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新帝答不答应这桩联姻,老将军近来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了地!
他站起来随便扫视一周,竟然发现这书房还站着一个人!
赵狗蛋!
他怎么在这里?
那刚刚说的那些话他岂不是全听到了!
啐!
吴朗扶起老将军后,又坐会到椅子上,老将军一脸菜色,赵缑旦的脸色也不好看。
“老将军,你的话朕听明白了。你这是想要嫁女儿啊!不过你家女儿,确实与朕有故,朕与皇后也确实很喜欢她。正因如此,将军把她送到宫里,就委屈她了!”
吴朗摸了摸下巴,对老将军说,“朕有一个更好的人选。他满腹诗书,小小年纪,便有城府,知进退,淡荣辱,朕看来就对是令千金的良配!这人就是朕钦点的刑部尚书!不知道将军愿不愿意这门亲事呢?”
老将军也很激动,连皇帝都说好的人,还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刑部尚书,这就是皇帝亲自培养的宰相人选啊!老将军满意得不能再满意,连连点头,“满意,臣当然满意,敢问这新任的刑部尚书,是哪家的公子?”
吴朗暗笑一指,“不就是现在正在堂前的赵缑旦赵公子嘛!”
赵缑旦和冯老将军一对视,一个瞠目结舌到没有表情,一个眼神躲闪双颊染血。
“刚刚将军说要把女儿送进宫里,朕看到尚书令脸都吓白了。”
“恭喜老将军觅得乘龙快婿,那你们两家定下婚期,等朕登基之后就可以找朕请旨赐婚”
“朕的妹妹出嫁,可不能少了排场。”
老将军听了,旋即下拜,“承蒙圣上厚爱,臣替小女谢皇上恩。”
吴朗点头,让他们退下了。
等过几天,钱贤那边有了信,这另一道赐婚圣旨,也可以备着了。
接慕雪和昭月的活儿,正是钱贤领的命。
吴朗不愧是韩老太傅教出来的学生,连这喜欢插手儿女婚事的趣味都一模一样。
钱塘,孙府。
钱贤匆匆回了趟家,问过父母的近况,也顺道打听了孙府的近况,就匆匆赶来了。
他们都说孙府小姐经商天赋奇高,虽说父母兄长离奇暴毙,但这个女儿一点也不堕乃父和兄长的名声。
因怜惜孙诗颖一个孤女,在多方照拂下,孙家的生意,竟意外的高歌猛进,商业版图在短短几个月内再一次扩张。
和孙府的人丁凋零刚好相反。
钱贤火急火燎地赶来,还被自己的家人看了笑话。
结果孙府的下人说,小姐正在商铺打点新开张的生意。
让他稍待片刻,小姐马上就回来了。
下人问他要喝什么茶,他看着这熟悉的正堂,回了句:“碧螺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孙诗颖真的回来了。
她看起来仍然很冷,但是这些日子的打磨,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她话不多,和之前不一样的是,整个人透着一股干净清爽的气息。
“你喝茶了吗?”
还记得上次走之前,遗憾没留他喝一盏茶。
钱贤点头。
他数次去过叔叔家问门房,结果没有人给他寄信,所以一有机会,还是回来了。
他能亲口听答案,也好
此刻春寒褪去,已是人间四月天,他额头上添了一层薄汗。
“那个转动的方块,你玩了吗?”
孙诗颖颔首,双颊染上了绯色,还是红梅落雪,惊艳着钱贤的眼睛。
“是司马相如的《凤求凰》。愿言配德兮,携手想将。”
每个面九个格子,每个格子一个字,是《凤求凰》的前九句。
钱贤心跳如擂鼓,不知道她只是单纯地念了一句诗,还是算回应。
如果她答应,他就把太后和皇后送到京,自请来吴地做官。
如果不答应,他会是一直给她撑腰的哥哥。
钱贤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
“信我前几日刚安顿好这边的生意,已经寄过去了。”
“我可以随你,去京城了。”
这几句话,如冰入骄阳,宛如天籁,抚平了钱贤心底的烦躁。
他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在想着要为你留下,你却说要随我离开。
回想起这些年,年少的情愫和忐忑,再酸的回忆,也泛着甜。
他们笑着看向彼此。
吴王府。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所有该带的东西和人,都已经在马车上了。
昭月和慕雪互相搀扶着,正要走上马车。
慕雪突然停住,回身盯着王府的牌匾出神。
那年也是三月,江南草长莺飞,杂花生树。
她高兴从远哥哥终于舍得放下兵权,不用去担乱臣贼子的骂名。
二人之间来到这新家,难得没有什么争吵,相处的很和睦。
那时候二人笑意盈盈,从远哥哥还说以后每天要效仿前朝的京兆尹,每天给她画眉。
朗儿来到新家也格外高兴,七八岁的男孩,仍然没忍住,蹦蹦跳跳地向里面跑去。
那些过往,在慕雪眼前浮现,恍如隔世,又历历在目。
好一会儿,慕雪才反应过来,身边的儿媳妇一直在问她什么:“母妃,怎么了?是什么东西落下了吗?要不要我让琴音过去替您拿过来……”
慕雪朝她柔柔一笑,这一笑就是寒冰初霁,春回大地。
“没事了,我没什么东西落下。我们这就走吧。”
她们各自坐上华丽的马车。
慕雪没有再回过一次头。
回头无益,往事不可追。
怕赶不上已经定好的登基大典的吉日,一行人虽说顾及昭月有身子,但还是马不停蹄地在赶路。
昭月自己觉得并不需要顾及她,她怀的是条金龙蛋,皮实着呢!
