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尾鱼跃，打破了深水区的平静。随带蹦起的水珠、水面上的波纹，都浸染着今夜无云遮掩的天穹之上、那映下的皎洁月色。
夜色不掩月光的清亮、洁白，更不掩饰分毫、仅若昙花一现般的鱼身银亮。
这是白日里的河道深水区中，绝不可能见到的鱼。
白日里，连那碧绿到不见底的水里头，到底是否有着鱼虾都看不出来，更何况是见到这般鱼鳞颜色和光泽的鱼。也唯独到了夜深里头，逢魔刻早已过时……
傍晚、亦或初降夜幕时分，三两聚于河边纳凉聊天的人群，这会早已寻不到了。
显世中的夜晚生活，也算随着河边一点点透出窗户的明熄灭，而落下今日份的小镇帷幕。这会，早已是夜深人梦之际了，基本寻不到路上行着的人影。
也就唯独到了如此深沉的夜色里头，这样稀罕的鱼儿也才会终于探出那仿佛藏了无尽秘密的深水。
因为安静，显世的安静，可以无所顾忌。
却也更是因为热闹！因为切换为了隐世的热闹，也想探一份究竟，想多听些河畔妖群间的说法：今夜晚了好些的，尚未开始的音……
是这几日都能或早或晚、但都于夜中方得闻的古琴之音。其音渺渺悠悠，在河畔这一段地方的空气内传播。
本就热闹的廊桥车站，也因着这琴音，而多了份别样的雅致。往日的熙攘，也刻意被大家不约而同地小声下去了，毕竟都不忍盖去这琴音古韵呐。
而这一跃而出的鱼儿的期待，又何尝不是照旧喜聚于墨泽房子周围的小妖们的期待……
“今晚墨泽大人怎么还没弹琴呢？”
“嗯……是呢……也许公务在身吧……这听了几天，可都有些一下习惯了。没点琴音，好像这镇子的夜晚，都缺了点什么喏。”
“是啊，是啊。诶诶，你们说，你们说，我们是不是改天悄悄地、可以跟青鹤说说，让她帮我们传达传达，我们对墨泽大人琴声的喜欢呀？让墨泽大人，要是可以的话……那啥，那啥，多弹几段。”
三两的议论总是能迅速地传播开，若风吹过成片的芦苇。迎着风、头一层的倾倒了，那么随后整一片的芦苇，便都极为顺势地倾斜、而为风所迷倒。
这提议，倒是立马得到了其他不少妖异的认可，皆若成片的芦苇、只是不是为风倒、而是为这话题倒。
“挺好诶，这主意！别看青鹤，说话不多，也成天闭着眼的样子，挺高冷的，可实际比水璃可好说话、也温柔多了！”
“嘘……”立马有其他妖异竖指于唇前、提醒道。
说这话的妖异，倒是大大咧咧，全然不在意。
“没事了，没事了。也就汐侯大人最近也在镇子里头呆着，我才敢这么说说了。要平常，我可不敢这么说！水璃那，嘿嘿嘿……真有时候笑着是挺好看，但来点恶作剧有点慌的。”
“噫……亏你还知道慌嗷？水璃那井，可离这儿不要太近。要严格来说，这儿也能算是汐侯大人交代水璃所管的地界内了吧？沂竹镇也就三位她那样的，汐侯大人的直系了。可还是悠着点哦。”
“哎呀，真没事的了。你们不都也实际清楚的嘛！汐侯大人在嘛，水璃哪有空惦记这点小事哦。她对汐侯大人可不要太放心上，这会嘛，肯定在那那那……叫什么的那人类家里头，汐侯大人暂居的地方了，不会在意我们这边这么点小事的了。”
有初看皮相显老者，笑着，以手指了指如是说着的妖异。虽说是大家都极好猜出来的事了，水璃本身的性子，也不要太熟悉，也不是真喜斤斤计较的类型，但果然还是觉得这妖异点太明了点吧。
心已知，何必说那么直接嘛。悄悄知道就好喽。
而此边微许异样的音刚落，另一个又显招打的音又起了！还是前面某个晚上，无心直说了“好像都没听说汐侯大人除了喜好喝酒之外，有什么其他的了……”的同一位！
