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没有想到噩耗来的如此之快。

阿喀什走后的三天，朝廷就传来消失，梁皇已经决定与蛮族开战。本以为这事会被搁浅，再不济也是拖个一两个月之后，没想到战事这么快就到来了。

北阁那边也在紧锣密鼓的为这场战事训练，士兵们在训练场上一个个挥汗如雨就是为了能在这场与蛮族的战争中得到赏识和提拔。其实众多士兵与子衿一样清楚，上了战场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够幸运的了，但是他们心中都抱有一丝侥幸，抱着能活着回来的侥幸。

只是可怜了他们的家人啊。

算了算是下朝的时辰了，子衿站在金风殿外，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在等什么，但她也隐约觉得自己会等到些什么。

远远便看见一身朝服的温希求向金风殿走来，希求看到子衿时皱着的眉头稍稍有些舒展，道：“天已经有些热了，怎么在这儿傻呆呆的站着？”

子衿抬头看向他，眼神中带有探究的意味，道：“师傅没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希求一听轻蹙起了眉头，薄薄的唇抿着，似乎在纠结应不应该将这件事告诉她，可转念一想她迟早是要知道的，与其让她从别人口中知道还不如自己亲口告诉她。

希求看她这样子就已经知道她听到那个消息了，他叹了一口气道：“皇上命我为这次的主帅，后日我就要出征了。”子衿愣愣的听完他说的这句话，没想到不愿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后日就出征？”

希求点头回应。看样子这次的战事没有子衿想象中这样简单了，如此急切的出征，想来是蛮族对扶梁威胁巨大或是梁皇对这场战争势在必得觉得不必过多的准备。

“还有其他人陪同吗？”

“有，这次程屹也去，他身为北阁首领第一次带兵出征，皇上也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几分本领。”希求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单纯像在和子衿禀报事情一般。

“程屹……”子衿喃喃道。前任北阁首领与现任北阁首领一起带兵出征可真是一件趣事，子衿实在想不通梁皇心中所想。可如果真的能被她猜中，那就真的不叫帝王心了。

程屹一上前线就说明子衿需要掌管北阁所有的事务，这对子衿来说何尝不是一次挑战？她与程屹在这场还未开始的战役中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将来如何谁都说不准。

子衿纵使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却汇成了一句话：“多保重，平安归来。”

希求的眼眸突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深邃的眼眸看着眼前小小的子衿，突然之间他有一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没有挣扎、没有撕扯以及没有痛恨。他是如此想念她身上的气息，纵使现在如此之近却也不能满足。

希求撇开一点头道：“会的，会平安回来的。”

子衿的眼前突然一黑，脑海中涌进了一些碎片。她抱着头使劲甩了甩却依旧甩不掉那份头痛，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最近总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出现在脑海中，可那些事情对于她来说一点印象都没有。

希求察觉到了子衿的异样，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关切道：“没事吧长欢，没事吧？”子衿模模糊糊间发觉，眼前人的身影与梦中的重合在了一起，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为什么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涌上了心头？

在希求的呼喊下，子衿眼前的重影渐渐消失了，脑子也清楚了起来。她有些虚弱道：“我没事，不用担心。就是不知道最近几日怎么了，总是突然之间就头晕目眩，应该是换季的缘故吧。”

希求关切道：“还是请王太医来看下吧。”

子衿无力的摆了摆手道：“别大惊小怪的，我自己也懂些医术，这并无大碍。”见子衿执意说自己没事，希求也就不再坚持了。

他扶着子衿进门的时候恰巧被正走出来的苏芸遇见了，子衿也并不觉得尴尬，更何况她现在身子不舒服也没有精力顾及她的感受。

苏芸的眼中有些不解与愤怒，自从那次子衿落水之后她也有意感觉到她的疏远。那日她真的是被冲昏了头脑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事后她也十分的后悔，一直想找机会给子衿道歉，只是这样一来不就承认了她因为嫉妒而故意陷害的事实吗。这样纠结来纠结去的，这件事也过了将近一个月了，如今在提这件事只会显得十分的刻意。

