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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苍野生本章字数:6763更新时间:2019-08-28 07:43:31

        “可是他没有带手机。”我打了一个电话给他,只听见床上有手机响,正是牯里的。

         “我去找他。”我几天前和牯里去过他抬木头的地方,是砍树那条路,但是要翻过那座山,那山很大,需要爬很久,在一条河边,他们搭了一个棚子,有一个女人为他们做饭菜,我记得河水边的帐篷旁有一个灶冒烟的那个情景。

         于是,我拿着手电筒出发了。

         独自一人在离家数千里以外的云南大山的黑夜里行走。这样的行走,我从来没有过,如果你对这些道路非常的熟悉,你去到的目的地,非常的熟悉,你回去的那个房子也非常熟悉,你可以不必思索就能走到,那么,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是,我离开了这个房子,我就有找不到它的可能,而我要去的地方,我也不能确信自己一定能找到。我带上了手机,我想如果我走失了,可以求助于派出所,但是我无法确定,这样深的山,他们是否会来寻找。或者,山里的人家,我如果走失了,可以去他们家,报上牯里的名字,但是后面的两种情况,都是需要和不熟悉的人打交道,我相信他们,一个是国家机关的公信力,一个是土地里的厚道,但是我却有当日陈子昂登幽州台歌时的悲伤: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我们在这个世界,也不正像这个情况吗?理论上,我们有国家和人民这两个靠山,但是你如果要去为国家和人民去找到一条更美好的路,你是不可能靠着靠山,而不拔步远去的,他们只是一个后退回来时的保障,绝不是在前面引领的明灯,我们从没看见过有哪一个思考者的思考是在国家和人民的引领下完成的,他们都是把这两样东西忠诚的放在心中,然后远远的独自去探索。我们既不能在前辈们的贡献里吃他们现成的成果,更不能在流俗面前随流而去,而且在思想上,按这两个方法,我们也不可能去做到进步,这是绝对的。

          我在黑暗的山林里,走了很久。那些恐惧,兴奋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我在黑暗中看见了我的青春,它混混沌沌的,但是我看见了它,和这片土地上数千年中的那些青春一模一样。我看见了他们的背影,好像他们就在前方,我听见了他们的脚步,好像他们也在喘气歇息。我快速加上几步,我想赶上他们,感受在他们的行伍里的气氛,询问他们我的道路。

         慢慢的,这种局部无人的孤寂空间,让你感觉到宇宙就和你在一起。因为你是实际上的无助,在你遇到危险时。但是你却有一种和宇宙贴得如此近的亲切感和存在感。在城市里,你独自一人守在高楼大厦的房中,却没有这种感觉。因为城市里面的那种孤寂里遇到困难,你可以求助,如果你无法求到,你的无助感,只是来自于人类的冷漠,这是让人非常悲哀的。所以我宁愿去亲近宇宙的险恶,也不愿去靠近人类的冷漠,这可能是人类去攀登珠穆朗玛峰的原因之一吧,人类的冷漠和庸俗,居然可以把人驱赶到那么远离人间,生命不能存活的地方。

         我把极大的注意力放在眼睛和耳朵上,虽然我知道巨大的野兽出现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莫名的惧怕从我内心的深处不自觉的产生。路边的草打着我的腿,发出单调的声音。这是一个可以安慰我的声音,我感觉到自己,我又莫名的兴奋起来。此时此刻,只有我和宇宙,而这个声音就是我与宇宙的联系和见证,庄子里的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是不是就是在这种状态下进行的。那么,在这个基础上,我该做什么,才能有进一步的发展呢?我不知道,此刻宇宙是沉默的。我只是感觉到它的无穷无尽,而我正面对着这种无穷无尽。我想,每个人都可以面对这无穷无尽,但是是否每个人在此时此刻都有我的那种欣喜,我不知道。这这种欣喜的面对无穷无尽的状态里,思考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但是我没有能思考,我的心全部被恐惧之上的欢喜占据了,好像要从身体里面膨胀出来。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将在这个世界留下什么?

