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梦脑域在那一刻陷入了一片空白，无法计算，无法思考，惊骇，错愕，不可置信，所有的情绪排山倒海般的袭来。也算是自食其果吧，如果她没有开启脑域，防备精神攻击，没有用恶意去推断周围的一切，或许……

影梦强制停下联想，克制住心底堆积的伤和难言的混乱。

她眼底深处万般情绪在无声的涌动着，最后在刹那间归于死寂的寒凉，脑袋摇了摇，又点了点，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叹。“我不知道。”

不顾一切追查真相，到头来却在真相中迷失了。一切就像被设计好的，是不是自愿的，重要吗？

话音刚落，她手上的绳子被解开了。

肖雪挺漫不经心的垂眸，语气淡漠。“那好，你回去收兵，我去仙界。你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影梦看了下手腕，又看了一下肖雪。她的眼睛依旧是那样的晶莹剔透，就好像身边那纯白的雪，经过世间，却没有染上一丝尘埃。

影梦盯了那洁白的雪地，眼底倒映着清冷的莹光，漠声道：“你知道你放弃了一个怎样的机会吗？”

肖雪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她。“可以吗？”

月光明明灭灭，映衬着美人眉眼。

影梦看向四周，刚刚还寂静的丛林此刻传来阵阵声响。她瞳孔中闪现，寂灭，如烟火一般徇烂。

“开玩笑，我经历那么多疼苦又糟心的事，明明任性自私的资本，凭什么还老实听话了？”影梦说的随意，在不经意间小幅度的摇了摇头，用只有她和肖雪懂得手势，表示别问了，这不是她可以选择的。

当鬼才训练营在圣元死后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就知道有另一个人控制了他们。而这个人一直在等着圣元死，一直在等着她起兵造反，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

的确，这不是她可以选择的。真的吗？

影梦身体微微后退一些，嘴角嘲讽上扬，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真相就是如此，虽然很难受，但是只有这能解释为什么鬼才训练营效忠的不是她这个预言中的人。

只要她按照那个目标走，那他们都是自己的朋友，都会协助她。但一旦她不想那么做，那她就是敌人，就是让他们失望的人。他们不会怪罪影梦，因为她是他们等待了数年的希望，费劲无数心血创造出来的作品。

如果她偏离了，那一定是被身边的人带坏了。他们会摧毁她身边的人，警告她只能往那个目标走。

所以她不能收手，她只能前进，同样她也不想收手，因为……

可笑，刚刚竟然有那么一刻，她想牵住肖雪的手，告诉她，她想回家。好像是之前所有的怨恨，折磨，痛苦，在光前面都显得微不足道。

不过也只是一瞬，影梦很快稳住了。

首先她有恨，其次她有自己的无奈，最后她希望能将苍生带向光。如果这天地中一定需要一个魔来衬托仙的存在，那就是她吧。

不需要再多创造一个。

她本来就是游荡在人间的恶魔，怎么能带着那满身伤痕却污染纯洁无暇的雪呢？

影梦微微眯了眯眸，语气平静表达了她的态度。

又一次出乎意料，肖雪上前一步抱住了她，在她耳边小声的说道：“好。如果一定要打下去的话。我哥他似乎也看不惯这个体制。”

影梦瞳孔微缩，她哥，仙界大将军。

这句话……

影梦嘴唇微微蠕动。“谢谢。”她吐出了一句，很轻。

可这时，周围的林中突然飞出无数把利剑。

影梦猛地推开肖雪，阴气聚集。

无数箭雨稀里哗啦的从天上飞落而下，如此恐怖的数量，覆盖在天穹上，将天空都遮蔽了，两人拿出武器，时隔多年有一次并肩作战，依旧是那么默契。

接着四周涌出各种种族的暗卫，他们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围攻了上来，目标只有一个……

影梦一挥手符文仿佛活过来纷纷飞出，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牵制她似的，她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其实你根本不用出手的。他们是鬼才，你的朋友。他们的目标不是你，没必要浪费体力。你要保护的人，她根本不信任你。她只是被仙界派来麻痹你的，利用你们曾经的友情，让你停手，让你放弃一切，这样仙界就可以赢了。

她在怀疑你没有感受到吗？她其实一直都在怀疑。她说那些也不过是麻痹你。你真的以为她能帮你澄清你的罪名，为你怎么样啊。就她？她有什么实力，只是一个散仙吧。

阵阵寒风使她意志清醒，但有些东西在阻止她使用自己全部的能量。她知道心魔已经不存在了，也就是说一直是另一个她……

影梦努力压制心中负面的想法，在心底不断重复。

她只有一个句话，那就是哪怕有九层的怀疑。因为是朋友，她愿意用来一层的信任，一叶障目。

影梦一声未作，苍白修长的手指死死攥住了那一把骨剑，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决杀之心，一剑一人并非笑话。

似乎意识到影梦的态度转变，暗卫们立刻调整了阵势。

最开始影梦还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直到她看到了一道金光。

她知道那是什么。杀死杨苍的，磨灭他灵魂的，在诛仙台上灼伤她神魂的，连这都拿出来了，幕后之人是谁太明显不过了。

影梦瞳孔有一些碎裂，突然意识到什么，但又不愿相信。

此刻她来不及多想，一把搂住肖雪的腰，一个转身挡在她面前。

可是在那最后一刻，本来站在她身后的肖雪，从后面抱住她，然后一个转身……那一道光打进了肖雪的腹部。

鲜血迸溅在了影梦，的脸上，身上，哪里都是血，仿佛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是滚烫的，是炽热的，带着某种力量生生灼伤了影梦到皮肤。

见目的达成，周围那些暗卫井然有序的退去，只留下影梦不可置信地抱着怀中的肖雪。

这一切与影梦所料想中背道而驰，这是她吞噬心魔后第一次遇到自己无法掌控的事，那熟悉的无力感让她陷入了某种恐慌。

影梦在过了那一瞬间的空白之后，颤抖的开口。“为什么？”

肖雪艰难勾唇，倒在她身上，用尽力气，抬起手来，指尖划过影梦脸上的水珠。“真正的朋友，是我暂时怀疑你，却还愿意为你挡刀。”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到了最后已然听不真切了。

影梦咬着牙，细密睫毛垂落遮住了那一双凤眸，整个人剧烈的颤抖开来，是强烈的抵触。

不应该这样的……

她身上凝出一阵黑雾，向四面八方散去。

接着……噗呲，噗呲，那些暗卫一个个化作一团鲜血。

黑色的雾气使地面开始蠕动，鲜血缓缓的向她这个方向流来。接着黑雾本身一阵蠕动，然后开始残满地的血肉，以及其中的能量。

影梦并不在乎周围的那一幕幕，也没有理会黑雾做出那令她恶心的行为。

影梦只是静静垂眸，看着倒在她身上的肖雪。她拥着那温度逐渐降低的身体有些不可置信。

无声的萧索凄绝弥漫在空气中，寸寸氤氲着所有的情绪。

她知道没有伤及要害，此时施救还来的及。然而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她的能量是阴，只代表毁灭。

《约定》：“我会等你，一直等你，知道你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