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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痴心
作者:千盏小殿本章字数:3135更新时间:2019-10-04 13:29:27

冰月是我亲生姐姐,比我大上十岁。

十五年前,她浑身覆着焦灼灰烬,怀里抱着襁褓里刚出生没几天的我,光脚走进折柳阁。

后来鸨母见我奄奄一息恐养不大,便抱给欢喜妈作人情,没想到竟被看上留用做了承尘的童养媳。

当时我姐姐由于惊吓过度神智不清,不能开口说话。鸨母见她小小年纪已美艳动人,便哄她卖了身。

那一年琵琶巷十二月夜花魁榜已有十一位美人,第十二位压轴美人的评议甚是重大,空缺数年无人能上榜。姐姐当年虽只有十岁年纪尚不能梳拢,却是众人公认的十二月不二人选,便直接唤她作“冰月”。

可惜她大了之后虽然不至于痴傻,却也比常人行事迟缓很多,仍然不会说话。冰月虽因此少了许多风尘美人应有的趣味,却因一张脸实在绝色仍然轰动京城,被几起子自诩风流雅士的登徒子唤做“痴美人”。

再后来吴浪在宫里混出了些许头面,能出了宫,却不知怎么迷上了我姐姐,便将她豢养起来不许旁人再见。

如今京城里人人都知道折柳阁昔日头牌“痴美人”年纪虽大了,却得了皇帝身边东厂掌事太监的青睐,再无一人敢问。

今日竟有人闯冰月的绣房,定不是普通皮肉生意那么简单。

大祁国皇宫、世家和京城市井里的事儿,本就同气连枝。

承尘已成了拿着牌子替皇上行走的千户,少不了是受了吴浪的安排。承尘前脚招惹了狗屠牵动了京兆府衙门,后脚吴浪的仇家又早已寻到了我姐姐撒气。

看着市井里的杂事纷乱不堪,藏在背后的网络却坚实幽深。京城里的下九流起早贪黑不过为了讨个营生,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枉送了性命,有时候莫名死了就连尸骨也难寻。

吴浪若在宫里败了,承尘、欢喜干娘、寡妇楼、东市会如何,我无法想象。

“不说是个大官吗?怎的看着不像?”我贴着红豆耳朵小声问。

红豆暂阖了砖,说:“那大官自己来不成时,也要叫了他的子侄来折磨人,不能叫冰月闲了去。”

我一听急了,怕这人打冰月,抽了绑腿里的匕首便要去隔壁门口守着,没成想红豆一手压上我腕子内侧的麻穴便把刀打落了。

“就你这三脚猫的怂样子,连个娼姐儿都能欺负了你去,还学冯唐那起子混小子们拿刀去和人拼命呢?”红豆冷笑,“就因要护着你和吴浪两个顶没用处的冤孽,冰月才这样忍气吞声由着人糟蹋呢!再说了,又不是到今日才这样委屈的,早年她一箱一箱白搭给吴浪的血汗梯己钱还少么?”

我坐在地上抽噎着说不出话,我没资格为了冰月的事儿抹眼泪。

早几年我也如无忌对红豆一般,一心想赎买了冰月出来。我没日没夜不要命的在京城里瞎转弄钱,违心的缺德事儿也尽做了不少。

等我拿着银票子去折柳阁时,冰月比划着说吴浪在宫里不容易,她要留着娼籍给吴浪弄钱。她也要我发誓不能再偷盗良好人家的物件,她觉得自己赚的银子干净,而我的脏。

那年我十二岁,大雪天里去当铺赎回了偷人家的宝贝,无忌陪着我一家一家认门把东西悄悄还给事主,回来时我脸上已被眼泪糊出了紫红色的冻疮。

正盘算着该如何是好,忽然隔壁传来一阵巨响,冰月混杂着惊恐的尖叫声横贯了整条廊子。我捡起匕首和红豆一起开门冲了出去,却撞在一副冷硬的银甲上。

“得罪姑娘,东厂办事,生人勿近。”那军士虎面虬髯,腰上挎着和承尘身上相同的绣春刀,竟是名龙骧禁卫。

东厂办事向来架势不小,窄小的廊子此时已被龙骧卫填满了,黑压压一列望不到尽头。

如今京城里敢动秉笔大人女人的,掰着指头也能数出来。看这情形,宫里的勾心斗角竟走明面闹到折柳阁来了。

“姐!你怎么样?”我隔着军士向屋内大喊,瞥见屋内男子衣衫和女子肚兜小衣散落一地。屋里湿热的气息溢到廊上,混合着汗水味儿和脂粉香熏得人心里难受。

冰月不答,只是啜泣不停。我急了要进房门却被禁卫死死拦住,忽听内间接连传来一男子的惨厉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待那惨叫声渐息了,一个浑身是血的赤裸身子从房内被扔到外间,依稀看出正是刚才冰月的那位客人。那人手脚已被剁了,眼珠子也挖了出来,两股之间汩汩流血不止,禁卫将他套入一个麻布袋子中便带走了。

