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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同桌的礼物
作者:安宁的笔本章字数:3253更新时间:2019-05-12 15:53:02

对沈予蓝来说,小熊同学是朋友般的存在。沈予蓝真正意义上首次和小熊同学熟络,是在五年级的一个夏日早晨。

当时全班同学刚做完广播体操从篮球场平地回到班上准备排队领早餐。那天,沈予蓝像往常一样端着自己的饭盒在窗边排队,路过走廊边倒数第二个窗口,从打开的窗户口望着正在整理七八沓英语作业本的小熊同学。由于天气炎热,小熊同学脸颊的左边像流泪似的流下一条条汗水,她的头顶,头发间隙处,刘海遮住的额头通通布满了露水般晶莹的汗珠。当她端起不锈钢饭盒连喝带吃碗里的瘦肉汤米粉时,突然发现沈予蓝正盯着自己,小熊同学还没来得及将口里含着的汤水咽下去,就给了沈予蓝一个十分友好的微笑,反应慢半拍的沈予蓝内心突然从“不知所措”飙升至“哇……”的兴奋中。

小学时代的沈予蓝什么都不懂,就连自己在班上的人际关系定位都搞不清楚。那时的小熊同学,个子高,形象佳,英语好,每次开家长会她的妈妈都会主动在班上发表自己的教育感想。沈予蓝印象中,小熊同学的书包拉链上总是挂着很多吊坠的玩意,她桌上的课本每一本都包上花花绿绿的书皮……

那时,小熊同学和沈予蓝认识但不熟。在窗口被发现的刹那,沈予蓝甚至感觉是自己这么看着小熊同学貌似有点不合适,不过小熊同学斯文的微笑让沈予蓝放下心来。

在梁老师的无意调整下,五年级上学期,小熊同学和沈予蓝成了同桌,直到毕业。

六年级的夏天,小熊同学送了一份礼物给沈予蓝。那是一个类似水晶玻璃的竖立长方体玩意,透明玻璃里面有两个小人面对面对着一颗心亲吻,玻璃里的小人和心像凝结的雾气,带有非常浓厚的梦幻色彩。

与小熊同学成为同桌之后,沈予蓝才知道自己的同桌是一个“富婆”。当时,小熊同学一家三口跟她爷爷奶奶住在三层高的老房子里,她的爷爷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她的奶奶负责操持家务,他爸妈上班挣钱,准备在新的楼盘买一套房子。小熊同学的家庭条件很好,爷爷奶奶对她毫不吝啬,零花钱每次都是十块、二十块起步,而且给的次数相当频繁,一次简单的英语小测就能换来二十块零花钱,所以小熊同学偶尔就会给周围同学买礼物。

一个冬天的早晨,坐在沈予蓝斜对面的女副班长突然被小熊同学叫了一声,“这个送给你。”小熊同学用一种交代普通事情的语气对副班长说。

站在座位上的沈予蓝也好奇地看着副班长,她还没回过神来,但她还是慢悠悠剥开一层层土黄色粗糙带皱的草纸,然后拿出一个比原包装小五倍的材质像木头做的卡通人物。副班长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捻起那个小人靠近她的眼睛。沈予蓝仰着脖子出神地看,只见副班长的侧脸露出一副“这到底是什么?”的懵逼表情,显然是包装纸的蓬松和华丽与礼物的“小巧精致”的鲜明对比使她意外。

小熊同学负责把礼物送到以后就转身从书包拿出今天要交的作业本和练习册。小熊同学是那种送礼物不提前打招呼的人,也许是事发突然,当她将礼物随手递给副班长时,副班长突兀得连“谢谢”都想不到要说,可想而知,平时小熊同学和副班长之间的关系确实往来不多,至于小熊同学为什么要突然送礼物给副班长,所有人不得而知,也许是副班长在哪天无意帮了小熊同学一个忙。

毕业前的某一天,小熊同学突然将一个白色的盒子递给沈予蓝,说,“送给你的。”

那是沈予蓝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名正言顺收到来自朋友的礼物。真的是第一次:用盒子装着的、不是吃的用的而是用来摆设愉悦心情的、不是亲戚朋友碍于人际交往等原因买给小孩子的,而是沈予蓝同龄的朋友特意去学校门口的商店挑给她的。

因为小熊同学,沈予蓝在五年级的时候收到人生的第一张圣诞贺卡,贺卡上面有白胡子红衣服的圣诞老人,老人周围是银白色的雪和一棵绿色三角形的圣诞树,虽然小熊最喜欢同班的小甘同学,送给小甘同学的贺卡是那种一打开就能播放音乐的那种。但在一个中午,“林XX小学”还没到开校门的时间点的时候,沈予蓝在拥挤的小卖部碰见小熊同学,她正在小卖部门口挑选圣诞贺卡,无意中小熊同学看到一张好看的,把它买了下来,回到学校,小熊同学打开卡片,写上圣诞祝福,然后送到沈予蓝的手中。那年圣诞,沈予蓝一共收到十一张贺卡,她认为这是她人际交往的一大胜利,其中有三张是小熊同学送的。

