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沅教完文听蝉便走了,第二日,她也没有再上门,后来王氏身边的行水来说是沅娘子回乡去了,不能再教文听蝉了,王氏会尽快替她寻个新的夫子。
樱桃再没有从勾梅那里多打听到什么,文听蝉也没有去寻过文听书,这事儿仿佛就这么被搁下了。只不过于氏往文听蝉这儿送礼送得越发频繁了,文听蝉心里慌张,后来派人去打听才知道不止她这儿有,文听晗文听书文渲那儿都有,她心里的慌张才一点一点平息下去。
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便开春了,文听书忙活多日的开春宴就是在今日了。
这天,天气大好,暖风拂过黄绿相嵌的初芽,拂过涟漪点点的湖面,偌大的园子里笑语不断。
文听书到底还是请了诸多的大家小姐。
客人陆陆续续地上门了,文渲却还随着文听蝉待在她那小屋子里。
“五妹妹不早些去吗?”文渲喜欢热闹,照理说她应该早早地就过去了,怎会到了现在还窝在她这儿。
“过些时候再去吧,今日是清宴,尽是些才子才女在那儿舞文弄墨,我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去早了平白让人笑话。”文渲没好气儿地说,语气里满是怨气。
“嗯。”文听蝉想了想,道:“五妹妹若是愿意……待孟姨娘好些了,可以再回去读书的。”
文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一个地方,过了良久,她才缓慢地摇摇头,轻声道:“不去了。”
“四姐姐,我们开春宴之后便挪院子吧。”文渲冷不防地开口。
文听蝉怔了怔,她以为文渲会想要过些日子再搬。孟姨娘小产后一直没调理好身子,这也难怪,毕竟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早已过了适宜生育的年龄,近来听说她的病又加重了许多,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文渲作为孟氏的亲生女儿,在这个紧要关头,她巴巴地守在孟氏床边侍疾还来不及……
文听蝉犹豫着开口:“过日子便挪院子吗?是不是太急了些,孟姨娘的身子好些了?”
“姨娘越发不好了,这事儿还是夫人身边的流云来跟我说的,她说姨娘这病生得奇怪,让我早早地挪了,以防她过了病气给我。”文渲幽幽地道。
文听蝉听了这话,起了一身的寒毛,孟氏好歹是文渲的生母,文渲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感觉到四周都静了许多,文渲抬起头,流露出一副不解世事的懵懂无知之态,“四姐姐,怎么了嘛?”
文听蝉轻咳了一下,“无事。”
文渲点点头,继续道:“四姐姐,院子中间的两口大缸太碍眼了,我们把它搬了置些其他东西吧。”
新院子有东西两间主屋,正好给文听蝉文渲一人一间,两间屋子中间置了好几口大缸,缸里头栽了好些芙蕖,一到夏日,芙蕖花开,为一胜景,只是不知道这几缸芙蕖哪里碍了文渲的眼了。
“好,五妹妹想种些什么?”
“我想在那儿种些凤仙花,凤仙花捣成汁儿可以用来染指甲。”
文听蝉闻言笑了笑,她是不在意这些的:“都依你。”
梧桐院虽然离花园不近,可日渐喧嚷的人声还是慢慢地传了进来。。
文渲吃完手中的最后一口芙蓉饼,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裙子,“四姐姐,我们该出去了。”
“嗯。”
文听蝉文渲并排向小花园走去,等她们到时,花园里已经坐了好些人了。
文府的小花园共建了三座凉亭,分别立在正三角形的三个顶点上。只见其中一座亭子的周边布置了清透的青白色薄纱,里头站了不少俊郎的公子,另一座则挂垂了不少淡粉色的珠帘,想必就是姑娘们聊天之地了,剩下一座不作任何遮挡,给各家的夫人作歇息之用。
“蝉儿妹妹!”文听蝉一迈入凉亭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呼唤,她不用看便知道是顾霖儿。
今日顾霖儿下身穿了条金绣芙蓉罗裙,上面是白底描红纱衫,头上插了支玉蝴蝶赤金步摇,脸依旧是圆嘟嘟的带着喜气,她似小鸟般欢快地跑来挽过文听蝉的手,笑道:“我可等你许久了,原本像这样的宴席我是不愿来的,后来一想,文家,可不就是蝉儿家吗,这才来了。”
顾霖儿被宠惯了,说话做事向来不计较后果,文听蝉听了没有出声,文渲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原来还是沾了四姐姐的光,不然渲儿要见顾家姐姐一面怕是难了。”
“你要见我一面有什么难的,直接来顾家找我就是了,我难道还会不见你不成?”