只见他原本的眉头微蹙，刚舒展，一副想明白的模样，以缓缓的调子道出。
“要真找青鹤的话，我觉得她肯定会代转达！她就是那么好！墨泽大人要是知道了，也肯定会多少惦记上我们，会记得多弹弹！因为墨泽大人也很好！可是的吧……要是本来墨泽大人，就是琴放太久了，三分钟热度，来弹个几天的……”
话还没说完，这“三分钟热度”却已是颇为精准地被其他妖异给抓成了重点。
“你说你……墨泽大人怎么可能是‘三分钟热度’呢？要‘三分钟热度’，那也肯定是我们这样的呀？”
“就是，就是！幸好你身在沂竹镇，泓汐和山一方的地界的，都好说话了，要不然你可算是前面刚说汐侯大人没其他，今天又说墨泽大人‘三分钟热度’，要把地界给得罪完了。”
……
完全没想到会引起那么大动静的小妖，满脸的懵态，挠了挠自己颊边。
“可是……我还没说完呀。我的重点意思可没说墨泽大人‘三分钟热度’呀，就算墨泽大人偶尔有时候不完美，也来点‘三分钟热度’，不也都很正常的吗？大家……大家……是不是太激动了？”
“那你快说，快说！这墨泽大人，啥时候开始弹琴，可都说不好。老夫可不想错过那开头的序音丝毫了！”
“哦哦，我也其实不想错过了，嘻嘻！感觉开头的序音，仿佛没什么特别的，没有中间部分的精彩，却总是更加藏了很多东西一样……”
还想多说几句的小妖，猛然发现，这前头飘着比自己高的，这边上看着自己的……
“哎呀，我现在就说重点了，都给我那么多白眼干嘛？就是……要是墨泽大人，本来就心血来潮、弹几下而已就好的，然后因为知道我们想听，额外弹的话，那我们不是给墨泽大人强加了禁锢一样了？我可不想这样子！我觉得琴音，果然还是要墨泽大人自己乐意弹的，会最好听！强扭的瓜不甜，那样的。不过，只是我觉得。”
话音刚落，显世此刻的安静，便若瞬间传递至了这儿，大家伙一下都忘了那么几秒的说话。
“有道理，好像是有点这样诶。那刚才还真是错怪你了，虽然你说墨泽大人‘三分钟热度’，也确实不对！说‘三分钟热度’，那肯定是不适用于墨泽大人那样的大人物的了。不过你要这么说汐侯大人……哈哈哈……我倒觉得也许还行……汐侯大人跟墨泽大人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但我可不会亲口说啊！哈哈哈……”
“嗯嗯，对头，对头。就是这么的。不过经你这么一提点的话，果然我们还是有琴音时听听，没琴音时也别惦记，也别找青鹤帮我们传达了。”
“那……那怎么行？怎么可以不说出来呢？是……是……”一团鬼火状物落至了地上。大概是激动到的，按人类说法是急得憋红了脸，这一团似鬼火，却非单纯鬼火、也为一妖异的“鬼火”，却是从本来的红色焰火色，直接憋成了青蓝之色、同黄红之色的快速变换。
“看把你急的。我们也就瞎聊聊，缓缓，缓缓，缓缓再说了！”
几声粗厚的呼吸声，从那“鬼火”中传出，随后颜色的变换又渐熄了，逐渐又恢复成了焰火色。
“是……要是给墨泽大人给额外加了压力的话，我也不高兴。可是，可是……我们可又没打算强迫墨泽大人就得弹琴的。有喜欢墨泽大人弹琴的想法，有想让青鹤帮忙转达的说法，干嘛不能说出来呀？不说出来，墨泽大人怎么知道我们这份真喜欢的心意呀？”
深呼吸了几下，缓过了神来，这似鬼火的妖异，果然说话就又利索上了。
“找青鹤说，那只是表达出来我们的想法。表不表达，是我们的事，又不代表，我们表达了说喜欢，对方就一定得接受的呀！既然对方接不接受，其实我们都说不好，那干嘛不表达出来，反正结果要么接受、要么不接受，从来都是两种不会变的。至少，至少，说了，墨泽大人才知道，原来他弹奏之外，额外的，还有我们也喜欢了呀！”
