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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公祠
作者:新作者l1BJti本章字数:4860更新时间:2020-06-04 21:40:19

【一】

雾起于夜,于公祠间又显更浓。

随雾而起的,是凝于竹子枝叶上的露。

外头的巷子间,早已连偶尔路过的人都没有了。而往日里,兴许可以听到的夜间行着的妖异的动静,今夜也未曾听到。

趋于热闹,可不止是人类的专利。庆典终日,临时而设的人市歇了,但临时而起的妖市正是熙攘热闹最盛之时。本来大概也会在这边巷子间穿行走过的妖异,今晚也都去河边赶集去了,悄无声息。

也许正是因着无人、无声,为雾气的形成创造了更大的空间,今晚的浓度似是较往常有过的夜晚甚了几分。

被巷子保护着的玉竹公祠内,雾更是如此。本就在晚上显得异常浓,这会更是。倘若有人此时走进公祠,在不算大的里头迷路也是极为可能的。

公祠内的女伶则是在围墙边独自发着呆。

又是一个无人可相伴的夜晚。又是一夜,又是一天,又会是没有听众、就算登台而唱也无甚意义的一宿。唯一不同的……

女伶一想到庆典首日所遇那“人”,便不禁低下头莞尔笑起。水袖半掩面,雾中临窗凭竹立,恰有几分探云之月、隐晦姣美之意。

那“人”,还是叫人比较习惯。虽然她也知无论那“人”是否以人的身形现着,严格来说都不是正常定义上的人了。就跟自己一样。

“玄鬼……真是有意思的名字,有意思的人。”女伶陈芳黎自言自语着念着,说完又是羞涩的笑起。水袖后本来就是笑靥如花一佳人,半掩后更是添了几分神秘,若此时有见者必会魂牵梦萦。

戏者需于台上而唱。虽有妆容修饰,但同观众很多情况下都可以说是面对面,自然戏班子挑选时也对容貌有着讲究。正是因此,陈芳黎就算不能说倾国倾城,却也是颇具几分姿色。一笑一颦均带着江南小镇的娇俏与柔情。

滞留于这公祠内,陈芳黎早已不记得,春花秋月一轮轮过了几载。耐心,也随着无止境的年岁景致变化,已渐被消磨殆尽。但又出不去,进来的人也极少。

曾有的梦……始终摸不到,看不到希望于何方。可是今年不同,因为……玄鬼。有了他的帮忙,一定就可以实现了。如果实现了,希望也可以……不会因此而必须离开,还有机会跟他……

想到这时,娇羞之意又化成了脸上的红微微烫起。

“陈芳黎。有着芳香的黎明……”

正在此时,一个女孩的声音隐隐入耳。虽是隐隐,却也清晰至极。至于声从何处来,公祠内的陈芳黎急忙回身寻着,并未寻到。

公祠外的巷内依旧安静如往。并没有丝毫动静。呆了那么多年了,对这点陈芳黎还是了如指掌,极为确信这会并没有任何人类或者妖异走过的。

但其他,也没见到任何可疑的、似是声音来源的。那声音,听着有些像从空中远递而来,但又觉得有些就从紧邻自己的身后传来。

而且,最惊奇之处,这听着让陈芳黎觉得也挺适合唱戏的嗓音,竟对她有种极为强烈的引力。若不是公祠围墙的阻挡,她出不去,必定这会已随引力瞬息去了声音来源之处。

那极想去的地方,声音来源的方向……河边。

这个点,夜市也应该没了吧。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惦记。知道自己名字的,除了玄鬼,她也想不起还有谁。还会惦记着她名字的,以前大概还有过,但都是极久之前的事了……

那个时候,似是一夜间苍老了许多的母亲,常会一瘸一拐地佝偻着腰,来这里走走。也不说话,只是呆坐在某处。一坐就是半晌。

母亲呆坐时,看她有了皱纹的眼角边还带着笑,像眼前正看着活蹦乱跳的陈芳黎一样。但每每离开时,将走入影壁外头世界时,总是能看到她偷抹着自己的眼角。

父亲也有来过。

那个曾以为足够坚强、没什么大表情变化的父亲,那个曾经为了督促她练功压腿、连冬日的大清早也没许她睡懒觉的父亲,来这里时,却突然觉得那曾觉伟岸的身影一下也缩小了。

还有自己的两个弟弟,本来还不过是孩子。刚开始来这里看自己时,还是流着鼻涕、满手脏黑的小屁孩,不知不觉间,来的次数少了。再来时,却猛然发现他们已是大人了。成家立业,还带着弟媳妇和侄子侄女来这里过好几回。

再后来……还是不知不觉间,竟发现已许久没有人来看过自己了。

父亲、母亲、弟弟……

已经不知道是何时的事了,再也未曾出现过。

太久前的事,这些,陈芳黎也是许久没有忆起过了。今晚,却伴着那极富引力的声音再次牵起。

有些发烫感,微微的,但遍布周身。

像是从骨血中生起的发烫感。照理来说,早已没了肉身支撑,这不过是执念、魂灵态的体貌,没有骨血之说。但听到有人叫唤了自己名字后,却分明有这热感,只能说是像周身血液,化如成了冬日热的一壶酒,正温烫着。

血脉相连吗?