         这些问题闪现在我的欣喜的思绪的空隙里。但是,我不能把几个问题,有实际效果的思考下去,我不能得到结果,好像有千千万万的思绪出现,但是都在这几个简单的问题面前瞬间消失,就像刚刚下雪时,小小的雪花落在地面,还未来得及喊出那及地的欢喜,就已经融化。而且,我感觉好像这些千千万万的经历,好像就是答案,但是我无法明确的把那个最合适的答案找到。兴奋像珠穆朗玛峰头刮起的狂风,我在这狂风里,努力要求自己,找到它,找到它,找到它。但是,最终我失败了。然而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希望能持续的待在这种状态里,并且有进一步的思考。因为我知道,我最终会找到的。它们像无数的细细流水,在我不能意识到的地方往下流淌,汇聚,汇聚到我的思考所形成的那条大河的河道里,只要有一个温暖的太阳将那最坚硬的冰山融化出一个小口,那么汹涌澎湃的洪流就会从万丈雪山上奔腾而下,在山川上,在高山群里穿梭,在人间城市掠过,直涌向无边无际的海洋,心的海洋。但是此刻,那冰川,江河与海洋,还不曾见一丝痕迹,我的思想世界里一片浑沌,我根本没有力量去完成这样一个心灵上的宇宙。但是我知道,面对现实中的这个宇宙,我的心里有一个与它同样无穷无尽的宇宙,这是每一个人自大自然那里接受的恩赐。那么,我的心里的这个世界,它将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清清楚楚的展现在我的面前,我可以每一个角落,亲自去感受,高尚,卑鄙,善良,恶毒,欲望,束缚,清高,庸俗,智慧,愚昧,这些被人世间定义的品性,我怎么去面对它们,是解开它们被人间社会所加上的枷锁,与之携手坐笑,还是按着人类的意愿,给它们每一个都安排一个该去的所在,那么我是按照人类文明中那些哲人们的建议去安排它们的所在,还是按照我身边的人的演示去安排它们的归宿?哲人们的建议,身边的人的生活,哪一个才是我的准则,还是我自己就有我自己的准则?感情,亲情、爱情、友情,归属,国家、民族、黄种人,地位,高层、中层、底层,这些都是我无法自己决定的,而且不需要我决定,我的生命就已经落入社会的安排里,我真的在这种安排里,能完成这些事情里早就约定俗成的事情吗?还是我可以根本就不管?谁规定了我就应该在我没有决定的命运里承担他人要求的责任?感情里面的恩情?归属里面的权利?地位在社会里给我的生活的逼迫?我能不能找到一个方法,去不理这些责任,或者我能不能找到一个方法把这些责任去全部完成?不理这些责任,在我不知道世界上有这种事情时,我倒可以轻松些,和那些浑浑噩噩的人一样,这样也不会有谁来拷问你的心,这真是一个很好的思维处境,根本就没有进入到这个世界来,就不需要承受这个世界里的一切,但是我却被我感受过的所以生活引入到了这个世界里了,我还可以自行退回去吗,已经晚了,我一旦不承担,那么对应的所有说辞,全部是谎言。我很羡慕那些浑浑噩噩的人,但是我又怀疑,世界上是否真的有那么多浑浑噩噩的人,或者没有这么多,其实他们明白,但是他们用谎言推脱了责任。我是否要和他们学习,用能力不足,生活压力,我也借口这些是个人就要面对的事情来推脱责任?反正我生活的这个时代是这样要求我们的,而且逼迫着我们这样生存,我又何苦逆流而行,背负着时代的骂声,去承担我本也不能承受的责任呢?躺下吧,仆伏吧,根本没人要求你,反而全世界都是叫你放弃的声音,你不放弃,这个世界就放弃你。

        我爬到了山顶,我一仰头,天空密密麻麻的星辰扑入我的胸中。我感觉自己的怀抱太小,于是我把双臂打开,谁能拥有我这么多的快乐啊,谁又拥有我这么多的疑惑和挣扎,我真想去告诉每一个值得告诉的人。而每一个人将被我思考,我仿佛看见了我生活的这个世界里所有人类建立的东西,它们那么清晰,却那么渺小而矜娇,那在人类的思维里形成的社会和社会里一切引起人们喜怒哀乐的东西,又是那么愚蠢可笑。想想自己非常在意的贫穷吧,在众多冷眼里的自卑吧,想想自己为着不贫穷而去对富裕的追求吧,在追求的路上人们的嫉妒吧,是些什么可笑至极的东西,和这无比巨大的欢快比起来,直可忽略不计,那么由此而联系出来的那个社会也多么的轻浮而愚昧啊。那么我要去找到什么呢?这些无聊的东西我放下了,我到底去找到什么?我不知道那个明确的答案,而宇宙还是沉默。或许,我该找到一个让我明天又将进入的那个社会时让我不肤浅,不愚昧的东西,那是什么,谁可以告诉我?

