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云尽开澄碧空,远山含黛如墨染,和风送暖春光媚,花藤缠绕满人间。
就在世子府沉浸在一片喜气中时,宇薇回来的消息也如春风般吹遍了尔多族的大街小巷。
曾因订婚典礼延期而蠢蠢欲动的高门贵女一下子就傻了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世子府张灯结彩。
回世子府的第一个夜晚如约而至,小西依然赖在宇薇的小院里不愿离开。
大世子看着宇薇强打着精神,便强拉硬拽的带着小西离去了。
宇薇在青絮的服侍下简单地洗漱后,就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床榻上。
一丝入骨的倦怠袭来,慢慢地侵入到她的四肢百骸。
受伤以来,她就一直在耐心的调养,像今天这样的忙乱还真让她有些吃不消。
她往床边移了移就要散架的身体,挂在衣架上的衣裙顿时映入她的眼帘,这是星离昨日刚刚给她送来的,湖蓝色的裙摆上坠着数不清的白色的小星星。
宇薇看着心中骤然一紧,星离明明已经放弃了她,为何还送这种让她心痛的衣裙?
她侧了个身,脸上露出无法遮掩的恨意,她恨星离,恨星离不顾及自己的感受,恨星离之前的种种柔情蜜意,更恨星离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把她送回到了大世子的身边。
她使劲的咬着下唇,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星离!
这个昨日还在她耳边温情呢喃的男人瞬间就被她封入了心底,她不禁想起来自郡主殿下的各种伤害,每一桩、每一件都与星离脱不开干系。
她之所以放下自尊跟星离回到那个小院,只是为了她期盼的那份不被任何权势而渲染的爱情。
可是,她的这份期盼却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被彻底的击了个粉碎。
就如同被大风刮过的玉兰树,虽然坚挺,但再也没有了花朵团簇的盛景。
她的爱在孤独无助时到来,终又在流连彷徨中离去。
一丝苦楚涌上她的味蕾,越来越浓,直渗透进她的心里,她不由得紧闭眼睛,原来失意的感情竟然是这样的苦?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可是这一觉却并不安稳,她总觉得有人在推搡她,把她从温暖中推向一片苍茫,她只能在苍茫中到处游荡……
一阵儿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宇薇睁开了眼睛,她唤了声青絮,便支撑起酸痛无力的身体坐了起来。
”姑娘终于醒了!您要是再不醒咱的小院就要被人挤爆了!”青絮闻声便从厅里快步的走了进来。
“挤爆了?”
宇薇瞪大眼睛,诧异的看着青絮“从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当然是了订婚大典而来的人呐!”青絮白皙的小脸上泛起了兴奋的红云。
“订婚不还早了吗?今天来这么多人干什么?”
“这些都是等着为姑娘试衣、试妆、述说流程、讲解礼仪的人。”青絮满脸喜悦的答道。
“啊?”
宇薇赶紧披上衣服走下床来,“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被这么多人堵在床上,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这是大世子殿下交代的!”
青絮说着将床帷挂了起来,“大世子殿下说姑娘身体不好,昨日又劳累了一天,让我们不要打扰,只是这些人来的急了些,她们都想在准世子妃这里拔个头筹!”
“来的急了些?”
宇薇侧转头看着站在身旁的青絮,她的出身来历自然要勾起族人的好奇,只是为什么是来急了些。
“大世子殿下是让她们十点以后才来的。”
青絮俯下身捡起了宇薇掉落在地上的发卡,“现在才九点,自然是她们来急了些。”
“那也不早了!”
宇薇说着就向洗漱间走去,“你快去帮我准备一身合适的衣服!”
等到青絮打开客厅的房门时,宇薇正端坐在厅里慢慢的喝茶。
林管家先叫那几个端着衣服的女子走进来站成了一排,她们每个人手里的托盘上都放着一套白色的礼服。
宇薇思虑了半天,才选了一件衣领镶着白色珍珠的露臂长礼服。
既然已经决定走进王室,她就要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出来,她倒要看看,将她拱手让出的星离该是怎样的神情。
接下来,选首饰、选鞋子、选美妆、选造型……
还没完成一半,宇薇就累的头昏脑涨,她只能硬着头皮硬撑着。
待到礼仪官讲解婚礼流程和礼仪时,宇薇都想哭着喊求饶了,但是为了尔多王族的颜面,她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坚持着。
在宇薇临近崩溃的前一刻,礼仪官终于讲完了订婚典礼的细节,临走时还将他的讲义留了下来。
他要让准世子妃举一反三,等他慢条斯理地走出房门后,宇薇就赶紧逃回了卧室。
这样车轮转似的节奏难道不是折磨人?
……
在王府的一处花枝蔓妙的小院里,紫荆正惊恐的看着怒气冲天的郡主殿下。
小院里的鲜花和着泥土散落在整个院子中,一枝莲花正被尔多丽狠狠的踩在脚底。
“让你勾引星离,让你勾引大哥,本郡主这就活活的踩死你!”
尔多丽使劲的捻着脚,看着脚下破损不堪的莲花一脸狰狞。
“本郡主看你还如何清丽脱俗?”