陈芳黎未把这几字说出声,只是随着周身的烫感,觉得头脑处有些微胀感,这几个字也是应景之下随意冒出来的。

但不一会儿,这感觉就消散了。只是心中,更添怅然。

本来早就不再期许有人会记得自己了,没有期许也就不会再有更多的波荡、伏动。再次听到了别人口中说出了自己名字,虽然这个别人是谁不得而知,那份期许再次燃起!

燃得强烈,烫感散了后还反倒燃得更加炽烈了!这火,目不可视,源于心。非实体之心,却是魂不灭、其也不会灭的最本真之心。

“血脉……血脉……”女伶喃喃而语,“血脉吗?是……家人……在叫我名字吗?家……家人……可是,家人……是弟弟的孩子吗?”

陈芳黎以手扶向了围墙边疯狂长开的竹子,不需要被照料、不需要被欣赏、还依旧自说自话地疯长着的竹子。

她突然有些羡慕起了竹子来,更确切地说是嫉妒。

都在这院内孤芳自赏,竹却可以不顾忌任何、肆意而长;可她……她却做不到!

她没法放下心中的念头,哪怕心里头明知道自己早已不是通常而言的人了。明知道自己是应该离去之人。但还是放不下,做不到。她需要有“赏”的人,她无法做到孤芳中自寻着自己的价值。

她一直认定的自己的价值,只有……在戏台上。

不需要更大的戏台。只需要这一方小小的,家乡的戏台。唯独这个,生时也好,死后也好,未曾变过分毫。

大概也是源于这份嫉妒、羡慕夹杂的情绪,她的纤指不知何时已停留在了一片不知是被雾、还是被露水给弄湿了的竹叶上。夜中的竹叶不再苍翠,不过是深沉夜色中的漆黑一片。

这会已有月光洒下,不较前面河边人市热闹、声音远传了些过来时那般无光。也正是这朦胧态的亮度,洒在朦胧一整片的雾气中,让陈芳黎的手指显得格外苍白。

一苍白,一漆黑。苍白的手指在漆黑的叶上停滞了稍许,随后那白狠狠掐断了夹在指肚间的漆黑。纤细白指随后拿开,唯剩那被掐断了叶片,耷拉了半片垂向着地面。

“家人。好想回家啊……也好想……”陈芳黎说着,语未尽,围墙边上却已见不到她身影了。

但下一刻的瞬息,玉竹公祠内的戏台上,她的身姿再现,音再响。

“在这里,在这个家乡戏台上,唱满一场戏。一场……有真正听众的戏啊……”

她在台上移着步子,极为轻飘飘的步子。

这会的她,心已有些动摇。并非是想放弃原所逐之梦的动摇。

只是……除了想要了却在这台上演出一场外,还多了份想回家的心愿。另一种愿起,心牵魂灵,让同时念着这两种想法的她,魂灵也似将要分裂开来。

【二】

“喵~”

一声拉长的猫叫划过已从月色切换成了阳光模式的巷子,以及玉竹公祠。

一只有些胖胖的、白黄两色的猫,体态敦实、但却极为灵巧地一个跃身,从玉竹公祠的围墙头上跳入了外头巷子内。

探出围墙的竹子枝叶,方才被它惊扰到过,待它已猫爪落地时,还在忍不住扑簌簌地动着枝叶。

“啊!小喵。”按着自己打算,今天要来玉竹公祠看看的小雅,正巧完整见到了这猫跳跃的动作。见着这么一只打理得极为干净,又被喂养得甚好的猫儿,忍不住便蹲下身来跟猫打起了招呼。

幸而,她距离着猫还有一米多的距离。还不至于让突见陌生人的猫儿,没安全距离的保证,一个机灵立马跑走没影了。

“喵~来吧。我这有好吃的。”小雅蹲着身,学了声猫叫后,便示意着自己的随身斜挎包中有吃的可以贡献给这猫,只要它走近。

可惜,猫儿不领情。

阳光下的绿色猫瞳已呈现出了明显的竖状,白色的猫胡更似闪着银光。那猫并未回应小雅这热情的招呼,一双大圆眼内尽带着高傲。冷冷地看了小雅一小会后,猫尾竖起,悠悠然踱着猫步走开了。

被猫遗弃在了原地的小雅,有些失落,怏怏然起身。但失落也就这么一下,还不至于为了一只陌生猫咪不理自己就不愉快太久。

巷内暂时来往无人,安静的格调像是从这片区的建筑内最深层的底蕴里散出来的。

小雅暗自庆幸着,幸好问路是在前面人多处问了。这里太过于安静。大概老房子、老台门地段,住着的人也没那么多。或者就算有,也估计是深居简出的老年人为多了吧。要是没有提前问,估计到了这里,想找个问路的都难遇到。

