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叔回忆录（11）

极目望去，对面从帘子后头走出来的男人，微眯着眼浑身散发着威凛的气息。“手滑！”半咸不淡说了一句，他神色肃然地慢慢悠悠走到墙壁跟前，抬手拔出嵌在墙中的竹筷，目光冷漠、淡然、又悠远地朝芦花投去一眼。芦花更加怯畏地紧紧缩到苕帧田身后。

这局面看得苕帧田十分焦躁，不大的厅堂本就闷热不堪，汗滴滴答答湿透了衣衫，女人受欺在他身后寻求庇护的爱怜样儿更是在他心里添了把无名火。紧攥着芦花的手腕，一把将她拽到“苕尉”跟前，他如一头暴怒的雄狮：“说，到底怎么回事？”苕帧田自问不是护妻狂魔，但在妻子某些方面，他确实比较“上心”，或是说不得不加倍“上心”。因为这其中牵涉到他婚姻中所吃的一个闷亏。

苕帧田成婚较晚，退伍回乡时自家的宅基地早就被亲眷瓜分，多次申诉无门后，靠着祖父的毕生积蓄、退伍后的抚恤金和自己没日没夜的打拼，勉强凑够了位于城乡结合部的小套商品房的首付，这才娶上了媳妇。当初来说媒时，媒婆遮遮掩掩闪烁其词，女方如花的外貌和婀娜的身段让他心里十分犹疑。他有自知之明，他的自身条件和经济条件不具备足够的诱惑力来拿下如花美眷，娶一个平凡丑陋的妻子踏踏实实过日子足矣；觊觎美人这种事，他绝不会去痴心妄想。

可有时候，人生偏偏就充满着意外和惊喜。只见了一面之后，第二日媒婆便告诉他，姑娘中意他，看他老实本分，这事儿成了！

当时的苕帧田已年过三十有四，常年的奔波和劳苦更是在他脸上留下了明显的岁月沧桑的痕迹，说是三十有四，实际目测却堪比四十有三，这种相貌光景，若要娶媳妇，大概也只能娶村里的寡妇。

男人或多或少都有点虚荣心，尤其是女子的美貌令他十分痴迷。在媒婆的极力撮合下，在花前月下的几日莺莺燕语后，他不假思索就点头同意了。

婚后一个月是他人生中最惬意的时光，他享受着周围男人对他的夸赞和吹捧，无数艳羡的目光使得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紧接着，糟心事纷至沓来——他的美娇妻芦花怀孕了。

结婚一月有余，诊断后身孕却三月有余了。

苕帧田瞬间明白了自己喜得上天眷顾的缘由。巨大的绿帽和被欺骗的悲愤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箍住了他的脖子，他愤怒压抑，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媒婆和芦花设的局，看准的就是他大龄未婚老实可欺，而他不偏不倚正好掉进去了。

他一言不发地同美娇妻一道回了家，回家后一言不发地将带给他耻辱的美娇妻痛打了一顿，直打到她哭喊不止跪地求饶都不罢休。然而美人梨花带泪的可怜模样还是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怜悯之心。在一顿发泄之后，回想起这一个月以来美人带给她的难以忘怀的美好生活，他久久不能释怀。于是咬咬牙，他打算认栽了。扶起半跪在地上正暗自垂泪的美人儿，抓着她白皙圆嫩的双手，她义正言辞地告诉她，把孩子做掉，他既往不咎，他俩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