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寒涿皱眉，听错了？还是同名同姓？没听说过下土也有姓玉的。
仔细去听。
“玉清安，你不得好死！”
寒涿猛地站直身体。
“什么仙人······”
“分明是恶毒的草莽！”
“玉清安······”
“你不得好死！”
“昭质？”一声声如同深埋地下的恶骨诅咒，竟吓得寒涿慌了神，“昭质，你过来看看。”
“不必，我不爱看热闹。”玉清安眼也不抬。
“不是八卦，你来看看，你认识底下台上那位吗？”
见寒涿难得的惊悚模样，玉清安醒了醒神，抽出一缕神识。
半晌，寒涿眼见玉清安的表情从漫不经心到忧喜交加，接着便见他猛地站起，消失于原地。桌上徒留下无人把握，滴溜溜转的茶盏。
台上，那修士正和玄英门弟子讨价还价。
“这位同修，小道今日只是将这狐妖在台上展示展示，博诸君一乐罢了，并未打算要卖掉他。”
“你这人，分明是想多要钱吧，说吧，你要多少？”
玄英门修士其实是好心，看此狐妖周周身干干静静，一看便是没有杀孽的样子，便想就当是放生普通狐狸了，多出一些钱也要成全自己的善念，为自己积一些功德，没想到这卖狐狸的修士竟然如此无赖。
二人正待继续争执，忽然狐妖身边出现一道身影。
“！”
与玄英门弟子不同的是，这道身影不是从上而下飞出，而是从原地凭空勾勒出一阵天青色光点，又转瞬组合从中走出一人，只是这一瞬太快，在场几乎无人察觉。
玉清安没理一旁争论的二人，将身体瘫软犹自己扭动的莫独离扶起，将他自己扯散乱的衣服一件件整理妥当。
抓住莫独离的修士拉下马脸，他辛苦捉到的狐妖，可不是想摸就摸的。
“此狐妖，摸一次一百极品灵石，抱一下一千灵石。这位道友，既然你摸了抱了，给钱吧。”
这修士太过无耻，说话不加掩饰，开口就是摸摸抱抱，一旁的玄英门弟子微微脸红。
玉清安没理他，一腿跪地，一腿撑着莫独离，揽着他软软的身体，垂头向他手中输送灵力，一点点驱散他体内的药性。
那修士已经没了耐心，一侧脸颊微微抽搐：“这位道友，您抱够了没。”
“闭嘴。”
一声令下，那修士发现自己真的已经不能发声了。
修真界最要紧的便是识人眼色，那修士走南闯北 更是深谙其道，见此情景，竟真安静下来，静静看着玉清安输送仙力对莫独离施救。
转眼间，奇物台上竟然又凭空出现一人。
寒涿看着对狐妖施救的师弟，忍不住问道：“昭质，你不知他方才······心里想了些什么吗？”
玉清安依旧没有抬头：“知道。”
“知道你还······”
“我欠他的。”
欠，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师弟毫不犹豫说出这样严重的字眼。
寒涿于是不说话了，只是站在高台上倍感难受。
果真被师弟乌鸦嘴说中，他向来爱看热闹，这就被当作热闹看了。
奇物台周围竟然出现了卖瓜子的，竟还真人买了，坐下来磕着瓜子，看戏似的，品咂台上人姿态各异。
“你打算怎么办？留着他？”寒涿又忍不住问道。
玉清安曾经收养不明来历的黑蛇，最后被这黑蛇反咬一口，他与师弟知根知底，自然不能不担心他又犯傻，况且这狐妖对师弟满腹怨咒，恐会对师弟不利。
没等来玉清安的回答，心中忽然涌起寒意。
“！”
台上台下忽然齐声惊呼。
就见原本迷离得没有神智的狐妖睁开眼，在视线对上揽着自己的那人时，突然翻身将人压倒。
远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瞬间仿佛见到台上寒光一闪。
台上的各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那闪着凌凌寒光的，是狐牙，尖利的狐牙。