这么想着的小雅,步子并没有停留,她往玉竹公祠的大门处走去。

大门敞开着。

“有……有人吗?”小雅脚还站在门槛外面,谈着身子往里小声问道。

太过静,她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等了会儿,无人应。她便大着胆子往里走去。

进门即见影壁。上头有着花鸟的砖雕,还有显示自己曾见证过不少年岁的青苔。

绕过影壁,拱形门。拱形门也是,门框上泛着青苔的痕迹。原本大概会是枯燥的、经了风雨后颜色显深了点的水泥样呆板色彩,带上了青苔的绿意,倒衬出了这镇子的韵味来了。

过了拱形门,即是公祠的庭院。

小雅抬了抬头顶遮阳的帽檐看着,生怕看漏了一丝一毫。梦寐以往之地,终于见到了,还不知道下一次还会不会再来,是一定要仔细瞧着的。

庭院里头,均是石子铺就。石子也同样,是在青苔的染缸中染过般,染得不均,但整体上都侵染上了青苔那股绿。

小雅四下而看,较她原本期待的,更显随和。原本以为公祠这种听着即觉正式场合的地方,必定气场也是自带着威严,但却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但也是这份溢出的随和,让这座院落较小雅设想的,来得普通了许多。具足了江南风格的普通,也具足了另一份雅致。

是普通了,江南地带的老房子大抵都有些这样的式样。也就这一座的,各种雕饰花样更多、更精美、更繁复。

但公祠的普通,也远没有达到让小雅失望的地步。出乎意料的普通,又出乎意料的,她自己竟然极喜这份普通。

小雅出生、长大的川祁镇,跟这边相比是更没特色的普通了。都是现代感、合着有了些年头后的老旧感,但都没有沉淀到足以挤兑出这边沂竹镇上老建筑的沧桑、沉静的。

这样说来的话,这个镇子,诸如这座玉竹公祠,也算是不普通的了。保留了少说也有百年的风韵。

小雅走到庭院里后,已经发现了这里头并没人的事实。

门敞开着,大概是每天都有人简单打点着的缘故吧。里头没有太过张扬的败落、也没有见到蜘蛛网之类,就证明还是有人会来的。但估计也极少了吧。

公祠里头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可以值得谁顺手牵羊牵走的东西。这个,估计也是大门敞开的原因之二了。

知道了没人,小雅便放开了胆子随意走动着。其他倒还好,最让她牵挂着的,还是那戏台了。

跟她以前登台过的戏台相比,看着小了许多。但也同样,更加自带了底蕴。

非露天的台,以柱支起的屋顶上方,飞檐、龙雕、石像人物雕,都彰显着曾经有过的辉煌时刻。

公祠的坐落地,目前也还是算位处镇中心,但却也算人迹罕至范围内了。

人稀落了,院落清静至极,沉淀下的岁月也沉淀下了风情。

也正是无人,小雅看了看整个公祠,大大地迈了几个步子后,一阵欢快地小跑,往戏台方向跑去。

庭院看去,戏台约莫一人高。小雅很快就找到了通往戏台幕前处的路。

她驻足在戏台上,心如小鹿乱撞。双手相握置于胸前,微仰起头深吸了口气。随后,是只欠了正式妆容与服饰的一曲。

“我家有个小九妹,聪明伶俐人钦佩……”

梁山伯与祝英台,耳熟能详的曲子。

唱者用心,沉浸于内,顾盼生辉,但双目始终是倾向于看着前方庭院、算是有假设观众处的,自然看不到后头。

小雅唱着这段时,初时,声音没有放开了来。但也就一两句的拘谨,随后,她就职业惯性地敞开了嗓子。反正公祠内也没他人,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更何况,小雅一旦沉入了自己钟爱的戏曲之中,本就容易忘我。一进入这种状态,也就只想着怎样唱出当下最好的一曲,其他的一些顾虑早就抛于脑后。也是因此,小雅对于自己背后无故生起的冷风并没有在意。

那风从背后的红色幕布后吹起。

说是冷风,冷不过是表达着风的温度。而若是以另一种维度来释译这不大的风,便是阴风。

这风不过一阵,随后便歇。但风歇时,幕布左侧边沿处却分明多出了一只苍白无比的手。

一只女人的手。

手后头还是空无一人。唯有这只白到瘆人的手,置在幕布外沿处。幕布因此皱起得更多了,正如空气正在掀帘往外瞧着般。

也是因着这跟血色全然搭不上关系的手,让幕布的红更像足了鲜红的血,恍如一块垂落晾晒着的厚实布匹,上头浸足了血、又尚在源源不断地滴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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