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草色萎黄,缱绻在大片层翠叠峦的枯叶下、尽显凄凉。
而在南夜国最北端、一处叫‘断情崖’的地方,四面环山、溪涧飞流、鲜花漫地、郁郁葱葱,本应该是一片生机盎然,但因长年被黑雾笼罩,显得极其阴森而又恐怖,平常连只飞鸟都难以得见,更何况是人。
“菱儿,快把剑放下,姐姐求你了!”突然,一道声嘶力竭的呐喊,打破了山谷长久以来的宁静,听起来好似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放下?”南宫菱儿冷眉横挑,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南宫沁儿,你早该料到会有今天的,若非我当年的一时心软,你还有命活到现在?”
万丈悬崖边,南宫菱儿手执长剑杀红了眼,满地疮痍与她清澈无辜的双眸形成鲜明的对比。
南宫沁儿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当年?”
“是啊,七年前、扶君山那一夜,要不是我及时拉住了你,你早就滚下山崖、尸骨无存了。”
“原来,你一早就对我起了杀心。”
回忆临上花轿前,菱儿还向父上、母上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要亲眼看着我和钧逸哥哥过得幸福,她才能安心返回南夜。
当时我还感动得一塌糊涂,说不如就给她在凤璃王室寻一真命天子,那样我们姐妹俩永远都不会放开了。
细细想来,都是我在自欺欺人。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做梦都没想过平常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人,会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一连要了数十条活生生的人命。
菱儿,你还是菱儿吗?还是那个熟读礼则十六载、只求一心为南夜的菱儿吗?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假扮菱儿?我认识的菱儿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孩,她绝不可能做出此等伤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事情。”菱儿,哪怕是谎言,姐姐也愿意相信这一切都只是在做梦而已,待梦醒后、一切如初。
可南宫菱儿根本不予理会,猩红的双眼闪露着冷酷的凶光,锋利的剑刃与地面碰撞,刺耳的‘呲呲’声好似覆了寒霜。
忽然,南宫菱儿笑了,声音与空寂骇人的山谷相得益彰,只见她缓缓伸出食指、在长剑上沾了一点还尚留有余温的鲜血,涂在如血的唇瓣:“姐姐,你看我妩媚吗?”
“菱儿,你疯了吗?”
“哈哈……我也觉得我是疯了,不过都是被你逼疯的,我的好姐姐,南宫沁儿!”鬼魅一般的笑声,在这寂静无声的山谷里,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都说天道有轮回、上苍放过谁,这不就风水轮流转咯!”
“你确定是天道,不是人为?”
“南宫沁儿,我不想与你做无谓的争辩,真的很可笑,你不是一向都被奉为闺阁楷模,冰雪聪明、无人能及,难道就没看出我无害的外表下还暗藏着一颗时刻想要置你于死地的心?”
“我是没看出来,因为从小到大,我都是无条件去信任你,自认为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彼此的人,可你现在何其残忍。菱儿,你难道就看不见你所杀之人全是一心效力于南夜的忠诚死士?”巨大的悲痛席卷而来,南宫沁儿顿觉喉头一热、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南宫菱儿不以为意,长剑在她手中发出‘呜呜’的嘶鸣声,寒光映射出那张因极度怨恨而变得格外扭曲的脸:“残忍?我不觉得,还有别把他们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大义凛然,他们只不过是父上派到你身边的几十条忠犬而已,要我说呀,纯属大材小用。”
“住口,我不允许你侮辱他们,你就不怕事迹败露后,父上母上大发雷霆、赐你死罪?骨肉相残可是南夜国最大的禁忌,无论是谁,绝不轻饶!”
“南宫沁儿,你还真是天真到家了,你难道忘了我们俩是双胞胎了?在你死后,我会以你的身份告诉他们,说是因为半道遇上了一群穷凶极恶的不明人士,他们个个训练有素、杀人如麻,三两下就把我们一干人等杀得片甲不留,最后是我拼死相护,才让你侥幸脱逃,而我则被他们乱刀砍死并扔下了悬崖。”
“所有人一向都不喜欢我,所以他们根本不会在意我的死活。虽然有些遗憾,我要用你身份活着,但只要一想到我能代替你嫁给我倾慕已久的凤璃国未来国主凤钧逸,那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呢!”
“那你为何不做真实的自己?”
“南宫沁儿,你以为我愿意成为你的替身?要不是看在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份上;要不是从小与钧逸哥哥青梅竹马、相约三生三世是你的份上,我何至于穷尽一生都要模仿你的一颦一笑,最可恨的还要终日活在你的影子下。”
“看来今天这一切是你早就计划好了的。”
“没错,而且我为了将整个计划做到天衣无缝,因此特意选在了你出嫁的这天,想必凤璃国的迎亲队伍也快到了,一想到马上就能和凤钧逸比翼双飞,我的心里可是比吃了蜜糖还要甜呢!”
