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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水深云处
作者:冰翼熊本章字数:5468更新时间:2020-06-30 21:03:54

分明踱步于“云霞”之上,却又实实在在地位于水面之上,特意去以脚尖点触,便能让“云霞”又泛起些细碎荡开的水纹。

这种感觉还是挺神奇的。

看着这一深水区大小的“天穹”,好奇、惊奇交杂,陆筱颖还真差点忘了这“云霞”牵出、初始的缘由。

“那个……妖怪哥哥,好像……答案……你不是说问河的吗?河没说话呀。你是不是想拿这个搪塞我,然后……是不是没想到我还惦记着啊?”陆筱颖已走着随意的步子,同汐有了那么点距离,回转头向汐问道。

“是以为你已经忘了。不过,答案,河已经说了。以河的方式。”

陆筱颖低头看看足下。有夕阳的光线、夕阳的风采,只是来源之处非来自上方,却来自这下方深水区。

常理之外的存在。

此刻自己被包裹的一切,每一个元素都是熟悉的日常。夕阳、夕霞,深水区、河水。

但是每一样熟悉的元素,出现的时间、出现的地点,还有其他出现的细微之处,只是日常的元素、反日常的微调,却已构筑出了超乎常理的存在。

可是,常理之中的河,常理之外的展示……以河的方式回答……

陆筱颖疑惑地抬起头来看汐。

不会就是这脚下的霞彩就是答案了吧?这不是汐弄出来给自己这个小孩子看看而已的吗?或者还有给臭鱼看的一份。这会臭鱼都还在那欢愉地一会尾巴甩出水面、一会整个隐匿“云间”,自娱自乐、开心得很。

“所见,便是所答。”汐简洁明了的一句。

但陆筱颖给予汐的反应,还是那满脸的疑问。

“小花痴,你看电视剧什么的吧?或者,除了妖怪类什么的书外,推理之类的书看吗?”

“看呀。偷咪咪地看小说。可是,这个有关系吗?”

“假如有看过的话,回忆下那些你所看过的,其中印象深的随便什么都可以。”

汐都这么说了,不想回忆也会自然而然回忆过去。

就跟哪本书上看到过的一个模糊事例一样,虽然实际描述不完全一致,但意却是那个意了。若是一个演讲者特意提醒了,让听众首先要保证不在脑中构思一只红色的大象,那么听众本来无心、反倒会去有意构思出那么一只红色大象来。

不让构思,但却反构思出了。因为已经引起足够的注意。

汐这会是让陆筱颖回忆,虽然不是这模糊事例一般反向而行,但相同的是,也已足够引起陆筱颖的注意,把思绪牵往那处。

但是首先牵连出的回忆,果然印象最深的,既不是电视剧、也不是小说之类,倒是图像形式的……柯南。可能等自己再长大个好多年,柯南还是小学生的存在。

“每一个事件,展现出的表面,就好像是这片河里倒映出的云彩。”

陆筱颖顺着汐的话语,又认真看了眼足下绚丽堂皇的水面,然后抬头看了看月色姣好的天空。

嗯……倒映出的云彩,可能……时间差有点大吧。差了至少好几个小时。

汐自然是注意到了陆筱颖这动作的,仅嘴角轻轻一扬,顺着话题下去。

“很怪异吧?从正常认知来说。明明是有月亮的夜晚,但水面却倒映出了这会天空中明明不可能看到的霞彩。”

陆筱颖重重地点头。那是当然奇怪的了。要是来个沂竹镇不可思议事件排序,这个估计能算成不可思议之首了。

“这个就是事件展现出的表面。水面、夜空、河里的霞彩,支离破碎的线索,重组成了你所看到的眼前的表象。那种推理的书什么中,有看到过密室什么的吧。一开始的荒诞表象,也是一样不可思议的、超乎常理的存在。”

汐说到这处,便停顿了下来,像是特意为陆筱颖要缓一缓、思考消化这几句话留足时间似的。

“嗯,你这么说的话。好像……好像还真有点那么的。但……我觉得还是不一样的呢。那种是人为的,背后最后的结果。但这个……”