刚一说完，这似鬼火、于大团鬼火间完全看不清其真实样貌的妖异，又激动上了。因为颜色又开始了快速变化，一会儿黄红，一会儿青蓝。
“反正……反正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说清楚我的意思。我就是刚刚说的那个意思。我们可又不是让墨泽大人一定要知道我们喜欢后、就得考虑我们的需求、就得非弹不可的。墨泽大人完全按他自己的事情、他自己的时间、他自己的喜好来安排就行了。但，我们不说出来，墨泽大人哪知道呀？”
又是片刻的安静，扩散开在了惯常喜于夜间聚于此处的妖异间。
当然，也只是小许的片刻。片刻之后，这安静也不过若刚取出的一块冰块、被扔到了大夏天滚烫马路上那样，瞬间便消融不见了。
“有道理！我觉得你说的也很对！前面说的，要墨泽大人本身只是照顾着琴寂寞了，偶尔弹弹，那按他的性格，我们给额外加了压力，也对的样子。嗯……总之，我觉得你俩说的都对！要不来个石头剪子布？要石头多的，我们不说；要剪刀多的，我们找青鹤说？”
“那布嘞？要是‘布’多的，说还是不说？要不……”这位妖异装着颇有几分诗意的模样，抬头看了看今夜的天空，“这举头望明月呐，月色若佳人，见了佳人美景自然有灵感！你这石头剪刀布，不好用！我觉得来下注吧？来来来，看我这……”
说话的妖异，蹲下身去，随手于左手侧化出一漆了红色的竹篮，又于其右手侧化出了一周身为蓝的竹篮。
“沂竹镇嘛，竹子，竹子，看我多应景，竹篮下注吧？大家伙自个整个小石头，做好标记，同意的找青鹤说说的，投这红色的！热情似火，当然要红色！然后同意不找青鹤多说啥的，投我这右边的蓝色的竹篮子。当然，当然，还有这中间的！”
妖异咧嘴一笑，意外的所露出的，可不是一口白色的牙，是同夜色一样深沉、甚至比这夜色还深沉太多了的牙。不齐的牙间，那两颗虎牙，于皎洁的月下，还更为凸显。
“这中间的黑色的小方竹篮嘛。自古，水为财，水为北，北为黑，那当然黑色为财。觉得今晚这红篮子的石头多的，这小黑篮中嘛，投左边的半格里头；这觉得蓝色那头石头多的嘛，当然就投……”
话尚未完，只听一个简单利落、瞬间即没的单音，飘入空中，把大家的注意力都给一下吸走了。
因着今夜琴音明显晚于了前两天，妖声细碎窃语、说着一片，既等待着琴声的开始，但真开始时，这单一个的音，却也容易被恍惚间误判成了错觉。
“这刚才……是不是墨泽大人的琴声？我应该没听错吧？”
“应该是的，你耳朵起茧了，可能会听错；我可没起茧。肯定是！”
“嘁！我就比你早能幻化人形了几十年而已，还记着心里头，老说我耳朵起茧、容易听错什么的啊？咱妖异，区区几十年，又不算啥的喽。诶，不过，我可比你早化形成功了几十年，这事是逃不了的，那场打赌可就是你输了的！”
……
远不似以往、未曾有琴声相伴过时的大声，期待着什么时，连这各自讨论、确认着是否没听差了这单个琴音的声音，也是远可以用窃窃私语来形容的。
“那肯定是墨泽大人要今晚的弹奏了。那你这跟中间篮子一样黑的、黑心钱，看样子今晚是收不成喽！”
“还用你说！这不就无聊，临时起意玩玩的下注嘛。边玩，边还有钱到时候让我收个手续费，多愉快，嘻嘻。”
化出了一红一蓝篮子、外加中间一黑的妖异，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已又以妖术，收回了这幻化之物，全然没有收不成钱了的不悦，倒是一副洒脱态。