那几日，苏芸因为这件事情坐立难安，之后子衿忙着张罗晚钰成亲一事也少在金风殿见到。如今一相见，还是这样的情景，难免让苏芸觉得有些难堪与愧疚。

希求只看了苏芸一眼就扶着子衿走了进去，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苏芸傻傻的站在原地……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火热的光辉洒在苏芸冰冷的身子上，她脸上的神情晦涩灰暗，眼眸也是幽深的看不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没事，你去忙吧。”一进内殿子衿就自然的推开了希求的手，希求低头看了一眼空落落的手苦笑了一笑不免觉得有些失落。其实子衿方才不推开他也只是想让苏芸心中难受，毕竟她也知道那日她是有意让她落水的。

子衿只是单纯希望他离开能让自己稍微清净一点，他在眼前总是会和那个梦中的身影重合在一起，这让她感到心烦意乱。她还是和之前一样，每隔一段时间那个梦就会出现，每次醒来都让她觉得失魂落魄的。

希求见她无大碍也只好遂了她的意。

子衿看到他快要消失在殿内的身影，不知被什么差使着，突然开口道：“师傅……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希求背对着子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这几日一直忙于蛮族之事，他已经身心俱疲，也不记得自己上次发自内心的笑是什么时候了。如今，子衿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就能让他麻木的心再一次感到欢愉，她真是是他这辈子都割舍不掉的了。

“你这是在担心我？”

希求的声音比刚才温和了一些，子衿也大大方方的承认，道：“自然是担心，战场上刀剑都是不长眼的。这场战事胜也是要牺牲无数人的生命，若是败，皇上怪罪下来，你与程屹都要遭殃。这都是我不想看到的，但是如果一定会发生，我自私的希望能赢。”

子衿是聪明的，她担心的不仅仅温希求一人，她担心的是所有的士兵和将帅，这样一来也不会让希求误会自己对他有其它的意思。

希求依旧背对着她，，点了点头道：“我会好好的回来的，你在这儿等我就是。”

一股悲怆涌进心头，子衿不再说什么，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很久了她却依旧看着那个方向发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战场的前线子衿没有亲眼看到过，那些身着戎装的将士奋不顾身，为国家的安定抛头颅洒热血；而他们的家人却在家中苦苦等待着他们的平安归来，可那些妇人还不知道她们苦苦等待的丈夫早已经成了白骨一堆。

子衿深深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是无法左右的事情，如今只能规劝自己看开一点。她并没有躺下休息，而是拿起一本书在躺椅里细细品读起来。

午后，落秋前来禀报说程屹在殿外求见子衿。

子衿不知他的来意，她自个儿猜测是关于扶梁与蛮族这场战事，但她却不知道具体又是何事。

程屹看到子衿出来立马迎上前去道：“长欢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哪儿不舒服吗？”

出来时子衿也没有来得及照镜子，看程屹的表情猜想自己的脸色应该是挺苍白的，她柔声道：“我没事，你们可别就一惊一乍的，吓都要把我吓死了。”

听到子衿的调侃程屹才放心她没事，接着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却也没说话，走的方向是朝着北阁的。

沉默了一段路后，程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长欢你都知道了？”

子衿一笑，明知顾问道：“知道什么？”

“就是我要带兵去打仗了呀！”

子衿一听低头浅笑，程屹这才知道她刚刚是故意这样问的。他挠了挠头有些气愤道：“你都知道呀，那为何还要装作不知道！”

子衿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难得现在她还有这种心情。程屹见子衿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些什么，心里愈发的堵得慌，道：“那你就没有说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子衿今天是打定了要捉弄他一下，歪着头问道：“要说什么？我应该说些什么吗？”

程屹一听急了，停住脚步就不再往前走了，他有些气恼的跺了跺脚道：“怎么会没有什么话要说呢？”

子衿见他真的急了也就不再逗他了，道：“好了，不逗你玩了。还是那句话，一定要平安回来才好。”

程屹对上子衿的眼神竟然有片刻的失神，那眼眸中带有的是担心与关切，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头转向一边，含含糊糊道：“还算你有良心……”子衿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于是问道：“什么？”

程屹清了清嗓子转过头道：“我说我答应你一定会完好无损的回来啦！好了好了，快走吧，我有东西要给你呢！”

子衿被他推着往前走，心里疑惑着他要把什么东西交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