南宫沁儿缓缓闭上双眼,以南宫菱儿现在的身手,她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心中纵有千千结,终究悉数被吞没:“菱儿,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南宫沁儿,你何时变得像个啰哩八嗦的老太婆?算了,就当是临终遗言吧,想问什么赶紧问。”南宫菱儿手中的长剑散发出嗜血的光芒,看样子早已饥渴难耐。
“你刚才所用的是什么招数?”王宫里的教习师傅,怎么看都不及菱儿一半的身手,若说是他教的,万万不可能,况且隐隐感觉菱儿剑招中总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邪气。
“就凭你,还不够资格知道。”话音刚落,长剑出手。
待南宫沁儿在剧烈的疼痛中反应过来后,才发现全身上下,已被南宫菱儿刺了数十剑,尤其是脸上,血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哐当’ !南国王宫内。
“兮儿,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南宫澈一脸心疼的拉过王后墨菀兮的手仔细翻看。
墨菀兮眼神空洞的摇摇头:“澈,我没事,只是心里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发生。”
“兮儿,想必是你这些天操劳沁儿婚事太累的缘故,才导致胡思乱想、精神恍惚,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墨菀兮在南宫澈的搀扶下,踉踉跄跄走向凤塌:“澈,有你在我就安心多了,但愿如你所言,一切风平浪静。”
沁儿,为娘希望你此去凤璃,尽皆人意,否则哪怕拼上为娘这条老命,也要护你一世周全。
“啊!”南宫沁儿近乎于崩溃的惨叫声充斥着整个山涧。
南宫菱儿俯身、一脚用力踩在南宫沁儿血淋淋的伤口上、尽情碾压:“怎么样?痛苦的滋味不好受吧,你都不知道你现在究竟有多狼狈。”
而南宫沁儿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像一滩烂泥一样任由南宫菱儿肆意践踏。
耳边呼呼的风声,越来越大,那些绽开的血肉,裸露在潮湿的空气里,撕心裂肺般的疼。
原以为她都这样了,南宫菱儿至少会顾念一丝姐妹之情,不会再忍心伤害她。
下一秒,她才知道她的想法有多天真。
南宫菱儿再次将脚移到南宫沁儿纤细白嫩的指尖上,肆意蹂躏:“姐姐,其实我心里的疼痛一点都不比你少,但我不在乎,因为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羁绊我的内心了。”
听着‘咔咔’的关节断裂声,南宫菱儿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五彩色。
纵有倾城之姿,也无法掩盖她脸上那抹狰狞的笑意。
南宫沁儿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眼皮也越来越沉重,恍惚中仿佛黑白无常正站在不远处向她招手。
而南宫菱儿依旧是忘我的沉浸在疯狂的快感中。
直到不远处传来焦急的呼喊声,南宫菱儿才极不情愿的放开了南宫沁儿。
她不屑的看了眼躺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的南宫沁儿:“也到你该上路的时候了,你也别怪妹妹狠心,要怪就怪你太过招人喜欢,而我却只能终日活在你如明珠般耀眼的光芒下,要怨只怨世道不公吧!”随后毫不留情的将南宫沁儿踹下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我的好姐姐,运气好的话,或许山中的野狼好心,会给你留些许残骨剩骸也说不定呢!”望着黑雾茫茫的山涧,南宫菱儿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南宫沁儿,但愿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再见!”
一张带血的手帕在她手中瞬间化为灰烬。
而后迅速换上事先准备好的凤帔霞冠。
长剑再次出手,这一次她选择了自残,胳膊、大腿、胸口,但没一处是致命的地方。
疼得豆大的汗珠直冒,她反而一直在笑。
“好!很好!非常好!可谓是一出精彩绝伦、姐妹情断的好戏码,简直太合我口味了,从今天开始,你南宫菱儿就是我‘易非衣’唯一的座上宾,每月初三、琉璃湖畔、不见不散。”幽灵般的声音似近似远。
南宫菱儿大惊失色、四下张望,奈何再无声息,突然冒出的‘易非衣’,完全在她计划之外。
本是天衣无缝的一件事,竟生生插入了‘第三者’。
‘易非衣’到底是何方神圣,按理以我现有如臻化境的境界,哪怕是轻微的鼻息声,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而很显然,他已隐藏多时,若是如此,怎么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除非他武功修为远在我之上。
“易非衣,希望你是友非敌,无论是谁,凡是阻挡我前行的绊脚石,我都会不遗余力将其彻底铲除,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呼声越来越近,南宫菱儿故意压低声音,嘶哑着喊道: “钧逸哥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