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爸每晚都看会儿新闻，考试晚上没课，于洛也抓把瓜子儿坐在旁边一起看，国家大事变成了高考趣闻，大概到了高考季都是这样，好像考试的也不止是你一个人，还有许多，父母，老师，全城所有的人。

　　居然还能有许多往年模拟题的题目，于妈穿着围裙也靠着厨房的门看的津津有味，还不时问问于洛：“小洛，这题会不会写？”

　　于洛一边听新闻一边回答她：“这我们上次联考的试卷。”

　　那时候还是奉行题海战术的时候，别说只是去年的高考题，就是往后再推十年，所有的高考题老师都能给你复印厚厚一叠。

　　老耿说高考是十年一轮回，也许今年能考到十年前的题目，所以还于洛还特地把试卷做了两三遍，答案都能给背下来了。

　　天热了，于弟放学回来闹着要吃雪糕，于妈不让，说浪费钱，于洛悄悄给了他五块钱，让他吃了再回来。没想到他居然买了两根，准备留一根给于洛，又因为听她的得吃了才回来，所以等晚餐时候叫他回来，那袋雪糕，已经化作了半袋子水。

　　于妈说了他几句，放在冰箱里冻起来了。于洛朝于弟眨眨眼，他哭丧的脸就笑开了，他说：“姐姐，我也想高三，这样爸爸妈妈就会给我钱，什么都给我买。”

　　于洛没回答他，她说：“小弟，等我高考完了，我带你吃牛肉粉去。”

　　童年的时候，大概梦想都是长大，小学渴望着初中，初中又渴望着高中……总以为长大了就什么都有了，有花不完的钱，想吃啥就吃啥，其实，真正的长大，都是带着疼痛和后悔的。

　　比如现在，于洛就很矛盾，她羡慕于弟还上小学，不用为考什么大学这样的事发愁，又觉得如果自己还上小学，还要将这样的绝望体会一遍，就又觉得此刻很幸运。

　　到底还是永远做个小孩儿好，玩的时候开心笑，哭的时候放肆闹。心愿是能得到一块钱零花钱或者几颗糖，难受也不过是上课和同桌打闹被老师罚站一节课。

　　于洛越来越能体会到父母的压力，没课的时候陪于妈去打扫卫生，网吧倒闭了，所以只能去打扫大楼。

　　通常是一家人一起出动，拿着拖把，每一楼都是于洛和于妹的歌声，偶尔还有于弟的欢笑声。

　　于爸的腰似乎更弯了一些，于妈下雨也总是膝盖疼，生活的不易，于洛可能比其他人更早认识到，可她到底愚笨，直到高三才渐渐醒悟过来。

　　于洛和于妹偶尔会睡在一起聊天，于洛给她说那些艰难的日子以及遇到的一些人，她看着窗外，高中三年，遇到一个张叙，真的很好。

　　让她心有寄托，让她有勇气活下去发现身边的爱，不善言辞的男生，心思却很细腻，表面上是寒冬的冷漠，心底却都是春天的暖意。

　　那段时间于洛很少做梦，基本上头一沾着枕头就能睡着，可能是太累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很踏实，所期盼的事都有了结果，除了高考这座大山，其他都平平坦坦。

　　这样的平坦周日晚自习下课走了些许危机感，两人行突然变成了三人行，楚盼走读了。

　　其实楚盼家也不远，只是之前乐意住校，现在觉得在寝室里静不下心学习，所以她父母就来学校给老耿提出了走读的建议，当然是同意了，所以那天晚上下课铃刚敲响，她就站在门口看着张叙挥手。

　　自然现在三人行是不允许有什么小动作了，楚盼比较闹腾，从出教室门开始就在表达自己的兴奋，于洛可不觉得开心，想了想插上了耳机。

　　张叙到底还是不会拒绝别人，即使他挺想和于洛说话，如果没有楚盼，他可能会拔掉一只她的耳机自己戴上，可多了一个楚盼，他就不敢这么放肆。

　　说好听点他是顾及楚盼的感受，说难听点，就是两面三刀。他还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关系，一头是看她心情不好自己心里也堵得慌的于洛，另一头是明明白白给他告白的楚盼。

　　男生对于楚盼的印象，和于洛对她的第一印象一样，女汉子，哥们儿，好相处。而且楚盼待人特别好，贴心周到更是不用说，她一开始接近张叙的时候，他是排斥的，可后来发现其实她和向云也不一样，楚盼也总说只是因为他人好，想和他做朋友。

　　高中的男生对于除了自己在乎的女生以外的女生反射弧都比较长，楚盼是个好的倾听者，他也没想到，楚盼有一天会无比认真地给他说喜欢他。

　　他明明白白的拒绝了，可是楚盼还像没事儿人一样的继续找他，听他说话。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他羡慕于洛，蒋陆，徐鹿，楚茶，楚介……她有许许多多对她好愿意听她说话的朋友，可说到底，张叙能说话的只有于洛。