“哎呀呀呀，哎呀呀呀，今晚当然是听琴声愉快喽。就算我这种的，跟墨泽大人，那是远谈不上伯牙子期那样的知音了，但听着觉得好听、喜欢琴音就是了。今天收不成钱，诶，我可跟你说，明天、后天，后天的再后面天，哪天无聊了，又有什么新鲜的点子，不还可以的嘛。”
琴音不待人，毕竟本意也非是专为这河畔也恰在的小妖异们弹奏的。只是既然弹了，何必需藏，既恰有者所闻，亦是幸事，没有加了术之类、来阻隔这音的飘出宅子而已。
既然不待人，那一单个的音为始之后，此刻的琴音，如前几天的惯常一样，行云流水，只为佳人奏……
【二】
如常，本应算封闭了的室内，姣好的月色毫不吝啬地倾洒而下。甚至可以说，是远较宅子外头的空地、河水之上都来得皎洁、明亮、柔和多了的。
这样的月色，若一帘厚实的瀑布落下；厚实，却也因是月色所织，来得足够通透的。
而这一帘月色之中，一指为落，为月色笼罩仿似透明了的琴弦，随着指落而微微颤动。一个单独的琴音，便成为了今夜的序章。
仅这一音，尚未开始拨弄、奏成正式的曲调，琴头那玉中，便已有了反应。
一丝白烟从玉中而出，随后便是梦语款款而现在了琴畔。
“还以为我墨泽大人，今天可是忘了我这小小妖异了呢！”带着份小嗔怪的语，更带着梦语那独特的妩媚，全然不同于梦溪的一份妩媚。
“岂敢。”墨泽嘴角微扬，是既显又藏了的情。
恰若山，于那巍峨不动，天晴雨落都只是毫无差别地、始终平静对待，却殊不知，山对那悄然之间来去、又总能让人不得不感慨变化之大的四季更迭中，也有着自己的深情与喜好，可并非是全然一样、毫无差别看待的。
“跟佳人有约，岂敢忘了。只不过，晚了是真的。也没提前跟你打声招呼，是我疏忽了。”
“哦？”梦语视向墨泽，红色的瞳间，有着化不去的娇媚，“莫不会……今晚，宅内有客人吗？可都一点动静没听到诶。”
“没客人。只是些琐事。”
“地界的？”梦语笑意浓浓地追问着，但也并非刨根问底，“我猜……是地界的吧？毕竟，山一方的地界之主，也总归有些事务必须你去亲自处理的吧？不过这种，当然了，可不是我该多问的了。我嘛……还是听一曲这若高山、若流水，明明弹得甚好，以往估计也没少藏的琴音了。”
梦语这么说了，墨泽其实大可不多言，今晚是因什么而晚了那么多。但果然，他还是愿意多说一些，但……也并非全部倾囊而述。
“也不是地界的事。显世的一些琐事。你也知道，我在显世的身份，医生。多少也有保持学习什么的需要。今晚只是刚收到了些资料，显世里头来说的，有些赶时间，需要先处理。所以让你久等了。”
“这样啊。你还真是对那假扮的角色上心喏。”梦语无心地感慨着。确实为她真实所想。
用得着那么麻烦吗？都山一方地界之主了。一个显世行走的皮相身份而已，随便忽悠忽悠不就过了吗？何必那么较真？
不过嘛，另一层来说，她也知道，正是这样“较真”，墨泽才是墨泽。山一方的地界之主，大概，也或许是因为墨泽的这点，才会是墨泽吧。
而墨泽只是笑着，未再多语，开始正式地拨动琴弦。
刚才那一音，只若序章。
若翻开了一本书，前面所写的序章一般，正文始终在后头。但这序章，看似可以略过，却有时候也或许藏了不少正文中不会看出之物。亦或者说，不从看了正文后、事后的角度来看，还未翻到正文之时，若是细品那序章，有时候，也能读出些正文即将有的音来。
这琴弦上走出的单音，或许难以准确猜出后面将奏的是何曲。但却足够说明，今夜的弹奏即将开始。有这一点，也许就已足够。
那么，今夜那让自己晚了这弹奏的……不知道是否，也是一个序章……