“昭质！”
寒涿本来姿态放松，猛一下子心抬得老高，尽管他清楚那狐妖伤不了玉清安，但见了狐妖露出牙齿咬向玉清安的脖子，他仍是放心不下。
“我无事。”
玉清安被咬住脖子，疼得很，侧眸看见那少年干枯的黑发掩盖下恶狠狠的眼神，分出心神安慰寒涿。
莫独离不松口，直到磨尽最后一丝力气，察觉自己将身下之人的脖子咬了个洞穿，鲜血汩汩流出，这才心满意足地失力，失去意识瘫软在玉清安身上。
半晌，周围人就像是看一幅画似的，看着台上人如同被定住一样。
直到那交叠着的身影微微动了动，底下的那个抽身出来，众人这才看见，哦，原来是狐妖发狂把人咬了。那人又将上面的那个翻了个面。这是要报复了吧。打横抱起。这是？何解？抱起来摔死？
“昭质，你······”
寒涿本以为那等虚弱狐妖怎么说也该伤不到玉清安，谁知玉清安竟放开了所有防护让他咬，不禁又气又无奈，气狐妖发疯玉清安犯傻，无奈他根本左右不了师弟的想法。
“无事，伤口已经愈合，流点血而已。”玉清安依旧神色沉稳，转而对着那要买莫独离的修士，“阁下要多少灵石，我给你，这少年就由我带走，如何？”
台上的两个修士还是第一次瞧见玉清安的模样，不禁呼吸一滞。
那人玉面墨眼，玉带束发，如同天外来客，一身淳朴的灰青衣衫亦遮不住他一分颜色，反倒是一侧颈边肆意流淌至胸前的血色，生生又在他本就无边的颜色之上，又增了三分妖冶。连古籍里描述的神仙妃子亦不及他的浅浅一个照面。这人的容貌，可以这样说：猛一眼看他，必会呆愣半晌，被他那双眼看着，连呼吸何时被夺走都不晓得。
玉清安不移开眼，依旧盯着那修士，毫无退却之意，目光灼灼，仿佛能烫在人心里。
那修士终于回神，发现自己又能开口，开口便换了个口风：“在下自是不会不愿和仙君做生意，只是仙君被咬，这个······”
“无妨。”
“如此自然皆大欢喜，看在仙君面上，这生意我做了。”
刚见面什么也没说就被咬一口，这带回去能有什么好？寒涿怄气，声音沉沉：“买它作甚，这东西不值得那么多钱。”
“他确实无价，”玉清安扔了一物给那人类修士，“此物换五千灵石绰绰有余，就此钱货两清。”
那修士接过东西一看，捂紧了，赔上笑：“是。”
经过那位玄英门弟子旁边时，玉清安停了停，道声多谢。
“仙君与这狐子······”
“是旧识。”玉清安望了望怀中少年模样的莫独离，“阁下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这弟子家中富贵，心性单纯，加入了的亦是正直向上的门派，于是更加纯善，此时面颊微红，眼观鼻鼻观心道：“我也有目的，虽然纯粹些，但也当不得你一声谢。”
玉清安便不再说什么，看他一眼，抱着莫独离跳下台，寒涿臭着脸跟上。
“现在去哪里？回瑶台？”
“我好困。”玉清安不答反说。
“你那哪是困，你那是虚弱。战场本就消耗体力又受了伤，你回来还一通放血，你是要生生气死我不成？”
“你好吵······”
前面的人突然晃了晃：“师兄，我坚持不住了。”
寒涿大惊，什么坚持不住了？
上前扶住师弟，玉清安就势靠住寒涿：“困死了，我睡了。”
“······”
他还当是什么！结果就是困了打算睡了？！等下，要睡至少进屋里再睡，还有你怀里抱的这个，我一点不想接手啊！
任由他心中呼啸，玉清安已经睡实了，怀里那只狐狸少年也开始有滑落的迹象。
寒涿翻翻白眼，将狐妖丢进储物袋，带着玉清安消失在原地。
一场好戏圆满落幕，有女修士砸吧砸吧嘴，嘴角挑起一个笑。
原以为金风玉露一相逢，不识却是落花时节又逢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