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苏衡在天启公关策划部已工作月余，这一天，一早便被老肖叫进了办公室。
“肖总。”
苏衡打了一声招呼便自觉的在靠窗的会客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个肖奇，才华横溢无疑，只是性格嘛，不好伺候。
平日里还好说，一旦工作起来，简直疯狂，这个月让苏衡体验到了什么叫死了再生，生了再死，生不如死的工作状态。
董真真前日与她开视频，被吓了一跳，“阿衡，你这是上班吗？”
“我怎么感觉你是去当苦力啊？”
“一个公关策划助理把你折磨成什么样了？”
“皮肤粗糙、满脸油光、黑眼圈横行。”
“啧、啧、看样子被虐得很惨啊？”
“是啊，遇见魔鬼了。”
“想当年，我苏衡在婚礼策划界那是排得上名号的高手。”
“如今却成了屡屡挫败的案例小白。”
“一个案子被打发下来重做好几遍那是家常便饭。”
“除了案子还得跟现场流程、中途出一点错都被骂得狗血淋头。”
“中英文交替着伺候的那种。”
“你说得对，我这是找虐。”
苏衡想起肖奇的种种，只得咬牙泄愤。
“那辞了呗。”
“辞了？”
“没那么便宜。”
“等姐姐我可以独挡一面的时候再给他搁担子岂不更好。”
“现在走了，他会认为我没能力、只能落慌而逃。”
“你可不是我的风格。”
苏衡怨气冲天，却也坚决不认输，一扫先前的疲惫虚弱之感，双目熠熠，斗志高昂。
董真真怎么不心疼，可此时的苏衡才是她认识的苏衡。
这半年，虽然她表现得非常坚强和平和，但董真真还是能感觉到苏衡内心里不想诉说的悲伤。
如今，有了新的感情动向，又重新燃起事业的火光，董真真比任何一个人都开心、高兴。
“苏衡…...”
“……”
低沉磁性的嗓音将苏衡拉回了现实。
“肖总。”抬眸，平静的与其对视，苏衡早已做好准备，等待着被新一轮的轰炸。
“翼腾新产品的合同已经签约，对方非常满意你的策划书。”
“接下来的事务由你全程跟进。”
“公司给你的预算是80万。”
肖奇从一堆文件中抽出一份红壳的文件夹，丢在了办公桌的对面。
苏衡起身，迅速的拿在手里翻读，却久久不做回答。
“怎么样？一个人跟有问题？”冷冷的疑问从头顶传来，听上去有些不悦。
“没问题。”
“只是这预算会不会太少了一点。”
“翼腾往年的发布会请来站台的都是一线大明星。”
“公司给我这点预算光是场地和人工、外包的费用都不止这个数目。”
“肖总是不是忘记了我只是一个连试用期都没过的新人？”
“一下子丢给我这么个人人眼红的项目，肖总这是太看起我还是想赶人啊？”苏衡丢了一记冷眼，道出心中所想。
这话近乎直白。
“你的案子里没有明星这一项，自然预算里也不会有。”
“新人？”
“你是这样看你自己的？”
肖奇抓住重点，不可置否，那神情让人极度的不爽。
苏衡微眯双眼，试着调整隐隐腾升的怒气的，再睁眼时，眼底只剩下一片清明平和。
不过一场新产品的发布会，对她苏衡难说也不是太难。
只是这地皮还未踩热，得了别人渴望的好差事，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想来肖总对于自己的眼光和我的能力信心十足，既如此，这个案子我可以跟。”
“但，有个条件。”
肖奇波澜不惊了看了她一眼，似乎早了料到苏衡会有此一举，抬手，表示有商量的余地。
“条件很简单，麻烦肖总给我找两个帮手，大家相互学习一下。”
“还有，这个案子我需要绝对的话语权。”
苏衡说完，定定的看着肖奇，眼底的挑衅意味十足。
兔子逼急了还要咬人，何况她苏衡横竖也不是个善良的主。
按理说苏衡这个连实习期都没过的新人，是没有机会单独挑大梁的。
翼腾的策划案出乎意料的让人惊艳，肖奇忍不住想要试探一番苏衡的真正实力。
虽说她过往的案例有好几个都成了业内范本，肖奇未亲眼所见，颇怀疑其中是否参杂着吹捧和水份。
正好，翼腾的合同飘然而至。
白猫、黑猫、会抓老鼠的就是好猫。
古往今来，有才之人难免恃才傲物，他肖奇还有这个肚量和能力为其善后。
“没问题。”肖奇在苏衡的错愕中一锤定音。
答案来得太过爽快，苏衡回到座位突然心生警惕，翼腾的项目会不会是自己给自己挖的一个坑？
苏衡摇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个小小的项目居然让自己心生惧意，果然是生活太过安逸而忘了往日的艰苦。
既然接下了，给出一份完美的答卷一向是苏衡的风格。
赵衍最近在跟玄天的一个手游系列，人物都有原型，按理说应该很简单，其实恰恰相反，设计师最不喜欢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业务。