那个年代非常流行送圣诞贺卡,大家下课后都在对比谁收到的贺卡多。

因为小熊同学,沈予蓝在六年级的时候曾在全校同学面前充当了一次校级“干部”。那天学校早操开始前,小熊同学突然出现在沈予蓝面前:“待会我要去英语老师办公室一趟,你帮我站会岗。”说完就把“干部”牌子扔下就走了,剩下沈予蓝一个人不知所措站在做早操的队伍里。

小学的沈予蓝是不愿意出风头的,毕竟在班上各方面表现都不好,也就不好意思在班上或大会上充当什么重要角色。

没有办法,早操结束之后,沈予蓝只好脱离班级队伍,来到球场的出口处,面对早已在门口两侧站好的有模有样的学生干部,沈予蓝只好选择人少的那边自动补充进去,最后还是值日老师亲自抓着沈予蓝的肩膀使她站定在一排人中最靠里边的位置。

“林XX小学”的学生干部是由高年级学生组成,出得了台面的干部无一例外都是成绩较好的学生,每天早操结束后,他们就在球场出口处站成两排,胸前挂着长方形的牌子,专门负责检查每个班级同学的衣冠穿着和精神面貌,偶尔还会突击检查学生的指甲长短。

“林XX小学”的卫生老师是不允许学生留长指甲的,被抓到的学生要记录并扣班级“先进文明分”。

那天早上,当六年一班的大队伍从出口处经过时,班上的几个男生先是眼神怪异地盯着沈予蓝看,然后便是嘀嘀咕咕:“沈予蓝怎站在这里……”。

沈予蓝不傻,她当然明白那几个男生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是干部吗?你怎么会站在这里?奇怪,什么时候这样的人(成绩不好、也不被班主任关注)也能成为干部……

学生时代,备受关注通常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光荣,一种是出丑,沈予蓝显然离第一种更远一些。回到班上,沈予蓝将牌子还给小熊同学,然后像平日一样端着饭盒到门口排队打早餐。

大二那年寒假,沈予蓝到“林XX小学”附近的酒店打工,在那个人来人往、眼神各异的地方,她遇到好几个小学同学,其中不乏有认出她来的家境很好的男生、曾经住她家附近的成绩很好的女同学、甚至有些低她两届的学妹……这些小学同学通常和他们的长辈一起用餐。春节期间,茶市繁忙的时候,沈予蓝有时一个人(整个大堂只有两个服务员,沈予蓝是其中一个)拖着一辆分别盛剩余食物和空碟子的车,行走在人烟嘈杂的酒店大堂。

沈予蓝还记得,一个偶尔会在路上见面的学妹的妈妈,临近新年的时候带着女儿在沈予蓝打工的酒店喝早茶,就在沈予蓝忙得要命,路过她母女俩那张桌子的时候,学妹的妈妈对着白色的小瓷碗连敲三下筷子,用使唤丫鬟的语气抱怨沈予蓝没有及时给他们早已烧干的茶壶里添水;一个家住附近,和沈予蓝从小学到高中都读同一所学校的同学,大年初一早晨看到沈予蓝穿着酒店的工作服,开口第一句就问她是否辍学了;沈予蓝还接待过她初中学校的“姐大(专门打架斗殴的那种)”,昔日的“姐大”已经成了一位对孩子温柔呵护的年轻妈妈;沈予蓝的幼儿园兼小学同学阿清经常到沈予蓝打工的酒店吃饭,好几次沈予蓝听见阿清接电话,她在电话里告诉她的朋友:“我现在在家里的专属饭堂,正在头疼吃什么……”;还有一次,“林XX小学”的现任校长(沈予蓝读五年级的时候新上任的)低调走进一个大的包间,与一帮人高马大、喝酒喝得面红耳赤、看起来社会关系复杂的人拍肩膀走过场……

在酒店打工的最后一天,沈予蓝遇到了小熊同学的奶奶。其实她俩早就认识了,但是小熊同学的奶奶瞥了沈予蓝一眼,故意装作不认识沈予蓝。也许老太太不想在这种场合和不知是否还在读书的沈予蓝打招呼,这个场景似乎和沈予蓝高三那年,在落满叶子的街头遇见她童年伙伴菲菲的外公相似,但又不一样。

小学过后,沈予蓝和小熊同学很少联系,上大学以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了。她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恐怕只剩下QQ了,但是QQ软件对于成年人私下的社交而言,可有可无。

几年之后,沈予蓝在她的小说里写道:“谢谢当年的小熊同学,自从和你同桌以后,再也不用忍受三八线的烦恼和担心被有暴力倾向的男生伤害,是你让一无所知的沈予蓝小朋友在小学的最后两年感受到别样的开心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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