         

我一路走着,一路乱想。忽然间,我发现周围的环境,并不曾见过。我停下来,站在树林的黑暗里,用手电筒四周照射。我肯定这条路是错的。于是我原路返回,渐渐的,我又找到了来路,但是,只要我往前行,那就是一条陌生的路。我站在路中间,不知如何是好。或许,去的路被齐膝达肩的飞机草丛给淹没了,我想。于是我捡一根棍子,一边慢慢行走,一边拨开草丛寻路。终于,我找到一个岔路口,另一条路的路口出现在眼前。我望着那条路,豁然开朗。我把棍子一扔,弯腰喘气,才感觉到头上火热,汗水从脸上滴下来。或许我的思想,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吧。又或许,我根本就还没有在道上。

          我找到了牯里他们在河边的临时帐篷,找到了牯里,随后我们回去。牯里给骡子找好药,给它吃了,又返回去了。

         寒假结束了,我们回到了苍洱间的大学校园。我继续在他人的驱赶下,从一个地方读到另一个地方。晚间,洱海上的明月,非常的近。像中秋这样的日子里,她就显得更加的亲近,与家人,与世界的话,我都愿意和她说。我说了,把它写在了日记本中:我必定会去往那些与我同样贫穷的地方,去完成我的生命的。

          海伦老师的巴黎梦,与我的大山梦,决定了我们必定不会在一个梦中。我知道不知道她是否会如她所展现的,去往她的那个梦,但是我肯定会去往大山的。

        我决定把这个梦告诉她,因为世间到底很少人说梦了。我把海伦老师的书还给了她,并且请求她看看我的文章。她同意了。

        而她也慢慢的醒来。

        “告诉同学们一个消息,老师要结婚了,非常幸运,我碰到了我小学的同学。”一次上课,海伦老师宣布道。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既不想祝福她,也没有嫉妒。我只是想着,她看了我的文章,看见我的梦的时候,会有什么意见。而祝福和嫉妒,却在十年之后交织着出现了。

        她已经换上日常的衣饰,上身一件体恤,下身一条牛仔裤,足上一双平底鞋,以前飞扬的样子不再。我还是喜欢她这个样子。她飞扬的样子,我虽也喜欢,但那不是谈论心灵的状态。

          下课后,她下教学楼,往教师宿舍区那边去。我追上了她。海伦老师停下来,哈哈笑着。我突然感觉到那种临空而下的蔑视。是其他大学老师平日里所表现的那种。我皱着眉头,强颜欢笑,说道:

        “老师,你帮我评价评价我的文章啊!”

          海伦老师将我的本子接过去,看了一下,还给了我,然后就像我用我的观念评价她的课一样,她用她的观念评价我的文章:

        “不错啊,很好!”

       接着她把本子还给我,笑着离开了。她已经和其他的老师一样了,不见了许多光彩,像一个高贵的灵魂离开了她的身体。

          我非常失望。但是,并没有多么的悲痛,我早就给这些老师们定性,不对他们抱有希望的。只是这个洱海边上大姑娘如何要在这平庸的生活里突然来这一出呢?毫无意义,虽然我记得很深。我抱着楚辞和我的本子,回去宿舍,脚步也非常沮丧,整个楼道里都能听见我的脚步的悲叹一声声在空旷中回响。

        一个秃顶的男生笑嘻嘻的出现在我身后。这是全学院都熟悉的一个人,他经常在晚会和大课故意的出洋相,弄出一些奇怪滑稽的动作和粗鄙的话语,弄得整个礼堂和大教室哄笑一片,他也爱打篮球,在篮球场上他也经常显弄他的这种无聊。我们汉语言文学有三个班,他与我虽不是同班,但宿舍门斜对着。他这种人,对我这样寒酸无趣的人,本无兴趣的,但他可能不经意感觉过我诵诗书的气氛,常有意无意的前来挑逗,我不愿理这种蠢货,远远看见他有这个意思,我便低头,急急走去,一年两年的我躲避着。但是今天我不愿走开了,我回过头来,望着他嬉皮笑脸的来夺我的书,我拿起书一把向后摔过去,摔在他的脸上,他又高又块,因为他身在我后,楼梯低,所以我能摔到他的脸,我摔完后,随即偏着头怒瞪着他,他一下愣在那里,因为在他面前,我太矮小了,因为他在整个学校的这种言行从无人反对,但是他立马跑上来,给我头上就是几拳,我受不了,跑走了,他在我身后也没有追来,走廊里有一种怪异的空气,凝固在那一刻。但是,不知为何,此后,他见到我,却恭恭敬敬的笑着打招呼,约束着自己的脸和手,生怕自己有什么不对似的,我报以微笑点头。

