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在警戒线外的村民越来越多，被挖掘出来的白骨也越来越多，太阳就快落山了，光线逐渐黯淡下来，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晦涩阴沉起来，唯有那些覆盖在尸骨上的白布，森然刺目，提醒着人们，这里曾发生过的悲剧。
“看来，那些失踪人员都在这里了。”张队长轻声说道。
“嗯。”秦佪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了柯罗的身旁。
柯罗退出了人群，站在角落里，但视线却停留在那几坛腌腊肉的坛子上，目光炯然。
“你都打开过吧？”柯罗指着那些坛子，看向秦佪。
秦佪看了那些坛子一眼，朝柯罗点了点头，“嗯。”
柯罗咽了一下口水，问道：“屈小波是在里面吧？”
“我没法确定，这是法医人员的工作。”秦佪说道。
“你的鼻子不是很灵吗，就闻不出来？”柯罗的语气有些埋怨和责怪。
“我事先没有和屈小波见过面。”秦佪说道。
“那你看到了什么？都是...都是什么？”柯罗忐忑地看向秦佪，尽管心中早已知晓了答案，但就是不愿意面对。
“我之前跟你和王叔说过了，还要我再描述一次吗？”秦佪看向柯罗，目光凝重。
柯罗摆了摆手，“不用，我见过我奶奶腌制的腊肉，可...可我怎么告诉屈小波的妈妈，她的儿子被人腌制成了腊肉，还泡在坛子里！”
秦佪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如果真是他，至少，你帮她找到了儿子。”
作为一名侦探，柯罗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被委托人死亡的案件，比如去年接受严女士的委托，寻找她失联已久的弟弟，结果却发现弟弟早已被自己的妻子和情人给合谋杀害了（具体内容参见《捉妖不如谈恋爱》的第两百零三章到两百一十一章）。
但是，像眼前这样惨无人道的案件，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被委托人不仅被害身亡，还被做成了腊肉，差点成为他人的盘中餐。
从最开始的恶心，到后来的震怒，再到现在的沮丧，柯罗可谓心情复杂。
恐怕要让他彻底释怀，还需要一些时间。
还是太年轻了，秦佪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他，“吃了心情会好一些。”
“娘气得很！”虽然嘴上嫌弃，但小手却很诚实，接过巧克力后，两三下剥了的包装纸，塞到嘴里含住。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柯罗觉得稍微舒坦些了。
就像秦佪说的，至少那孩子找到了，虽然尸骨并不完整，甚至有些惨目忍睹，但总归是找到了。
看着柯罗原本紧锁的双眉渐渐舒展，秦佪抬眼看向了他的头顶。
欲望气球依旧闪耀着梦幻彩光，只是里面的“找到”二字比先前小了不少，并且有了淡去之势。
不知道柯罗新的欲望会是什么？
想到这里，秦佪突然有些期待了。
“你干嘛笑得那么诡异？”
柯罗转过头，就发现秦佪正盯着自己的头顶，嘴角还扬起了一抹怪笑。
他有些毛骨悚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然后慢慢朝后退了几步，和秦佪保持一些距离。
“哦，你该洗头了，头上都有头皮屑了。”秦佪淡淡道，然后看向了那群围观村民。
“有吗？”柯罗垂下头，刨了刨头发。
秦佪不再理会他，而是朝那群围观村民走去。
这些人里面，有好多是他熟悉的面孔，都是在镇上碰到过的，他们现在围观在警戒线外，既好奇又震惊，眼中还不禁流露出了恐惧与害怕的神情。
其中有些村民正拉着警察询问那些白骨的来历，可惜，警察现在也无法给出一个确凿的答案来。
这些村民恐怕都是那些失踪孩子的家人，秦佪在他们当中，寻到了艾老爹的身影。
他挤在那群人里面，显得愈发孱弱，这才半天不见，秦佪忽觉，他似乎老了许多。
现在的艾老爹，已然不见矍铄精神，在他苍老的脸上布满了悲色，虽然身边还有两个人搀扶着他，可他看上去，依旧摇摇欲坠。
秦佪刚想走过去，却被一名刑警给叫住了，让他和柯罗去张队长那里，录一份详细的口供。
又看了艾老爹一眼，秦佪才转身朝张队长的方向走去。
因为孙挺事先打过招呼，张队长也没有为难两人，只是询问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柯罗也不隐瞒，如实相禀。
“我之前还真信了野兽之说，没想到，凶手就在他们的身边，他们却视若无睹！”听完后，张队长有些愤然道。