“我……”
“好了,蝉儿你随我来,我有点儿事儿要与你说。”顾霖儿挽着文听蝉直接绕过文渲,文听蝉只能抱歉地朝文渲笑笑,“五妹妹,我先去跟霖儿说些事儿,你……”
“四姐姐去罢,我去找其他小姐妹玩儿。”文渲的脸上露出了个勉强算得上甜美的笑容。
待文听蝉顾霖儿走后,文渲扫了一眼园子,发现姑娘们都在扎堆儿说笑,她听着那些笑声,越发觉得不堪入耳。文渲烦躁地甩甩头,朝郑姨娘的院子走去。
文听蝉被顾霖儿拉到了一个小角落里,她看着顾霖儿神秘兮兮的表情,不解地问:“怎么了?”
“今儿个于夫人来了。”
“于夫人……三叔母吗?这有什么奇怪的,二房办宴,她肯定是得来的呀!”
“我到的时候就瞧见她的马车停在门口了,想必是早就到了,可是刚刚你在一堆夫人里头是不是没见着她?我问了一下底下婢子,她们说于夫人是去文麟院了。蝉儿你猜猜看,她去文麟院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文听蝉皱皱眉,心底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我听说你要和文砚定亲了!今儿于夫人就是来找王夫人商量的。”
听完,文听蝉怔在了原地。
另一边儿,于氏带着贴身婢子金钏,叩开文麟院的门。
“二嫂嫂,近来可好?”
面对于氏的问候,王氏微微一笑,抚了抚发鬓:“还好。”
“听说前儿个二嫂嫂的偏头痛又犯了?”于氏做出一副担忧状。
“是啊,都是些老毛病了,轻易治不好。”王氏垂下眼帘,轻轻叹了口气。
于氏也为她一叹:“二嫂嫂啊,你要知道女人啊一生下来就是来赎罪的,所以才多病多灾,你要看开些才是。”
呵,于氏什么时候竟还信起这些莫须有的了。王氏抿了口茶,语气平淡:“没什么看不开的。”
“唉,前些日子我也觉得自己身子不大好,常常乏力,问了好些大夫却都查不出什么来。”
“三弟妹可要好好保养身子才是。”
于氏展颜一笑:“是啊是啊,现在我一直在吃养身子的药……”之后她又愁眉苦脸了起来:“二嫂嫂也晓得的,三房啊就瑶姐儿这么一个嫡出的姑娘,她从小被我娇惯着,越发没了样子……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我就盼着自己能早些再为老爷诞下个麟儿。”
只可惜这麟儿于氏盼了十年了,盼到现在也没盼出个什么来。
“二嫂嫂也要加把劲儿才是,二哥还正当壮年,后嗣有望。说到这儿我又可怜起孟姨娘来,当初我与她也是草草见过几面的,只晓得她模样长得好,没想到是个没福气的。”
“好好让她将养着就是,日后还有机会的。”
“也是,不过一次小产,伤了元气,轻易可补不回来。”于氏再叹一声,道:“这么说来我倒是比她更可怜了,自从瑶姐儿出生后,肚子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二嫂嫂,你虽然也没生个哥儿,但处境却是要比我好的多了,膝下几个孩子个个都乖巧听话,无需你来替她们操心,我就不同了……墨哥儿砚哥儿整年不着家,筱姐儿愚笨,瑶姐儿样样比不得几个姐姐,我为她们操碎了心都不够啊!二嫂嫂,我真是羡慕你啊!”
王氏被于氏这么一叹一叹弄得心烦,她抿了口茶不去接话。见王氏不响应,于氏也喝了口茶缓缓喉咙,接着道:“蝉姐儿这孩子,我一见就喜欢,回去了也整日惦记着,想着若是我能有像她这样的一个孩子,真是睡的也会踏实些。”
“蝉姐儿却是乖巧。”王氏面无表情地赞了一句。
“是啊。”于氏脸上笑意团团:“我家的三哥儿你也瞧见了,那是整个南城都寻不出来第二个如他一般的。都说修身齐家平天下,我想三哥儿总要先把家齐了才能一心一意……”
“三弟妹是看上了蝉姐儿?”王氏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
于氏讪笑一下:“是这个意思。”
“蝉姐儿还小呢!再说了蝉姐儿的亲娘……不久前才去了……你这未免也……”王氏不赞同地道。
“这有什么,你让蝉姐儿穿三天白算是对得起外头那位了,难不成还让蝉姐儿为她守一辈子孝不成。再说了,我们也不急着成亲,我也晓得蝉姐儿还小嘛,先把亲事定下,缓缓地来,待蝉姐儿大些了再让二人成亲也不迟啊。”
于氏这是明的说了,王氏经过短暂的惊讶过后迅速镇定了下来,开始细心揣摩于氏的用意。
“这事儿我再问问蝉姐儿的意思吧。”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定下了,姑娘家哪有不从的。二嫂嫂,你若是真为了蝉姐儿好,这亲事就是得早早定下。你瞧瞧晗姐儿,啧啧,叶家,多好的一门亲事啊,可不就是因为定的早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