你回来了。还好你回来了。”
墨璟轻轻的拍着魔后的背脊,亦如小时候魔后拍着自己一样。
屋外山风怒吼,亦如墨璟的心情一般。面前是一本,尚未画完的百草图。饮下一杯相思酒,墨璟挥身坐在一架古琴旁,手指下流出百转千回的琴声。
一曲《凤求凰》让想探知墨璟身份而偷偷的跟来的妙菱,愣在屋外。这不是在望城湖上,杨墨弹过的曲子吗?
妙菱的动容让屋内的琴声戛然而止。
“谁?出来,”墨璟警觉的喊道。
“你是他对吗?我知道你是他。你是他吧。”
看清来人后,墨璟又再次进入到自己的世界里。琴音起,呜呜噎噎,扯断人的心肠。
妙菱不知道是怎么出的魔宫。墨璟的身影与心中的那个影子重叠。妙菱的感觉一直都是对的,只是他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的魔族人。
这让她情何以堪,又何以自处。她没有辞别任何人,又悄悄的回了玄冥界。
姬棣从那日游湖回去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来百花谷。
连一向活泼的花影也再没得到她的半点信息。后来道听图说才知,青丘发生了大事。
有苏遥诺有一日,夜间,居然用青丘塬送给自己的古琴弦勒死了自己。
死后的遗愿是,秘而不宣,只悄悄递给有苏尚一张亲笔遗言,并请求青丘塬不要去找有苏尚报仇。毕竟,那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有苏尚接到遗书后,阴沉的眼底深处有着一丝稍纵即逝的悲戚。
有苏尚展开雪儿递过来的遗书,娟秀小楷,跃入眼帘。
父女之情,情深似海。本应倾己所有,以为报念。青丘塬待我如珍,如宝。我更感念他的这份相知、相惜之情。两相权衡之下,女儿无法取舍。只有以此种方式,还了你的生身恩情。
有苏尚看完遗书久久无法成言。一点也不悲伤吗?有苏尚扪心自问。可是,一切都已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