陆筱颖以右脚点了好几下的水面:“是某个大妖怪弄的。人为的,本身人就是常理之中的。汐你那样、妖怪哥哥那样的,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最常规的认知来说,本身就是意料之外的存在了。”

汐柔和地笑着,看着陆筱颖。意料之外的存在吗?倒是有趣。

不过这大概是显世中最真实的理解了。要是知道眼前站着的,便不是显世之人,还能毫无顾忌地说出的,大概也就眼前这可爱的小花痴了。

意料之外的存在。有意思。

隐世的存在,既在显世前藏匿起了其形,但却从未是无迹可寻的。显世诸多的书中、透过屏幕展示的画面场景中,魑魅魍魉、妖妖怪怪的身影分明还是挺多的。

剔除这些之外,哪怕是日常中,细微之处也多少有着另一个世界的叠影。找不到的东西,突然又再次轻而易举找到,就在常走动处之类的,诸多诸多。

小花痴这无意带出的话中,还真是有意思的。所以,这么说来,大概显世对隐世也是叶公好龙一般。但大概没“好龙”那么“好”吧。

“小花痴,这见解,挺有道理的。不错,不错,不愧是我家的。”

说话间,汐竟已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陆筱颖身边,一边说着,一边习惯性地以手抚摸着她的脑袋。

夸奖,摸头,陆筱颖的双颊不自觉地倒是跟这反以河为来源的夕阳光线、有着极为相衬的红色调了。

“不过呢,小花痴,不要拘泥于这点上。事是事,人是人。假如是先看到的事,那就顺着表象的事去看。不要轻易把两者混在一起。在看表象的时候,你并不知道背后所谓是人为、还是纯意外,或者是我这种意料之外的存在。”

“光站在事后来看,以高于一切的视角,那当然是轻而易举。只要抓住一个自己想论证的点,怎么都能扯出说辞的。但回归到事中那个时点,你所知的只有你所见。这个时候,不要人为掺杂过多限制。假如你加了限制,就相当于束缚了一些思考发散出的可能性,有时候可能会因此错过一些表面之下的线索。”

“哦。可是的吧……”

陆筱颖蹲下身去,足于水面之上,双手却伸向了水面之下,从绚烂的“云层”中拘捧起清凉的水,又任由这水从指间漏下回至了深水区中。

“就算单独来看,不去考虑是人为的,还是汐你这样的大妖怪弄出来的,这个表象也没线索呀?浑然天成,完全没有漏洞!唯一的bug,就是出现的本身,跟每天正常的日常不一样。一般那种推理里面,可都是有线索的。”

“线索不是也要靠发现者来发现的嘛。哪是线索自己邀请你来发现的。存在即合理。我只是牵引出了这个表象。这个给你看的表象,就是线索。河是可以倒映出霞彩的。而至于路过的人或者妖异,看不看得到,那就看你怎么样沿着线索,找到背后缘由了。”

“啊?”陆筱颖惊讶地发出了这一声,抬起头看了好一会的汐。

那双深邃的棕色瞳眸,嘴角迷人的笑意,乍一看、再一看都看不出是个妖怪的汐。

“呃……”陆筱颖低回头去看着深水区,色彩有夕霞的艳丽,云层舒卷又有风卷云涌、却又不会快到让人产生眩晕感、唯有壮阔之意带出的水面,“说了那么多,总感觉被你忽悠了!还是没说出答案嘛。虽然感觉,听着听着,自己好像也变得很厉害、很有哲理的样子了。”

陆筱颖细碎地嘀咕着汐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几句,食指不停戳动着平静的水面。

“也算是告诉你点了。河水能倒映的。既然能倒映,那也不是完全看不到。客观来说,一直都是看得到的。只是大部分时候,大部分路过的路人看不到而已。我家花痴要是还想知道后面的,线索算是给了。机缘巧合,沿着线索自然会知道。”

“这个线索不是跟没有一样的嘛。”陆筱颖撅了撅嘴。

然后,戳ru水面之下的手指突然顿在了那处。

好像……有什么……东西。但是云层显像之下,看不到具体是什么东西。

“我觉得不一样。哪天你找到了缘由,跟我……以前的事,也有点关系吧。”

汐平淡的这一句,悠悠地飘入了陆筱颖耳中。

听是听到了,嗯,汐有关。关键的内容。所以,难怪不给答案。

但陆筱颖更关心的是……

她停顿在那处的手指,猛然抽出水面!

