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打工也没有很难嘛，说起来不就是换上服装，站在一边，客来点单，客走买单嘛。

老板娘甚至也没有面试，直接用十分钟介绍了作服务员的流程，就扔了两套服务员的制服给我们。黑色的衬衫裙子加上一个“服务员”的名牌，我和清子对看一眼，倒也觉得有几分服务员的样子。

老板娘一边指挥着我们盘起头发，一边总结着刚刚十分钟内进行的简易新人培训：“餐厅客人一般不是特别多，工作也不是很难。你们刚刚说立即可以上班，那就从我开门就开始算起吧，我按小时给你们算工钱，一周一结。”

清子看老板娘这么轻易就留下了我们，也刚刚的从心状态振奋起来，笑道：“嘿，其实我们就干一天半就赚够钱了呢。”

老板娘微微皱起眉头：“一天半？”

清子把算给我的那番演算得意地算给老板娘听：“我和茜茜一共只差800块，这样我们一人挣400就行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每个小时12块，我们每人干35个小时嘛，一天半就够了。”

清子故意省略了演算过程，所以显得尤其聪明，听她的推算宛如行云流水，我简直也要为有这样一位聪明朋友而骄傲了。老板娘皱起眉头，深深看了清子一眼，然后问我：“你们俩哪个班的？”

说出来吓死你，你绝对想不到我们十三班也有这样聪明的人吧。我挺直胸脯：“高一十三班的。”

老板娘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撇撇嘴：“我说的么，怎么傻乎乎的。”

我一听火气腾地一声冲上来，这嘲讽的语气根本就是看不起差生嘛，更何况，我和清子在十三班，好歹也是数一数二——不好意思忘了某个奇葩我重说——我们好歹也是数二数三的学生。我一叉腰声援清子：“十三班怎么了？我们哪儿傻了？一小时12块，你们每人要400块，是要工作三十多个小时。一天24个小时，每人工作一天半哪儿不对了？”

老板娘一挑眉：“我这家店每天一共才开10个小时。”

我一下子泄了气，偷眼看清子，也是一副糗样。

行吧，那算起来，三天也忙完了，我心里盘算着不小心嘟囔起来：“那，也不过就是三四天的事儿。”

老板娘哼了一声：“而且你俩的工资也不是一小时12块，是8块。”

我气愤地一叉腰：“明明门口写着12块一个小时的！”

老板娘等着看好戏似地看着我俩，嘴角一笑：“那是给优等生的价格，你俩8块。”

哈？！刚刚还可以说是误会，这坐地降工资的行为是赤裸裸的歧视差生了吧？还有那个表情，嘲讽得太明显了吧！

明知她似乎想看我们好戏，我还是忍不住怒气上涌：“凭什么呀！都是学生！……”

都说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别看我平时写作文三十分钟憋不出三行字，可这时简直跟打游戏开挂了似的，一张嘴嘟嘟嘟嘟嘟嘟竟然连说五分钟没停下来，灵感就如滚滚长江都是水喷涌而出，而且甚至还非常高级地蹦出“人人生而平等”这样虽然不知道引自哪儿但铁打地“名人名言”，再加上清子在旁边帮腔，推波助澜，整个过程简直如行云流水，酣畅淋漓。

——如果没有老板娘淡淡地插了那句话的话。

老板娘淡淡地说了句：“我这边有外宾，会英语的一个小时12，不会的8块。”

长江水突遇三峡，憋住了。

我和清子瞬间哑口无言。

正当此时，店门口的风铃声响起，老板娘留下一句：“8块一个小时，你们想想要不要做。还有，在我这边做事至少做满一个月，周末至少有一天要来够4个小时。我是来招人帮忙的，不是给你们小孩子玩个一天两天的。”然后潇洒地踏着高跟鞋扭着细腰走向前厅走去。