“他们只是不敢往那方面想，也不是没人怀疑过，比如王源文一家，不就搬走了吗？”柯罗说道。
“王源文还算幸运，不然...哎！这些住在山里的人呀，说是淳朴，实则愚昧！”张队长拍了拍大腿，有些无奈地感叹道。
“王思亮怎么处理？我跟他交手过，他不像别人说得那么傻。”秦佪说道。
“放心，如果他真是在装疯卖傻，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张队长信誓旦旦地说道。
跟张队长谈完后，两人发现天色已暗，其实还不到八点钟，但因为身处大山之中，周围又是密林环抱，夜晚降临得早一些。
王思亮的小院里面，地面已经被刨得坑坑洼洼，鸡群被赶到了一旁，盖着白布的担架又多了几台。
围观村民越来越多，他们脸上的神情不再是好奇和震惊，而是变得凝重和悲怆起来。
尽管警方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白骨被挖出，以及从王思亮的储物间里拿出的各种衣物和鞋子，他们大概已经猜出，自己失踪的亲人，就在那堆白骨里，而杀害自己亲人的凶手，就是那个常年被大家忽视的王傻子。
王傻子就住在内山，离他们是如此得近，而他们的亲人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被王傻子残忍杀害。
“其实，我有次路过王傻子家的时候，听到过有人在惨叫，但我想，可能又是王傻子在发疯，就没有管，如果..如果我过去看看，会不会...”其中一位围观的村民小声嘀咕道。
听到他这么说，很多围观村民都纷纷低下了头，他们何尝不是呢？就算心中曾燃起过怀疑的火苗，但最终还是被各种原因给熄灭了。
“都是一群帮凶！”柯罗对着那群围观村民小声地责骂了一句，就跟着秦佪一起下山了。
“其实他们也是受害者，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秦佪又看了那群村民一眼，也跟着柯罗离开了。
忽然，一阵狂风吹过，吹得树叶唰唰作响，也将担架上的白布掀开。
白骨露了出来，在傍晚的夜幕下显得森然而凄凉。
“天啦！”
“妈妈，我害怕！”
“快，快盖上！”
一时乱作一团。
秦佪和柯罗并没有转身，只是稍微顿了顿，就继续往前走了。
“呼啦呼啦...”
狂风过后，阴风阵阵，将原本静谧的山林变得躁动起来。
“我怎么感觉后脖子有些凉啊？是不是冤魂出没了？”柯罗摸着脖子，抬头看向天空。
没开天眼的柯罗，除了看到幽蓝阴沉的天空外，只有随风摇曳的乱枝了。
与柯罗不同，秦佪虽然也没有开天眼，但因为体质特殊，他能看到一些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
秦佪抬头，便看到一缕缕的白色半透明气体朝天空飘去，在飞到半空时，化作透明，随之消散。
是冤死之人的怨气！
虽然那些死者的魂魄早已投胎转世，但他们的怨气跟随他们的尸骨一起，沉冤地下，无法解脱。
随着怨气的消散，山林里的空气慢慢恢复了清新，天空中的繁星也开始闪烁。
“不是！走吧，回去还要和屈小波的母亲联系。”秦佪拍了拍柯罗的肩膀，说道。
“哎！”柯罗重重地叹了口气，加快了步伐。
在山下，他们碰到了王校长。
王校长步履匆忙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在刚刚错过时，忽然转头，将他们喊住：“小柯，小秦！”
“啊，这不是王校长吗？”柯罗转身，故作惊讶地说道。
“你们..这是刚从内山下来吗？”王校长看了看两人，凝眉问道。
“是呀，王校长这是去内山吗？”柯罗问道。
“是呀，是呀，那个...”王校长搓着手，看向二人，目光有些闪烁。
过了会，王校长说道：“啊，没事了，你们忙吧！”
说完，便很快转身离去，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不知道他今后还睡得安稳不？”柯罗讽刺道。
“何止是他，恐怕整个宁乡镇的人都睡不安稳了，包括隔壁云乡镇的人。”秦佪淡淡道。
“为啥？云乡镇貌似没有人员失踪吧？”柯罗有些不解。
“他们不是喜欢吃王傻子做的腊肉吗？”秦佪扬了扬嘴角，笑得有些邪恶。
“我勒个去！呕...我再也不吃腊肉了！”柯罗捂着胸口，一脸嫌恶。
“以后就吃素吧，杀生不好。”秦佪拍了拍柯罗的肩膀，率先朝青旅走去。
整条宁乡镇的街道上，除了青旅还亮着灯外，就只剩几盏路在照明了。
镇上的居民恐怕大部分都去内山了，小镇静得可怕，只是这种安静与以往不同，带着死气和悲凉，仿若一瞬间，整个宁乡镇都变成了一座死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