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初三一班的教室里。

一个女学生对着教室的角落喊道， “张峥天，徐珍让我告诉你她没吃早饭。”

　　“她没吃早饭？关我屁事？”从声音可以听出坐在角落里的是一个刚经历变声期的男生，他抬起头，一张白净的脸上棱角分明，小内双，大眼睛，眸中泛着盈润的光，像清晨呼吸的露珠，鼻梁高挺，薄唇轻启，可以看见排列整齐的皓齿。这样一张脸，绝对称得上清新俊逸，校草级的人物，可再看他的头发，比锅盖头还长一点，却没有锅盖头整齐，很久都没有修剪，像鸡窝一样，参差不齐。再配上空洞的眼神，缩着的脖子，耸起的肩膀，佝偻的背，实在可惜了这眉清目秀的模子。

“我怎么知道？反正话我带到了，买不买你自己看着办。”女生斜瞟他一眼，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我没钱了。”张峥天说话的声音很小，小到后面两个字都听不见。

　　“哼！那放学别走，徐珍让你等着她。”女生冷笑一声走开了。

　　一敲下课铃，张峥天就拿起自己提前收拾好的书包准备开溜，却被讲台上想要拖堂的班主任呵斥住：“站住！张峥天，书包拿上给我上来”

　　他低着头走上讲台，班主任一把扯过她的书包，粗暴的扯开拉链把书倒落一地。

　　“张峥天，你学习差的跟狗屎一样，回家还挺积极，没皮没脸。家里有什么等着你？今天我就不让你回家，来我办公室！”她一边骂一边往办公室走。

　　张峥天知道他逃不掉了，等她被班主任训完话，徐珍已经找一帮人堵门口了。已经有好几次，他身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回家晚了还要被妈妈训。

徐珍是学校里的女混混，因为认识一个叫王文虎的混子大哥，所以趾高气昂，总是欺负低年级的学生。

　　张峥天一声不吭的跟进了办公室，他的班主任是出了名的嘴巴脏、脾气臭，为人师表，简直侮辱了教师这个职业。她几乎骂遍了所有侮辱性的词语才算解气。办公室的其他老师早就见怪不怪，有的实在听不下去了就出去接水躲清净。

　　“滚！看见你就来气。”她终于骂累了，不耐烦的把张峥天轰走了。

　　张峥天蔫头耷脑的走出大门，果然看见一帮人等在大门口，有坐摩托车上的，也有蹲着抽烟的。他认识这些人，这些人以前没少在他这里蹭吃蹭喝。而现在，他们一起把张峥天堵进了巷子深处。

人群中有一个很特别的女生，她有着一张诸神祝福般完美的脸蛋，身材高挑，气质出众，天生尤物。

张峥天在学校见过她几次，有一次，她抱着一摞书，安静的走在阳光下，像一个乖巧听话的邻家女孩，微风吹起她的一缕长发，美极了。有一次 ，她独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香烟，她似乎是有心事，清冷的目光望向湖面，像一个高贵冷艳的女王。

她是A市一中的校花，程羽嘉。

　　 此时，她侧坐在王文虎的摩托车上，扭头看向巷子的另一头，仿佛并不关心正在发生的一切。

而在巷子里，王文虎死死的掐住张峥天的脖子，直到他满脸通红，眼看就要窒息，王文虎也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见此情景，周围的人赶紧上来劝阻，可手刚碰到王文虎的胳膊，就被他骇人的眼神吓退了。

此时王文虎的表情相当的狰狞，目露凶光，一副谁敢拦老子今天要杀人的样子。张峥天从一开始的拼命踢打反抗到最后越来越无力，再也掰不开王文虎的手。他的大脑因缺氧而晕眩，他放弃了挣扎，用已经不能完全睁开的眼睛盯着王文虎，嘴角一斜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在场的人心里都像触电一样，心脏停跳了一拍，因为他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像来自地狱之下绝望的魔鬼。没错，他早已生无可恋。

　　“够了！你们这一大帮子人有意思吗，偏要跟一个孩子过不去。”程羽嘉一边说话的同时一边用力推掉王文虎的手。只有她敢在这个时候推掉那只手，也只有她能轻易的推掉那只手。她原本不想参与这种事情，校园暴力她见的太多了，在有奇葩男纠缠她或者一些女混混因为嫉妒而无端漫骂、故意找碴的时候，王文虎也是以这种方式帮她解决麻烦，她不反对以暴制暴，因为很多时候这是最快捷有效的手段，但她不能接受这种以凄凌为目的的暴力。

在她抽完一根烟的时候，无意间撞见了这个男孩的眼睛，很美，却透着浓烈的哀伤与几分倔强，无论怎么打她，他都咬紧牙关，瘦小的身板被击倒了又站起来，再被击倒，再站起来。她的心颤动了，此情此景，他瘦小而倔强的身影像极了许多年前那个被堵在角落的自己。

　　张峥天跪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脸色慢慢有些好转。他抬头，看见程羽嘉纤瘦却坚定的背影，她把他护在身后，像从天而降的天使。

　　王文虎看了程羽嘉一眼，深吸一口气，一个耳光抽在张峥天的脸上，张峥天依旧在笑，嘴里含着血沫子，满口牙都被染红了依然不停的笑，不知死活的笑。

王文虎还要上手时被程羽嘉挡住，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让开！”

程羽嘉却扬起头，毫无畏惧的看着他。

　　“呦，羽嘉姐这是被惯的吧，你这是要在我哥所有兄弟的面前下他的面子啊，还真把自己当……”

“啪”的一声，徐珍阴阳怪气的话被一个巴掌打断。程羽嘉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就连扇人，都是一个好看的弧度。

“你算个什么东西！”程羽嘉气极，下手的力度也相当大。

徐珍像是被扇蒙了，愣怔了一会才看向王文虎哭着喊：“哥，你看她！我姐活着的时候有多疼我，你说过你替我姐照顾我，你就是这么照顾，你对得起我姐吗？”

　　王文虎愣住了，想到为她而死的前女友，他也是满心愧疚。

他看着程羽嘉，面色难堪，“羽嘉，道个歉。”

程羽嘉笑了，“呵，你在说笑？”

王文虎的脸色越来越暗，他看见程羽嘉的笑意越来越浓，那笑里还带着……轻蔑！

她继续道，“你就是欺软怕硬，只会欺负小孩子。她姐姐难道不是你害死的？你现在演什么重情重义。”程羽嘉话音刚落，王文虎就一个巴掌扇了下去，虽然最后还是克制了力度，但声音十分响亮。这一巴掌也震惊了所有人，王文虎居然舍得对程羽嘉下手。

　　就在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张峥天突然冲向王文虎，手里赫然提着一把水果刀。王文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但做大哥这么多年，他什么场面没见过，他的身手敏捷，双手用力握住了刀柄。

没有人能料到，这个刚刚一直被人踢打却一声不吭，也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男孩，竟然藏着跟人拼命的勇气。周围的人反应过来后都上来夺刀子，徐珍等人吓的傻站在原地不敢动，场面相当混乱。

......

突然间，世界变得安静了，有一只小鸟叽叽喳喳的飞过，风卷起干枯的落叶摩擦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那把闪着寒光的刀，正插在张峥天的心口。

视线逐渐模糊，往事悉数涌上心头，像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放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