8块一个小时，还得干满一个月，更别提刚刚长篇大论结果被老板娘一句噎住的糗态。我和清子一对眼神，瞬间达成了撤退的一致决定。于是我俩心中默默开始码词，只等老板娘见完前厅客人回来，就给她来一段铿锵有力的“告别演讲”稍微挣回点面子就走。

正想着词，前厅传来的甜美清亮的女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薇姐，我来了！”

嗯？声音有点熟啊？

老板娘听到声音竟然语气也热络起来：“小音来了呀！快进来！”

王！诗！音！

明明上学期大半年也就见过她一次，这几天她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我去哪儿都能遇到她！而且这个老板娘怎么回事，刚刚高贵冷艳的冰山气质呢，怎么从我们这儿转身还不到一分钟，就对着别人春风和煦了？

我不自觉地伸长脖子，只听老板娘接着说：“小音，你可回来了，现在正缺人手呢！”

王仙女的声音甜甜的：“薇姐，我最近真的有点忙，暂时还没办法回来工作。我真的舍不得夜尾和薇姐，每次来这边我都很开心。”哈？想不到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仙女竟然还在这边打过工？再想想自己要不是为了给小徒弟买手机，绝对懒洋洋躺在家里的懒样，哎，真是人比人臊死人。

王仙女接着说。“等我忙完了奥数比赛，我一定立刻回来帮薇姐的忙。”

“奥数比赛？那个不是二年级参加的吗？”老板娘看来对学校的事情还是相当了解。

“嗯，本来是的。但是因为我有提前学二年级的数学知识，也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参加的唐老师的培训班选拔考试，没想到运气好竟然就合格了……”

奇怪，为什么明明王仙女的讲每句话的语气都很温温柔柔，听到我耳朵里，却十分刺耳。脑袋里似乎有个小人在冲我嗤笑：瞧瞧人家，随随便便就学会了二年级的数学课，你呢，一年级的数学都没学明白。瞧瞧人家，一年级的时候就有上进心主动参加鬼见愁的培训考试，你呢，挺大个人了一见到鬼见愁只想撒腿就跑。瞧瞧人家，随便试试就能通过二年级选拔尖子生的培训考试，你呢，一年级月考考试还是靠着同桌训练加狗屎运踩到题才勉强及格。

“啊，果然是我的小音！听说那个奥数班不是说就连二年级的学生也很难进啊，你才高一，这个要写进学校历史了吧！唯一的高一学生…….”

“啊，薇姐，不是的。一年级还有一个人进了培训班，他还是唐老师免试特招的。我……我比他的程度差多了。”

哼，想不到平时看起来高高在上不可挑战的王仙女还算诚实，在小徒弟的钢铁实力面前低头。我小徒弟别看平时调皮嘴欠，关键时刻永远聪明伶俐英明神武，相当给他师傅——也就是我老人家——争气。想到这儿，我下意识一挺胸。

老板娘微微惊讶，随即想到了什么：“凌枭吧？”

呦，想不到小徒弟已经出名到连在学校开餐厅的老板娘可以直接叫出名字的程度，要知道整个学校有上千学，而高一生不过也就在学校刚刚出现了半年而已。要么就是，他老人家平时不吃食堂常来这边“用膳”？也对，人家好歹也是星二代，家里住别墅的好伐——不过要是这样我真生气了，好歹也是师徒一场吧，都没说请师傅来下个高级馆子，你可知我馋夜尾的牛排馋了多久了吗？我胡乱想着。

王诗音听到老板娘直接叫出名字也有点惊讶：“薇姐也知道他？”

老板娘笑起来：“这个学校很难有人不知道他吧？且不说男孩子好看成他那个样子，就算是扔到人群里也能一眼看到啊。就说他那些传奇故事，入学考故意交白卷，年级直播单人考满分，拗过校长留在尾巴班，前几天还说服全年级大半人去支持他们班闯祸的学生——差不多每个来吃饭的小姑娘们都讲他的事，我耳朵都要出茧子了怎么会不知道他……”