　　张叙觉得，于洛可能更爱学习，他也觉得所有人像是瞎子，他喜欢于洛，只有他知道，于洛喜欢他，全班人都知道。

　　可他还是觉得于洛不喜欢他，或者喜欢也只是朋友多一点，因为她觉得自己好看，所以对自己好。而且，于洛是个很耀眼的人，老楚，老耿……几乎每个老师都喜欢他，于洛生病请假的那个上午，老耿讲课讲到一半，突然停下来看着于洛空空的座位说：“你们要是有于洛一半聪明努力，我睡着都得笑醒。”

　　于洛总怕老耿不喜欢她，所以考试很努力，她考差了也难过，怕老耿失望。她考了很多次第一，老耿最多也只是说一句：“于洛这次第一。”就没了，她觉得她的努力不够，不然老耿不会只是这样轻描淡写。

　　其实，班里除了于洛每个人都知道，老耿最喜欢于洛了，对她也特别纵容，有次寒假作业于洛没写，排她前面报名的每个人都被骂了，她战战兢兢地走到老耿面前时，老耿声音温和的说：“明天上午七点上课。”

　　所有人都很宠爱于洛，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不多，可他只有这个嘴上说着喜欢他，心里却不知飘向何处的于洛。

　　他一开始不敢接受她，怕她喜欢是一时兴起，怕自己陷进去她却离开。后来忍得难受，就想还不如趁现在这个傻姑娘还喜欢自己，先抱在怀里，以后哄着骗着给带走。

　　于洛学习好，可他不喜欢念书，他家里有钱，也就是混个高中文凭拿着，她那些来自书本的疑惑，他通通感到遥远。每次她和江石或者蒋陆讨论题目，他更害怕，这个时候，只有和楚盼说话，或者坐在她旁边，他能用余光看到于洛偷偷瞧他。

　　他就开心，就觉得此刻自己比她手里那本绿色的复习资料要重要很多。

　　楚盼和张叙回家走一条路，她能陪张叙走的路比和于洛走的要长两倍，于洛不知道该不该挥手道别，故意放慢了步伐。

　　“于洛，再见啦。我和张叙就先走喽。”楚盼开心的朝于洛挥挥手，于洛嘟着嘴看了一眼张叙，挥挥手快步走了。

　　男生是没个好，于洛把英语作业默了一遍，拿出数学真题开始写题。

　　床边的废纸箱里已经铺满了一半的草稿纸，于洛又扔进去一张，突然有些难过，这样写题的日子，仿佛没有尽头。窗外有蝉鸣，一声高过一声，于洛心里有些堵，开门倒了杯水坐在客厅里发呆。

　　于爸走出来打开灯坐在于洛对面，他问于洛：“怎么了？写不下去就睡吧，我们不给你压力，尽力就行，困了就睡吧。”

　　于洛的眼泪砸进水杯里，她是真的很累了，写不完的题目，做不完的真题，这次月考物理选择题还是没能多对一个，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第二个问题还是没写出来。

　　可高考就要到了，可高考不容失误。

　　于妈出来的时候于洛还在哭，哭得有些喘不过气，捂着脸抽着气，吓了她一跳，她赶紧过来拍了拍于洛的背，她说：“小洛，睡吧，好好睡一觉。”

　　又是没有梦的一晚，于洛好像也觉得于爸于妈没给她压力，其他家长在高三天天大鱼大肉鸡鸭鱼肉伺候，电视之类的都不让打开。

　　于爸于妈就不会，平常吃啥现在也吃啥，于洛现在中午没回家，要是之前回家，吃完饭还得洗碗，还是收拾家里，周末还得洗全家的衣服。于妈凌晨还有一个班，所以早晨没人打扰她休息，于弟于妹上课之前懒得吃早餐，于洛还得起床早一些给他们准备。

　　反正于洛的高三同电影里的高三不太一样，也就是做的试卷写的题大概都是那个数，周围环境里，反正家里面是一点高考的氛围也没有。

　　楚盼走读之后于洛和张叙能说的话越来越少，多数时候楚盼都能把话题抢走，他们俩回家一个方向，上学时也是同路来的，于洛就拿出英语单词本，假装看不见。

　　就是，张叙最近很爱换座位，总换到楚盼旁边，于洛老是转过头给徐鹿借胶带，转头一次看他一眼，他大多数时候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楚盼趴在他旁边，靠的很近。

　　于洛就哼一声转过头，自己都没这么靠近过。但写完一道题她就转头一次，徐鹿就一脸鄙视的看着她，于洛撇撇嘴，心里委屈，说不出来。

　　总之，张叙就是头猪。

　　于洛咬着吸管看着张叙，他遥远的朝她笑着，于洛可没心情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写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