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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浣碧之约
作者:臣本八千岁本章字数:2055更新时间:2019-07-08 16:04:28

千金易得,佳音难求。可惜掌琴人不过弹奏数曲,便音歇曲散。

  料想罗桑要见的大人物已经见到了,已在煎茶煮酒畅谈。

  没有曲子听,时间就显得特别难熬。我揉揉肩膀,又捶捶大腿,再数数绵羊,总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还不见玉吟依约前来叫我们出去。

  里面黑漆漆的,我昨晚又没有睡好,眼皮不由越来越沉,靠着箱边子打起盹儿来。

  忽然听到碧落喊:“小姐,小姐。。”

  我一个机灵打醒,听到外面淅淅沥沥之声,揉着眼睛问:“怎么了?下雨了么?”

  碧落叹道:“不知道。小姐,玉吟怎么还不来?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我伸伸腿,发现腿都麻了,这个玉吟,别是把我们给忘了。便道:“碧落,不等她了,我们自己出去。”

  我小心翼翼推一下箱子,有一点点声音,再用力推一下,箱子“哧咚”便开了,外边未上锁,似乎并未有人监守。

  我蹑手蹑脚爬出去,碧落紧挨在我身后。花船上不知道还有多少倚翠院的人,我们战战兢兢走向门口往外窥看。

  门“咯吱”一声开了,玉吟急冲冲跑进来。看到我们,也未质问我们为何自行出箱,扔给我一个包裹,急急道:“快跟我走。”

  我掂了掂包裹斤两,除了衣服细软,想必还有些金箔碎银,这个罗桑,看来还是挺细心的。

  我们跟着玉吟跑出储物舱,挨着一条窄道往船尾行进。我问:“玉吟,适才是你家小姐弹的琴吗?可真好听。”

  玉吟淡淡道:“那是自然。”

  船尾淅淅沥沥、滋滋嗤嗤的声音愈来愈烈,火光掠影,间有焦臭的味道,我疑惑道:“玉吟,厨房着火了么?”

  玉吟未搭腔,突然偏过头看了我一眼,右手抽出云鬓上的发簪轻轻一挥,船舱外立时传来应声倒地的声音。

  我惊呆了,原来玉吟是高人啊,用手指剁开旁边的纸纱窗一个小孔就往外瞧。这一瞧去,可把我自己给吓坏了。

  外边甲板上,除了刚刚被玉吟发簪刺中的青衣人,横七竖八躺卧好几具尸体,他们的身上都带着箭枝,鲜血顺着箭头汩汩流出来,血连成流,触目惊心。而整个船身,不知什么时候扎上了无数枝火箭,船身上层,火势正起,有愈演愈烈之势。

  我腿都软了,哆哆嗦嗦的:“玉吟,你快看,杀人了,着火了。。”

  玉吟看都没看我一眼,拖着我往前拽:“快点跑,不然你跟他们一样。”

  我瞬间来了精神,加快步伐跟着她拼命往前跑。她领着我们来到下仓,里头有个人正蹲在地上拉一排竹阀,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正是罗桑。

  我们跑过去帮她一起拉竹阀,我问她:“罗桑,怎么回事?外边死了好多人。。”

  她淡淡道:“使司府里,应是出了叛徒,把我的行踪出卖给别人。。这船开不到渡口了,你们必须现在就逃。”

  她推开船侧的舱门,跟玉吟一起把竹筏放出去,以木蒿为桨支撑,看向我跟碧落:“快上去。”

  我想了想,我跟碧落都不会划船呀,便拉拉罗桑衣袖:“罗小姐,那帮射箭之人,定是来找你麻烦的,你们留起这儿太危险,跟我和碧落一起走吧。”

  她愣了愣,对我笑笑:“叶小姐,劳你惦念。我们不能走,即便是死,我们姐妹的尸首,也不敢踏出这徐州城桓。”

  玉吟把木蒿递与碧落,催促道:“不要再啰嗦了,快上木筏,一会儿他们追上来,谁都走不了。”

  我看她们态度坚决,拱手为礼,便拉着碧落转身向舱门木筏走去。没走两步,罗桑突然从背后一把把我抱住,我被她抱得打了个抖抖,心想她莫不是把我当成了那崔家公子,转过头,笑道:“罗小姐,我还没走呢,就舍不得我了么?”

  玉吟已经大踏步过来,颤抖着抚上她的后背,带出哭腔凄厉:“小姐。。”

  我这才发现,一枝利箭,已生生刺进她的后背。鲜血汩汩地往外冒,浸染透她的衣襟。她的唇色,苍白得可怕,身子微倾,吐出一口心血。

  这一箭,原该是刺进我的胸膛。她用她自己的身体,为我挡下来。

  我脚下一软,蹲下来把她抱在我怀里,她的鲜血与一般人不同,殷红之外,透出黯淡诡异的碧蓝色。玉吟点了她的穴道,我颤抖着撕下衣缎为她包扎,她咬着手骨,呻吟出声,我不由哭出来:“罗小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害你受伤。是不是很痛?”

  她把我往外推:“不要管我了,赶紧上筏。叶小姐,答应我,一定亲手把信件交到崔大人手上。”

  火光浮影,火势已是生生烧到底舱来,船身倾斜,已有水流汩汩溢进船舱。我紧紧抱着她:“罗桑,我们一起去京城,好不好?你难道不想念崔大人吗?养好箭伤,亲手把信交给他!”

  外边窸窸簌簇的,有铮铮列步之声,劫这船的人,眼看也就要踏进来。

  她却惨然摇头:“我有把柄在使司府,我不能走。。”

  我抱着她哭出来:“罗桑,时态紧急,你还考虑这么多作甚。管它什么把柄不把柄,难道比你的性命还重要么?”

  她伸出手,替我轻拭脸上的泪珠,笑笑道:“叶小姐,九道轮回九道苦,我在这世间,活得并不开心,我并不怕死。”

  我问她:“那崔大人呢?你死了,不怕他伤心么?”

  她埋下螓首,眼泪一滴滴掉下来,滴在她染血的衣襟上,声声凄楚:“我若活着,带给他的,也不过是无尽的伤心,痛苦,和绝望。”

  微而,她抬起头,看向玉吟。玉吟抓起我,推出扔到竹筏上,我回过头,碧落也已被推出来。

  玉吟用木蒿用力一挑,木筏极速往外行进。木筏愈行愈远,她缓缓拉下舱门。

  外边的人,生生已冲进底舱。舱门紧闭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一双靴子,踏阶而立,缓缓下行。

  软屐黑靴,方头白底。以缎面为身,绣的是金丝麒麟,非京都三品以上朝官,不可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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