也对，小徒弟的粉丝团可谓是相当强大。要说年级那么多人，真正比跟他混在一起的时长，我这个同桌怎么也得排上前几吧。然而小徒弟的粉丝团知道他的事儿似乎比我全面得多。据说她们甚至做了个粉丝会刊，星座血型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三围（这是怎么量的）？太好奇了，搞得我不止一次想豁出老脸混进组织，看看这群姐妹到底是怎么搞到这些内部信息的。

“他是很好……”王诗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带笑，无意识地轻语出声。老板娘听到了，立马收声微睁大眼睛看向王诗音。王诗音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声音，惊慌地补充道：“我是说，他人很好，学习也好……就这样而已。”

老板娘挑起眉毛看着王诗音，突然笑起来：“小音，不会你也……？”

王诗音脸上隐约起了红云，她皱起眉头急急忙忙说道：“薇姐，你不要瞎想，没有的事。不过是他帮过我，我觉得他人不坏罢了。”

老板娘哈哈一笑：“真的吗？”

王仙女极其认真地忽闪着她的美丽大眼睛斩钉截铁地答道：“当然是真的。”耳尖却红了。

女人的第六感启动，我胸口有开始闷了。我赶紧努力回想早上吃了什么。到底我是早上吃错了什么，导致这么烧心？

老板娘看看她，微笑着说：“好，不说了还不行。对了，小音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王诗音微微一顿，犹豫了一下轻声说：“薇姐，那个，我想定个包厢，今天晚餐时间可以吗？”

老板娘点头：“当然啊，你在这干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吗，下午两点之前定一定能订到包厢的呀，你现在来当然是百分百有位置的啦。”

王诗音微微松口气：“那就好。薇姐，今天还有小羊排吗？店里有什么红酒？甜品要做什么呀？……”

老板娘听着她一连串问题，突然又笑起来，插话道：“小音，要请重要的人吃饭啊？这么早来订位不说，你以前可是从来不关心吃什么的人，就连让你试菜你也只会说好吃。”

王诗音一怔，小声答道：“没有什么重要的人啦，也就是请奥数班的师哥师姐吃个饭，感谢他们在学习上的迁就和帮忙。”她特意把“师哥师姐”强调出来，似乎想靠这几个字藏住什么若有若无的少女心思。

老板娘稍一思虑，又笑道：“哦？师哥师姐？凌枭不也是你们奥数班的吗？单单不请他吗？”

王诗音急道：“不，不是，当然请了他。”大概是发现自己语气过于急切，又赶紧解释道：“就是，就大家都来，没有单独不请谁这种意思的。”

老板娘哈哈大笑，一边向王诗音眨眼：“哦？那该不是想单独请谁又不好意思只好大家都请吧？”

王诗音脸上一片绯红：“薇姐，你再乱说，我，我就生气了！”

我努力分泌点口水想润湿干涸酸涩的口腔。一定是因为红薯！一定是因为早上吃了该死的红薯才害得我现在这么烧心！我现在只觉得胃里一阵一阵反着酸气，酸气顺着食道爬上来，搞得我嘴里酸酸的，鼻子酸酸的，连眼睛也酸起来。

即使反应迟钝如清子，也看出我的烧心，她拉拉我围裙带子：“老茜，便秘啊，什么表情啊你这是？”

我自然是不客气地给了她一肘子：“滚。”

王诗音订了包厢又和老板娘聊了一会儿就说要回去奥数班自习。老板娘送她出去，之后走向我们。

“8块一小时，考虑好了吗？”跟我们讲话时一脸不耐烦的老板娘跟春风和煦对着仙女微笑的老板娘简直是两个人。

我这才想起我们来这的目的。

清子撇了老板娘一眼，又转过来跟我对眼神。

8小时太便宜了，还要干满一个月。端盘子倒水扫地擦桌子，都是伺候人的活。还要被眼前的老板娘鄙视嘲讽。这活儿，怎么想怎么不是人干的。

于是，我往前一步，大声宣布：“这活……我们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