“本郡主看你还如何纯善单纯?”
“郡主殿下您消消气!”紫荆怯怯的劝道。
“本郡主消气,你倒是告诉本郡主如何消气?”尔多丽大声的咆哮起来。
“五天了,本郡主连将军府的门槛都进不去,离悦告诉本郡主,星离哥哥外出执行任务了。
“可是,本郡主到现在才知道,他一直躲在将军府里陪着那个贱女人!”
“他不仅私下里跑到地表救了那个贱女人,还偷偷的把那个贱女人藏在府里,你说!”
尔多丽上前一把就拽住了紫荆的衣领,“他为什么要欺骗本郡主?本郡主哪里比不上那个贱女人?”
“郡主殿下怎么和那个贱女人相比,那不是自贬身价!”
“自贬身价?”
郡主怒目圆睁,“本郡主都成了尔多族的笑柄了,还谈什么自贬身价?”
“谁敢说郡主殿下是尔多族的笑柄?”
紫荆扶着已经气的颤抖的尔多丽道:“难不成嫌自己活的太久了!”
“她的确活的太久了!”
郡主的眼里凶光毕现,一脸疯狂,“本郡主几次三番都弄不死她!”
“郡主殿下还要杀掉那个贱女人?”紫荆心里一颤。
“你说呢?”
尔多丽咬牙切齿的说:“不杀死她难解本郡主心头之恨!”
“可是,她是王上钦点的世子妃,如若郡主殿下杀了她,王上一定会震怒的!”紫荆小心翼翼地提醒着。
“那又如何?”
尔多丽一脸的不屑,“难道本郡主杀了她,父王还要让我偿命不成?”
“那倒不能!”
紫荆谄媚看着她,“全尔多族的人都知道,郡主殿下是王上的掌上明珠,只是占广已被关入地牢,不知郡主殿下想找谁来下手?”
“紫荆!”
就似一盆凉水从紫荆头上浇下,尔多丽突然变得一脸柔和。
“本郡主对你好是不好?”
“郡主殿下对奴婢甚好!”
紫荆只觉得浑身冰冷,连忙低低的垂下了头。
“那本郡主交代的事,你一定会尽力而为了?”
尔多丽的声音里充满妩媚,但却冰冷至极,直刺骨髓。
“奴婢愿听郡主殿下吩咐!”
“那就好!”
尔多丽轻轻的勾起了紫荆的下巴,“明日你就把王翼给本郡主叫来,本郡主可要好好的重用他!”
“求郡主殿下放过王翼吧!”
紫荆扑通一声跪在了郡主的脚下,带着哭音向郡主乞求道。
她侍奉郡主殿下已经多年,深知郡主殿下的心狠手辣。
她眼睁睁的看着郡主殿下把占广一步步带入绝境,又怎能看着郡主殿下把魔爪伸向王翼。
王翼虽然只是个地牢的小头目,可是她早已把王翼当成了她一生的指望,她可不想让王翼步占广的后尘。
“怎么,舍不得了?”
尔多丽掐着紫荆的脸颊狠狠一拧,“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如若不是本郡主的慷慨解囊,你的家人早就死光了!”
“这……”
紫荆又想起了那场夺人性命的瘟疫,没有钱,没有势,得了瘟疫的家人只能躺在床上静待着死神的降临。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郡主殿下会施以援手,不管那是出于什么企图,为了家人她只有卑躬屈膝的接受。
从此,她便成为了郡主殿下的左膀右臂,随着一条条生命从她眼前消失,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沦为匍匐在郡主脚下的一条狗了。
“怎么样啊?”
尔多丽不以为然的看着紫荆,“你是想让他们再得一次鼠疫吗?”
“请郡主息怒!”
紫荆忙不迭的磕头,“奴婢明日一早就去找王翼!”
“本郡主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郡主又浮起一层笑意,“本郡主终究没有白疼了你。”
紫荆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她从小就被买来侍奉郡主殿下,可郡主殿下性情乖戾,稍不如意,就会对奴婢恶意打骂,一同入府的女婢到如今也只剩下她一人了。
转天天不亮,紫荆就赶去了濛雨池,濛雨池在天色初明的影射下显出朦胧的诗意。
紫荆没有心情欣赏,只是忐忑不安的躲在濛雨池后面的假山石中焦急的等待着。
“宝贝!你终于来了?”
一双粗壮的大手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她赶紧掉转身,踮起脚尖热烈的亲吻着王翼,她虽是有意接近王翼,但她却是从心底爱着他。
从今以后王翼就将与死亡为伴,她不仅无力去阻止,还要将王翼推向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如果王翼不是她的情人,又怎会有今天的厄运?
只一瞬,她就被王翼压在了身下,当那份令她发狂的爱意席卷着她的身体时,她的泪水也伴着她的呻吟扑簌簌的涌了出来。
从此以后,王翼就会成为郡主殿下的又一颗死棋,也许还会成为郡主殿下的床帏之伴。
到那时,疼爱她的王翼恐怕再也不会想起她,只会心甘情愿的拜服在郡主殿下的石榴裙下。
笑容在紫荆的嘴角缓缓绽开,里面却藏进了无限的苦楚与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