有汐在,倒是不怕水底下会冒出点其他什么。所以……

臭鱼!

果然从水中抽离、回到了空气领域中的手指,上面正被一尾靛蓝、还无辜眨着眼的鱼给“咬”着。

“啊……汐,臭鱼咬我!”陆筱颖拼命甩了甩手。用力地甩了好几下,指头上的蓝鱼才被甩进了空气中。

陆筱颖看了看食指,只有被水打湿还没干的感觉,其他倒是,既没咬痕,也不痛。

“幸好这臭鱼没牙齿。太凶残了,这条鱼。竟然还会咬人的。”陆筱颖站起身来,理直气壮地问向汐处,“臭妖怪哥哥,你干嘛刚刚都不帮我的!做哥哥,不是这样做的吧?它欺负我!”

陆筱颖指了指那条正卖乖地拿脑袋蹭着汐胳膊的蓝鱼。

“刚刚你也没叫我哥哥吧。话说,这鱼还没牙齿的吗?”

汐正想去抓就在自己身边的蓝鱼,意料之外的是,蓝鱼灵活地躲过了汐伸过去的手。

但下一刻,蓝鱼已在了汐的正前方。伸长了的鱼鳍,双鳍捂嘴,像是酝酿着什么。随后眼珠一转,瞥了眼走到了汐旁、一个方向站着的陆筱颖。

再下一刻时,鱼鳍松开,又变回了鱼身两侧最正常的模样。但不一样的是……

那特意裂开嘴来的鱼嘴里,那上下两排牙齿,尖锐、锋利、整齐。看着就觉得坚固,被咬一口必定生疼。

但是这反正常鱼样貌下的蓝鱼,倒是有几分另一种风味的可爱。若是有看过爱丽丝梦游仙境的,立马就能由此联想到里头那只一样咧嘴露齿、还笑着的切舍猫。只是可能,相对来说,蓝鱼的牙齿锋利度上会更甚一筹吧。

“有牙齿啊。牙齿还长得挺不错的。”汐凑近看了看,边说着边点了点蓝鱼的脑袋。

而陆筱颖,一同凑近看后,却是另一番感想。

“那个,这个意思是不是……刚刚没拿牙齿咬我就是给我面子了?”

蓝鱼听了狠狠地拿尾巴上下摆动着,以示回应。咧着的嘴,眨巴的眼又透着丝丝的笑意,越发带出了切舍猫的感觉。

“是给你面子了,花痴。”汐笑着补了这一句解释。

“你们两个都是坏人!”陆筱颖回了汐一个白眼。

咧着嘴的鱼,竟然没有丝毫违和感,反而还觉得越看越好看,陆筱颖也是觉得神奇。而且,越看,越联想到了另一只见过的小动物。

一样反常理一般的存在。

于那弄堂之中,转瞬而不见。体型虽小、气势却丝毫未少的——小白狮子。当时也是这么咧嘴笑着的吧,也很可爱。

几乎一样的咧嘴笑法,陆筱颖都不由地怀疑,不会都是汐家产的吧?那个地方,记得没错的话,汐是说过,叫作“泓汐”。

虽然这胡乱臆测,不过是自己的瞎想。但这咧嘴又好看的模样,真有如出一辙的某一种感觉上的相似。蓝鱼是汐带来的,那估计就是从“泓汐”的地方来的。那么那只小白狮子……也有可能。

想到这,陆筱颖不由目光又游移至了汐处。

不过汐对这一目光的解读,只是陆筱颖想回家了。

“好了,不早了,该回去了。晚上,我睡你隔壁,花痴。”说话间,汐很顺势地把手搭在了陆筱颖的肩头。

鱼儿则是一听“回去”两字,立马收起了咧嘴露齿的模样,极为乖巧地游到了陆筱颖头上待着。

而此刻的陆筱颖,听了汐的话,被自己口水给呛了一口。两相综合之下,一脸的通红。隔……隔壁?睡……隔壁?

“怎么了?你爸妈不是都睡在一楼里屋那吗?你隔壁房间空着,不就给我准备的?”