做好了那是理所当然，做不好会被它的粉丝骂得很惨。
天启设计部常年人手不足，一个设计师常常需要同时赶几个业务，所以，当岳安把玄天的手游系列交给自己时，赵衍略有微词，却也只得无奈接下。
岳安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为了完成手头的工作，加班自是家常便饭。
看看时间，不知道不觉已经晚上十点，赵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发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几个，有的已经累得趴在桌上，有的还在不遗余力的赶稿。
赵衍收拾好东西，和同事打了声招呼，拖着强烈的疲惫感打倒回府。
从16楼下到天启科技的大堂，苏衡打着哈欠，抱着一堆文件，正刷卡离开。
许是想工作太过出神，并未注意到身前的人墙，直到文件落了满地，这才回过神不停的道歉。
被撞的同事回了句没事，径直走了，苏衡手忙脚乱的去拾拣地上的文件。
赵衍摇摇头，加快动作走出员工通道，冲到她的跟前。
“这个老肖居然让你一个人加班到现在？”
“太不厚道了吧？”
“按常理来说，你还是个没过试用期的新人。”
赵衍递上文件为苏衡打抱不平。
“他如果有好心，就不是肖奇。”
苏衡将重新归入手中的文件小心叠好，双手环抱胸前。
“怎么，设计部的工作很忙吗？”
“我发现你一个月至少有20天都在加班啊？”
“唉……”
赵衍叹了一口气，“这得怪人事部，我们老大每月都提好几次人手问题，可拖了半年都没有解决。”
“所以，只好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啰。”
这倒是事实，苏衡以前开公司的时候也是如此，下面员工叫苦连天，她这个老板只好哪里有空缺哪里顶上。
虽说人才满地，要找到合心意又适合的，不要太难。
“你怎么回家？”
“开车？地铁？”
赵衍与苏衡并肩走在夜色浓重的街头，天启在C城的南郊，离锦城花园不近不远，坐地多铁十来分钟的车程，开车的话，交通如果畅通，顶多需要半个小时。
“车坏了，没时间修理。”
“我坐地铁。”苏衡看看时间，赶上3号线最后一班地铁还有15分钟，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你呢？”小跑着走了一段路，苏衡这才关心起赵衍来。
“当然也是坐铁啦。”赵衍微微一笑，余光瞟向停车篷里孤零零的黑色山地车，一把抢过苏衡手中的文件。
“你不会是回家还要加班吧？”
“呵……”
苏衡冷呵一声，眉头微皱“何止今晚。”
“未来两个月，我怕是没有清闲的日子。”
赵衍投向不解的目光。
“暴君将翼腾新产品的策划全全交给我了。”
“包括整个发布会的现场流程和主持设计。”
苏衡骚手理了理耳后不听话的碎发，一副非常不满的样子。
赵衍张大嘴巴，不知如何答话。
这个肖奇，确实有点狠，让一个未过试用期的新人挑大梁。
虽说苏衡有这方面的经验，可是天启人事复杂，苏衡怕是连人都没有认全。
以新人之姿完成一个项目，难度不言而喻。
“你接了？”赵衍想着以苏衡现在的资历，完全可以推掉。
“接了。”
“为什么？”这回赵衍的惊讶程度更胜刚才。
“为什么？”
或许是因离婚的事情压抑太久，苏衡急于找事情来证明自己，证明什么？证明自己被打入泥潭仍有反弹的力量，证明自己并非一直失败。
苏衡有几秒停驻，侧身，抚了抚额头道：“大概一时头脑发热，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吧。”
“不过既然已经接下了，那就只有拼尽老命。”
赵衍默然点头，两人一路闲聊进了地铁口，刷卡、进站，末班车总显空旷，一列车厢稀稀松松的坐了几个人，全都神情冷漠的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
两人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地铁前行不久，赵衍的左肩突然落下一重物，他偏头一看，苏衡竟然已经累得睡着了。
赵衍动了动身子，试图为她调整一个更舒适的睡姿，谁知不过轻轻一动，肩上的女子不满的蹙了蹙眉尖，赵衍便僵持着不敢动作。
轨道一路疾驰，耳边传来微微的呼吸声，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馨香，像秋日里雏菊的味道，若有若无，荡漾心神。
赵衍喉结一动，握紧手中的黑色背带，仰着头也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