相反,她还施了个小法术,让一行人的马车和马走的更快些。
琴音在一旁埋怨,“公主,你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灵力稀薄得厉害,还要孕育龙蛋。这法术你跟我说,我来不也是一样吗?”
“一个小法术,不碍事的。”
最后,一行人到达京城的时候,比原定登基大典的日子,还要早七天。
她们到达皇宫正门的时候,皇帝放下手头的政务,亲自来迎。
慕雪迎风而站,看着黄袍加身的儿子,泪盈满睫。
岁月多伤,所幸山河无恙,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欺侮我们母子了!
那些离开的亲友,染上的恶缘,步步惊心的筹谋,这一刻,终于看到了答案。
吴朗扶着慕雪的手臂,没有去擦,只是看着她不在年轻的脸庞,说了一句不像真正的贵不可言皇帝说出来的话。
“母妃,您以后真的可以享福了。”
以后,他的母妃就是他的母后,是这大云朝的太后,她再也不用替他收拢人脉,筹集粮草,兵马了!
以后高枕无忧,富贵不尽,尊崇无双。
慕雪笑着:“你要当个好皇帝,跟昭月好好过,照顾好你们的孩子。”
昭月和吴朗只当是长辈的教诲,点头称好。
一家人终于在这几百年来的繁华地,富贵场,金银窝一样的皇宫里团圆。
晚上,高烛长燃,青帐垂地。
吴朗搂着昭月在窗前赏月。
吴朗感觉心里是一种满满的感觉,“我们之前在小山庄里遇到的那个女孩,原来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冯固老将军的女儿。现在被找回来,就住在京城。你要是无趣,可以把她召进宫陪你说话。”
“我已经打算认她作义妹,过几天还要给她和缑旦赐婚。”
昭月惊喜回头,“真的吗?他们在一起了就好。之前因为那个狗蛋,莲儿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了。我之前看莲儿的面相,面带贵气,有鸿福,就知道她在那个山村呆不久。想不到她是要来京城,做当今天子唯一的妹妹啊!”
吴朗看着她这么开心,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十分英明,恨不得立马把赐婚圣旨给下了。
“我前几日看到一个宫女,远远看去十分像你。”
吴朗浑然不知自己说了什么令人发指的话,兀自高兴。
昭月蓦地脸色沉了下来。
她轻轻挣开吴朗的怀抱,站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几天不见我就可以找到另一个姑娘代替我吗?果然,大家都说妻子一怀孕就变成黄脸婆美人爱了?”
昭月情绪有些低迷,本来只是假哭吓一下吴朗,哭着哭着真的把自己哭出了几分委屈。
自己怀着龙蛋,承受着灵力不济的痛苦,也不能修炼,来这里陪他,他竟然一转头就说别的姑娘像她?
她这一哭可不得了,把吴朗吓得手忙脚乱。
一边自责一边带着委屈地道:“我没有,她代替不了你。我只是看到和你身形相似的宫女,觉得像你罢了。”
“我应该那个时候,是想你了。”
昭月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吴朗这么说,又把她逗笑了:“你早这么说不就好了。下次你可以直接说想我。”
吴朗点头称是,又搂着她坐在自己的怀里。
笨拙地用手轻轻拍肩膀,哄着怀孕的皇后。
看山想你,看水想你,看到人,也觉得像你,这大概是我对你,最曲折的想念了吧。
几日后的登基大典,虽然昭月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她现在灵力稀薄,体力和凡人无异,一套流程下来,着实累的够呛。
登基大典上,封昭月为皇后,慕雪为皇太后,而吴朗的生父,没有任何追封。
毕竟,吴从远这三个字,已经是云朝百姓心中一道不可攀越的丰碑。
定国号为新月。
新月一年,太后山陵崩。
死在了登基大典的第二天深夜。