哦,原来是隔壁爸爸妈妈的房间啊。陆筱颖安下心来,但脸颊上的红还有些微烫、尚未立马散尽。

挺随意说完的汐,这时才反应过来:“花痴,刚刚是不是把隔壁……想歪了?”

汐一脸的坏笑。

“才……才没想多!”

刚想去顺势摸陆筱颖的头,汐才想起来,鱼没飞着,而是呆在陆筱颖脑袋上。只好收住了本有想法摸头的手。

这一细微的动作,陆筱颖无暇留意,还沉浸在那方才的尴尬和不好意思中;没明白刚才听到的对话中具体有什么的蓝鱼,则是留意到了汐的动作。

还以为汐侯大人要摸自己下,看自己那么乖呆着,满眼的期待,然后……没有然后了……

“你房间那么小,把鱼留你房间倒是还行。反正这条鱼现在也还小。不过,这鱼,今天晚上开始也改成你隔壁。是不是很高兴?不会扇你一尾巴、打扰你睡懒觉了。”

“呃……还行。不过我觉得这臭鱼很高兴,可以跟你呆一起。它刚刚是不是在我脑袋上,高兴得弹了一下?”

汐没有直接回答陆筱颖的话,只是笑着看了眼蓝鱼。

走过深水区如天穹的河面,径直往通往河岸上的阶梯方向走去。

这一路,倒是比陆筱颖往常走的快了很多。毕竟无论水面之上、还是鹅卵石区域之上,只要径直走着就行,不用面对水域做任何的避让。

尚有几步,距离阶梯。鱼儿极为乖巧地又飞离了陆筱颖头上。

大概是随着汐的意念出现的。空气中,瞬息间凝出了实态、悬浮的水块。这水块,把飞起的鱼瞬息包裹住后,便化成了恍若一只正被拎着的塑料袋模样,径自往陆筱颖左手上凑去。

“还是假装我拎着臭鱼吗?”

“嗯。”

水做的袋子,袋子中有着半袋子的水。陆筱颖拎着一样水做的、但却不会从自己手中穿透过去的拎手处,看了看袋子。还真有点像是真的。

“好高级,跟真的一样。那为什么刚刚来的时候不这样啊?害我找了那么久的塑料袋。”

“那会天还亮着。再像,不是真的,就只能算是假装得像,但始终不是真的。天还亮着时候,要是被路过的人类看出来不是真的,还要处理,麻烦。现在,晚上了,也就点灯光。但灯光下的虚实,没白天里那么好辨,这么假装足够分不清了。”

“哦。我能晃一晃吗?会破吗?”一本正经拎着的陆筱颖发问道。自然垂着的手臂,她自己都觉得小心翼翼到快僵硬了。

“随便你。别晃太过了就行。水不会破,你怎么晃都行。里头的鱼,晃多了,跟你会晕车一样,估计会不舒服的。”

提到晕车……陆筱颖一下打消了原先的念头,还是不借机欺负回来了。那可不好受。晕到感觉快把胃酸都给吐干净的感觉。

不过,既然说了假装的袋子不会破,陆筱颖拎着鱼的左手却是放松了许多。

拾级而上。终于……这个夜晚,在河中时间太长了。

而在即将回头也看不到深水区之前,汐回首往那一方还有云霞被收纳、展现着的深水区看了一眼。

待他再复转回头、继续往走去方向的前方看去之时,河道已全然恢复成了往日的样子。

深水区中的“云霞”隐去,平静,黑魆魆的。

而一川由北至南、流淌着的河道,一如既往,月色再皎洁,不映照便是不映照,自顾自地漆黑着。已完全看不见了先前展示过的银色月光、似薄纱轻覆之感。

河还是那河。

漆黑中,有漆黑的水花突兀地在深水区中溅了一下。并无显世中可见的外力干涉,仅是凭空而溅。

是夜中、水里的水灵,无意溅弄起。

河还是那河。

虽流淌之中,每一日,都有着变化。但从过去,到现在,依然是那河。

而云霞……

若天中有云霞,虽每一日尽不同,但也是如此,也始终是那天空、始终是那天空的云霞。

形虽变,质未变。

会变的……或者说也未曾变的……

人心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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