“姐!”看影子此时房内还有一人,我带着哭腔在门外大喊,那人却扔了个香炉子出来,重重砸在回廊栏杆上磕出了个大坑。

这香炉焚着和红豆房里一样的紫述。因着吴浪不喜欢,冰月已多年不用香片熏染绣房了,不知为何又有了这么个事物出来。

“关门!”房里传出一个冷冽的男子声音,蕴着十足的怒气,正是吴浪的声音。

门缝阖上前,我挣扎到了正门前,似乎看见冰月坐在里间床上,在用手锤打着吴浪的蟒袍襟子,似是要见我。

此时廊子里已经上了红绸灯,照得窗户纸上潮红一片,连着地上的血迹更显得绣房内妖娆诡异。

房门被禁卫看守着,我回了红豆的屋子移开墙砖,却看见一番痴缠景致。

吴浪平日一贯是不可一世的骄傲。

如果他当年死在了和狗屠的争斗中,现在应仍有许多人家敬他怕他供奉他。

只可惜,他却被断了根,送进宫里做了太监。

无论活着还是死了,他都永远失却了男人的尊严。

这就是狗屠的谋算最为阴险的地方。

承尘刚出生那会儿,吴浪仍是东市说一不二的主事,欢喜妈是他当时唯一的女人。

据说当年他给承尘办周岁宴的时候,东市从南到北家家户户门前都扎红结彩摆了席面,连王公贵族府上也不敢例外。

半个京城流水宴足足吃了三天三夜,只为了给吴浪/女人带来的拖油瓶庆贺周岁。

吴浪原是个极骄傲自负的人,欢喜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有孕,他也浑不介意。为的不是他有多大度,而是他认真没把欢喜前头的夫婿当回事。

后来吴浪做了太监便再不肯再见欢喜干娘,只是仍把承尘当亲子看待。

没想到十几年后兜兜转转,吴浪竟和冰月走到了一起,让人叹息缘分的不可预言。

今日吴浪带了龙骧禁卫撕开面皮和朝中的敌手对垒起来,想是已重新拾回了当年睥睨京城的那份骄傲。

他现在领着东厂禁卫给皇帝办差,是前呼后拥的秉笔千岁,行事只怕要比当年更加霸道几分了。

我和红豆躲在墙后听了半天,没听见什么响动。

从墙砖机括里面看去,冰月隔着纱帐背对着我们看不清脸,肩膀抖动着似乎一直在哭。

吴浪本就面白俊美,生了一双狭长的凤眼,如今做了权宦性子愈加阴柔阴鸷,平时偶尔和他对上眼神时总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此时他正跪在床边脚踏上,用手巾子蘸着热水给冰月细致擦身。

“我原就说过,如今的情形已和往日大不相同了,何苦还要这样委屈自己。”吴浪声音哽咽了,手上一顿似是在擦泪。

“那掌印的位子我实在已十拿九稳,只当时并不是发作的时机。原怕你担心从未和你提起,不想竟闹成了今天这地步,我便是恨自己也来不及了!”吴浪似是恨极了自己,全然一副落魄模样。

他一边给冰月小心擦洗着,一边阴惨惨说道,“昨儿夜里南宫守这滥货已不得好死,皇上命我接掌了龙骧卫。你放心,如今我在一天,大祁便再没人敢动你分毫。至于南宫家那几条人渣,我必全部收敛了来,让他全族百来口人全部做了这世间最肮脏龌龊的勾当,好给你解气!”

我心中狂跳,那欺负姐姐的大官竟是南宫守?莫非昨夜南宫守的暴毙竟和吴浪相关?

南宫守死前的惨厉模样浮现在我眼前,正是毒发身亡的样子。

可是他昨晚在前院和承尘对峙的时候还中气十足,待后来进了锦忆的屋子也好好的,前后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样子……

等等……承尘?!

我不禁强迫自己忆起南宫守在前院里的每一个细节,他和承尘只有一处身体上交集——南宫守曾怒极打碎了承尘在手中反复把玩的茶杯。

可若是承尘下毒,那毒必定十分剧烈以至于能够透过肌肤发作,承尘又怎会亲手把玩那茶杯?

虽我不愿怀疑承尘是凶手,但承尘夜扰南宫府、南宫守暴毙、吴浪接管龙骧禁卫……这些剧变集中在半天之内,似乎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我已在皇城东门边上十七王爷府邸隔壁巷子置办了宅子,正着人布置打扫。过几日院子收拾妥当了就跟着我家去住罢。安心做个宅院里当家的主母,再不理这些事务了,可好?”吴浪柔和了语气问冰月,语气近乎恳求。

如今吴浪一夜之间手握东厂与龙骧禁卫两个宫禁中枢,上沐天听下制百官,已名副其实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在京城暂时算得上富贵无极、一手遮天了。

然而冰月却不语,只蘸着眼泪在吴浪手掌心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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