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寂寂，雪落无声。

将近十二点，百里苗下班后坐在回家的尾班车上。

她不经意扫了一眼车内，心里头很奇怪：“平常这时间都只有我一个，可今晚怎多了些人？今天又不是节假日…”

在对面单人座的两个人都是她认识的，一个是老爷子，另一个是保安部的脏哥。

偶尔碰上他俩坐同一路车也没什么。

倒是坐在他俩后面的那个穿白色运动套装的小伙子，戴着个无线耳机，低头玩手机。

那人看上去不像是因为加班才晚回家的打工一族，倒像是个跟朋友玩得忘了时间回家的大学生。

可百里苗最在意的不是他们，而是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黑色风衣黑色裤子，竖起的衣领还把脖子包得严严实实，头上的那顶灰色毡帽遮到耳边，恰巧有一缕金发从耳侧漏了出来，颇为显眼，而且他还戴着个墨镜。

百里苗心道：“大半夜戴个墨镜，不管怎么看，都相当可疑，在车站的时候这人就一直跟在我身后，而且车上还有那么多座位，为什么就偏偏坐在我身边？！这人…该不会是小偷吧？”

一想到这里，她就心慌了，紧紧抱住自己的袋子往窗边靠。

忽然她听到脏哥对司机吆喝：“喂！这路不对呀！你这是往哪走？”

司机没回话。

“问你话呢！”脏哥又叫了一声。

可司机依旧没应他。

脏哥直接冲上驾驶座大骂：“你这是哑巴还是聋子？还是说你存心跟老子找茬呢？！”

百里苗听到司机用淡定沉稳的声音回答：“这位乘客，你这样可是很危险的，请回座位吧。请放心，我会安全送你抵达目的地。”

可下一秒，脏哥仓皇失色，像疯了似的到处乱拍，不断喊：“不要，快！快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那个戴耳机的小伙子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一手搭着他的肩膀说：“大叔！你没听司机说这样很危险吗？你就不能好好坐着？”

“臭小子，滚开！”

没等到他出手，小伙子已经一拳打了过去，来个先发制人。

百里苗很害怕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根本不忍看下去，直接闭上双眼，双手捂住耳朵，蹲到椅子下面躲着，可在隐约间还是能听到噼里啪啦的打架声音。

一分钟，两分钟…

都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感到有人在身后拍她的肩膀，便睁开双眼，扭头一看，是刚刚那个戴墨镜的男人，不过他头上的毡帽已经不见了，一把耀眼的金发跃然眼前。

他把袋子递给百里苗，唇线向上弯出个迷人的弧度说：“这是你的吧？拿好。”

看来自己是慌张过头，连袋子丢了也不知道。

刚刚自己还怀疑人家，实在是很不应该…

百里苗接过袋子，尴尬地说了句：“谢谢…”

心道：“这人…挺好的…”

这时候她才看到一个窗玻璃被打出了个大洞，脏哥半身挂在窗外，呼呼的寒风狂吹进车内。

戴墨镜的男人捡起被吹落地的毡帽，拍了拍灰尘直接塞进风衣的兜里，对戴耳机的男人斥道：“水银，不是一早提醒过你别做得太过火吗？你瞧你的杰作！”

孟水银一手将已昏厥的脏哥拉进来扔在地上，笑嘻嘻地说：“御晨哥，这家伙劲头那么大，我不动真格他还真会砸窗逃了！到时候人没了，我还不是会挨一顿骂！欧阳哥可在那儿看着呢。对了..如果可以，顺便吧…”

他掏出手机：“刚刚打那家伙的时候似乎太用力了，好像压坏了手机，不知道可不可以报销…给小弟我换个新的…”

千御晨瞪了他一眼：“我看你脑子也坏了，索性把你脑子也换掉吧！”

一直坐在那里的老爷子气定神闲地说：“年轻人，有话好好说嘛，武力可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老人家您也别怪他，这小子好歹是个国际少年武术大赛的冠军，一旦动起手来就收不住。”千御晨坐在他前面的椅子上：“其实我也不太主张武力的，既然这样，大家不如就在这说说话吧…说说关于酒店五尊天帝铜像流血泪的事。”

百里苗一下呆住了，没想到这人会提这个事。

老爷子却笑说：“哎哟，原来说这事，这可不得了了，都闹了好几天，电视上，网上，到处都在说，给酒店这的生意带旺了一把。可是咱们这些亲眼见到的人天天都在担惊受怕，真怕是妖怪作祟呢…”

“妖怪…也对，当发生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时，元凶永远先联想到的是妖怪。这么说，老人家，你也有亲眼见到咯？”

“当然！不过不止我，酒店里许多员工都看到了。小苗，是吧？你今天也看到了吧”

说着，他特意看着百里苗。

千御晨也看向她，笑着问：“小姐，你也看到了？”

百里苗点了点头：“是看到了，今天在大堂里就看到铜像的双眼在流血泪…”

老爷子马上接上话：“我还守了几个晚上，想看到底是谁搞的恶作剧，可啥都没有…邪门吧…”

“老头！”孟水银笑眯眯地说：“说得挺好听，守了几个晚上？你这是贼喊捉贼呀！这几个晚上你在那里无非是在找东西。刚刚这大叔都做贼心虚想跳窗逃，我劝你最好现在自首吧！”

老爷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小伙子说得哪门子话？我怎听不懂？话说回来，脏哥刚刚到底是怎回事？这大半夜的，该不会是撞邪了吧？听闻年底这地方是特别多妖怪出没…”

“御晨哥，这老头胆子还蛮大的，居然敢在你面前接连两次搬出妖怪来说事！”

“无妨，我可从来不否定妖怪的存在。要是老人家这么想见妖怪，我倒可以成全…”

说着，千御晨摘下墨镜，一双金瞳直盯着老爷子。瞬间，他那双眼变成了鲜血般的红色，而且还发出诡秘的光芒。

看到这一瞬，百里苗是有点说不出的惊恐和匪夷所思，可很快就冷静下来，一手捂住自己的心口，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不也是这般令人匪夷所思吗？

因为，她自己就是个没心脏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