墨泽弹着那斫琴，同往日无异，但心中有着唯独他自己清楚的事。大概，青鹤也可以算知道吧，但应该没他来得全面，毕竟有的事，或许跟着过去相连，哪怕此刻的他也还没跟过去的具体联系上。
告诉梦语的，显世的事耽搁了，确实为真。一封邮寄收到的包裹，里面是一本医学类的期刊。只是……
这不是他自己订的，也完全不知道是谁寄递出的。
翻着那本期刊，反反复复，也算是一种对专业知识衍生的学习了。但是，他翻阅之时，所寻的，是同隐世相连之物……
因为那本期刊一翻开那封面，也算“序章”之处，首先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整洁干净的A4纸。其上，横向排列，是打印着的几个字：
“久疏问候，山主大人墨泽。”
而除了这一张夹着的纸上的字之外，却丝毫没有其他的玄机能看出。
不但青鹤帮忙从里到外探寻了个遍，没找到任何隐世、妖异的气息。墨泽自己也是好好翻看了期刊中的内容，原本还想着会不会有可能从看似无异常的期刊文章中发现什么，却也一无所获。
至于包裹外头嘛，除了没有寄件人、也没有包裹流转、经过多道手续的痕迹外，其他也没什么异样的。
而青鹤也说了，投递员也是每天都骑车路过的那位，人上面没有异常，唯独今天送这份件时，那人是眼中失神、明显为什么所摄了心神的，非他自个的真实意愿。
大概寄出这邮件之“人”，也是考虑了诸多，各种细节都有留意了，一时半会还不想暴露自己身份吧。
但对于墨泽来说，却是着实让他好奇上了。寄件人会是谁？又是出于何意？隐隐之中有份不安，在心头深处开始一丝一丝酝酿，尚不强烈、但也足够无法忽视掉这“序章”一样的开始。
并不是说在意身份、称呼什么，但确实，目前不称他为“墨泽大人”，没在“墨泽”的名后直接带“大人”的，他还真一下只能想到汐了。
但……绝不是汐。汐侯大人最近心情如此佳，本尊都在镇子上呆着，本就不是“久疏问候”，现在更加不是。更何况……他可不是那种会来那么客气、说出“久疏问候”这么客气的家伙。
要借显世的路子来传递，虽没有其他可看出的玄机，却明显这A4纸上打印的字就明示着、这份“问候”来自隐世。实在是一下有些想不明白，这问候的来者，是善意、还是恶意。
不过想不明白的，墨泽也不是那种拘泥不放的。心里头藏着便好，这或许……也是身在地界之主、必要时需要做的吧。
今夜的琴音依旧，听不出弹琴者心间、新写上的心事。外头那些小妖们嘛，自然也是一样，极为愉悦地聆听、欣赏着今晚的曲子。
就算奏者无意，但也听到了，听个雅致的音，正如隐世、正如妖异们的存在本身一样，沉淀上了不少时间的古琴，连奏出的音，也仿佛在那琴弦拨弄的秒之间，便凝结上了远大于人类几世的时光般。
人生真若须臾，自然是人类的人生所来定义的人生。而再须臾，也不耽搁这音悠扬、这月色清丽迷人。再须臾，也是不可错过这美景的。
不一会，也不知是哪个妖异，开了一坛子佳酿，酒香刹时飘逸而出，妖异群间一阵细声的激动泛起。真所谓“色声香”俱全，这夜真是美哉！
而除了这河畔妖异们的心情愉悦激动之外，尚有一处，也是如是这般的激动。
跨了镇上老房子区，陆筱颖的学校里头，那黑色虽听不到墨泽的琴音，却也一样遥相期盼着河畔的琴音。
因为这黑色，正若“序章”始时，誊写落下之际、也会所需的载体一样。自然，就算是载体，也会有着想成为载体的黑色、那属于载体自己的期待和诉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