        但是,那发着光芒的海伦老师,不见了。

         以后的日子,我把海伦老师归入了那群高高在上的老师们的群体中,只是她曾经的那一身裙子带来的东西,让我对她保留着不一样的感情。

         我继续在苍山下的校园里,拿着书仰天长诵着。 青春在我破烂的衣裳里蹉跎。苍洱间的日月如两颗晶莹剔透的白露,轮流挂上天空这片草叶上,又凋落。

         李丽云的青春气息和我那时的大学里的气息一样,让人兴奋,又让人很失望。但是我已经跟着她们来到大山里了,就跟着去吧,希望劳累和树林里不一样的景观将我粘稠的愤怒和悲伤冲散。孩子们领着我们进到了一片大树林里,下过雨后的哀牢山,林子里非常的寒冷,但是新奇的石头草木带给人无拘无束的心,所以她们非常的欢欣,不停的叽叽喳喳的说笑。我满眼都是湿淋淋的大树,野草,长藤,长刺,长满苔藓的大石头,发卷的蕨菜,长着肥大青叶的秦麻,大丛大丛的高过肩头的飞机草,这一切都凄凄凉凉的在雨水里,让人感觉寒冷寂寞。我仰头看着树缝露出来的一小条天空,也是昏沉沉的,我的耳边响起了校长们的教导:

         年青人,要踏踏实实的干工作,上面交代什么,你就干什么,看看那些不听我的劝说的吧,一大把年纪了,什么职称也评不上,要拿出个奖励一个也没有,拿出工资卡来,少了几百,几千的那是必定的,最后一辈子什么也没做成。

        或许,我该听他们的话的。

        在山林里逛了许久,太阳出来了。我们也出来林子,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坐下休息。我坐在路边看着远处的云,听见孩子们的惊呼声,我转头一看,只见李丽云在草地中间,非常柔韧的做着艺术体操,她柔软的将双手按在地上,腿足一前一后在空中划出两道轻轻的弧线,安稳的落在地上,力到了紧而娇的腰,将上身轻松的挽过来,在阳光下立住了亭亭之身。她继续着,绷直的足面将尖尖的足尖送在风中,玲珑有力的小腿在紧身裤的裹束下,性感而充满激情。她的足与小腿,就像一首诗,被谁吟哦在林边的阳光下,是一首镶着黄金的诗。她可能也很骄傲了,她像一个高傲的公主在无数的追求者的仰望中,挺直了她的颈,把下巴高高的抬在空中。她感觉到我在看着她,而且感觉到了我赞美的,倾慕着的心。所以,她的眼睛表示着轻蔑,但那眸子却不停的闪动到眼角来偷望。于是她的脸颊长出了一片红晕,而嘴角已经得意忘形的露出快矜持不住的笑了。小东西,我心里想着,为她的这种小骄傲摇头笑起来。她舞动着,偷望着,偷笑着。

        “好久没练了。”

       终于,她结束了她的舞动,走到我身边,垫上一个塑料袋子坐下。但是我的心却依然在舞动。我不知道要赞美,因为我不知道会有这样的惊喜在这个地方出现。终于,我害羞的低下了头。李丽云看见了,高兴在笑容可掬的脸颊上,快要溢出来了。

         “我们回去吧!”

     

         她看见我的窘迫,声音轻柔而微小,但是我却听得非常的清晰,而且这声音在我的心中如雷一般震动,明显能感觉到她对唇齿的刻意控制,或者说她对要说这句话前,在心中对这句话的刻意设计。心里的柔美,再加上刻意的设计,正像是一枚好玉被精心的雕琢后,呈现在眼前,温润透明,定睛一看,玉中如有水流动。这在海伦老师那里,我是感觉到好多次了的。李丽云,她其实很美。

        可能,我的心里话,被她听见了,所以她变得忘乎所以起来。她侮辱了欧阳询,而且她是通过我侮辱的这个唐代的大书法家。这样,她在我心里点燃的仅有的那一点火苗也熄灭了。她用身体点燃的,也用身体把它熄灭了。她那舞动的身体里面有天地给她的无尽的美好,她表现给我时,我看见了,是可以赞美的。她用自己浅薄的心来驱使自己的女人的身体时,愚蠢得如此狼狈。

        欧阳询的《九泉宫醴泉铭》贴,是大学时书法老师介绍给我们的。有那么一个学期,我们练着书法。由于父亲母亲都会写几个毛笔字,我在小时候就接触过毛笔,也练习过毛笔字。家中常备有毛笔和墨水,父亲在清明节,中元节时都用毛笔给先祖的纸钱袋子上写名号和日期。在他的熏染下,我也经常拿出他的毛笔和墨水来写。母亲教给我拿笔姿势:

        “手掌心里要放得下一个鸡蛋啊,过去的老古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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